回到唐家庄后,邱抹芸连忙请来大夫诊断,确是受惊后这才嘱咐下人好好照顾,回前厅与丈夫、连家父子商讨。连峰城已将今日之事一一道与长辈们。
“居然敢对波儿动手?”唐蔺如听后怒发冲冠,竟有人吃了豹子胆敢对唐家庄的人动手,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他唐蔺如也曾威震江湖。
连追封劝道:“老唐,只怕这些人是蓄势已久,无波只是恰巧碰上,他们真正要捕捉的可能是你跟唐家庄。”
邱抹芸同意,“就凭唐家庄的财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唐蔺如问道:“追封,依你看……”
“我觉得有些巧合了,你们看看其中是否有所牵连。”连追封将手中茶杯放置在桌面,斟酌后细细道来:“一,劫镖之伙诡异难测,他们的蛛丝马迹恰恰断在扬州,雁过留声蛇过留痕,照我们之前所查根据地就在扬州无疑。二,峰城所言绑匪所用暗器为闪电镖,此乃大内皇宫东厂所有,镖身呈闪电状喂以剧毒,普天之下无人能假。圣上近日正因皇宫被盗之事广发追捕令,他们倾巢出动必是受了旨意。东厂天下耳目众多,情报向来精准,近日来扬州流通宫中宝贝六件,他们将目光放在唐家庄绝非凭空想象。”
“可我唐家庄与皇宫盗窃事件有何相关?”唐蔺如颇为不解,再说了唐家庄富可敌国,顶着满门抄斩的头衔盗窃皇宫财物为何?
“我还有第三巧合之事,正是花非花。”连追封紧接道,“不偏不倚。花非花之事有疑点,疑点一,那夜他想要玷污玉珊,是何人出手相助?疑点二,他功力不弱却被废,是谁废的?疑点三,为何他为何能对唐家庄上下所有事,了然于胸?”
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顿觉浑身一寒,若是巧合则太巧合,若非巧合,能撒如此大网的人该是多么恐怖。
夜里,唐无波醒了,不点灯,只是打开床头开关,一跃飞入地牢中。此时地牢灯火灼灼,有几人正忙碌着走来走去。她今日本想将计就计,但半路杀出程咬金被无辰和连追封打乱了计划,她知道宫内大宛开始内斗,有人嗅到蛛丝马迹追踪而来。
“先生,”有人连忙递上一本账本,“前后清算了四次,真金十万三千四百两,白银二十万整,三箱珠宝仅流通了六件,兑换真金两万三千。”
“珠宝三箱,暂时别轻举妄动。”唐无波看着面前几十个摊开的大木箱子,装满金银珠宝闪闪发光。“今晚的搬迁停止,你们守住地牢跟黄金不要出动。”
“先生,为何?”
“东厂已经盯上唐家庄,估计现在四周都有耳目。几十万两目标大,一旦被发现很难全身而退,我们必须谨慎。”
“遵命!”几人抱拳严守指令。
唐无波转眼望着那几箱珠宝,皇宫虽然富裕,珠宝均价值连城,但要在民间出手还真难,谁敢轻易冒着私藏皇宫珍宝的杀人罪购买?就算有,胃口也撑不下这笔庞大的珠宝。
唐无波回到地面,走到窗前望着底下大片家园,将所有人事一览无遗。她知道不远处有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准备伺机行动。厢房下人处,梅妈的房间忽地点起了灯,一亮一灭,再亮再灭,总共三亮三灭,这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
唐无波微眯着眼,转身回房点起了所有灯。没多久,年老体迈的梅妈端着宵夜来到红阁楼。
“梅妈,又给我送宵夜来了。”唐无波开门轻轻笑道,请她入内,又合上门。
梅妈双手满是褶皱,她捧着碗莲子汤递上来,声音沧桑,“二小姐,看你房里灯还亮着,就知道你没睡,喝碗老婆子的莲子汤,然后早点睡吧。”
“谢谢梅妈。”唐无波笑道,扶着她坐下,颇是埋怨,“倒是您,老记挂着我晚上易饿,经常送宵夜。听说你最近肩膀被弄伤了,来,我帮你揉揉。”
“二小姐,这怎么好意思?”梅妈客气道,但也不拒绝,就任凭小姐去了。唐无波凑到她身后弯下腰,细心轻柔地拿捏着,尔后又凑到梅妈耳边道,“梅妈,舒服吗?”
梅妈轻轻拍着她的手说舒服,尔后嘴唇不开启,却用另外一种低沉却稚嫩的腹语道,“老爷他们怀疑劫镖的人就藏在唐家庄,但他们目标暂时锁在花非花身上。”
“梅妈舒服就好。”唐无波听后笑着说道,揉几下,梅妈舒舒服服地伸腰,“还是小姐好,如果吃了老婆子的莲子汤还睡不下,那就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累了肯定睡得着。”
“不了,梅妈,今晚不宜出去走动。”唐无波微微笑道,“今天被那些绑匪吓坏了。而且看这天,有阴云,我可不想下雨失蹄,所以还是在屋里静待几日最好。梅妈,还劳烦你传声别让下人到我这红阁楼,这几日让我清静清静吧。”
她的话里有话,梅妈自然听懂,连忙说好便端着端盘出去。唐无波交代完事,趴在桌上轻轻吹开碗中的热气,真是的,还是忘了不能直接伸手去拿滚烫的碗,不然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戴了特制的人皮手套。梅妈昨日也被她杀死,如今是梅若易容顶替了梅妈的位置,顺便做她耳目。
屋里除了花香、莲子香,突然多了一股淡淡的男儿汗味,很好闻。唐无波深深吸了口气,循着味道来到楼梯口,那味道忽然变得若有若无快要消失了,唐无波急忙走到楼梯口喊道:“小乞丐?!”但没人回应,那抹男儿的体香也消散了,不明白他为什么来了却又走了?
接下来几日,唐家庄跟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但这种风平浪静,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唐玉珊因为婚事一拖再拖,开始怀疑唐蔺如的允诺,又在后院大吵大闹。唐无波路过厢房时,见任性的唐玉珊大哭大闹,一家人围在四周劝着,忽然想起自己前几日被绑架,却又是在阁楼孤零零地度过,不禁凄楚一笑。双亲自小偏爱姐姐,她已是习以为常。之前广发婚帖,不少江湖人士亲戚好友提前来拜访,唐玉珊让管家将这些名字登陆在册,人手不足需再聘下人,便又于次日辰时亲自考核应聘之人。
唐家庄的重金聘请吸引了不少人,第二天府邸门一开,一堆人围在门口沸沸扬扬,争着往前挤。
按照常人准则,若是成群女子往前涌定是某商家降价抛售,若是成群男子往前涌则是美女吸引,但今日唐家庄的招聘吸引无数男女,上至七老八十,下至门齿未齐的童子。
“请诸位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老管家扬声一喊,声音震撼有力,在场的人缓缓安静下来。他极度满意,自觉威严依旧,便转向身边纤柔的唐无波道:“二小姐,请!”
唐无波欠身点头,体态婀娜地往前多走一步,施礼淡笑:“在各位前来应聘时,我还是要将唐家庄招聘三点重述一遍。一,必须身无传染之疾,毕竟唐家庄人数众多,这点还请见谅。二,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以前过失如何,只要洗心革面唐家庄一概不拒。三,进了唐家庄待遇以资历翻倍增长,要求忠心不二。如果各位对着三点无异议,那我们考核就开始,按照大家应聘职位分组考试。”
唐玉珊命管家将来者,按照洗衣仆、花匠、打杂等分几列,又命人在前院摆了一张桌,一张椅,水桶衣衫等物件,然后坐下,让人一一带上。唐家庄事无大小,她皆亲自过目。管家知道她心细如尘、看人极准,所以在唐家庄如此繁忙之际全力协助。
“先把应聘洗衣的女工带上,”唐无波说道,管家手一挥,十几个衣着淳朴的妇女上前欠身行礼,陆陆续续喊道:“二小姐好。”
唐无波微笑点头,指着旁边准备的搓衣板与衣衫道,“按照你们十二人数,已备好十二块搓衣板、每人六桶清水、男女衣衫贴身物各一件,现在要求你们在规定的时间内洗好。”
管家在她面前摆了个小炉,快速插上一只巴掌长的细长香。“开始!”刚点燃,他肃声喊道。十二个妇人争先跑向最近的位置,有人走慢就被推开,摔倒的人挣扎地爬起连忙赶向最后一个位置,水光潋滟中,各人除了快速搓衣外还左右监视其他人的速度。小动作来了!有些人速度慢,双手合并舀起盆里的脏水泼向别人洗好的衣衫,别人便以牙还牙,场地忽地混乱起来,有一半的妇女泼水泼成一片。
管家刚要出言震撼,却被唐无波阻止了。唐无波看着已燃尽一半的香,淡淡笑道:“顺其自然吧。”然后冷冷旁观这些人如何因小失大。
“时间到!”香一燃尽,唐无波起身喊道。混乱的人顿时静了下,仿佛恍然大悟,争着奔回自己位置想要亡羊补牢,但唐无波命人停止了。十二人起立,看着这位笑靥如花的二小姐款款走来。
唐无波一一检查,转身朝管家一句:“就要最后一位。”
“为什么?”虽然有一半是因为争吵洗不完,但剩下的人都洗完了衣衫,怎么偏偏点了最后一个寡妇?那被点兵点将点中的憨厚寡妇也是一怔,发现其他几位目光如炬,浑身发颤。
唐无波柔声解释:“请勿疑惑。有六位因为争吵误了当前之事,可见做事浮躁不懂大局,这淘汰自然。剩下六位虽然按照规定时间完成,但洗衣服不仅比赛时间,无论何时更重要的是干净。两位衣服沥不干净,因为最后沥下的水还有泡沫。一位将男女衣衫一起搓洗,虽然省时却忘了男女有别。还有两位搓衣力道不均匀,只在衣衫外露处搓洗多次,但贴身衣衫却简单浸泡而已,须知贴身衣物更重要。只有最后一位,不仅沥衣干净,搓衣力道均匀,懂得男女有别,更重要的是她节省,六桶水里只用了四桶半,而且就她所占之处,地面最为干净。”
所有人立即低头看,果然,所有人脚下狼狈一片,只有那妇人脚下干燥,偶尔有搓衣溅出些许小水滴而已。
“不知各位对我的点评有何不服?”唐无波笑着反问,妇人们只能先后挫败地低下头,道声“服了”。唐无波吩咐管家将那妇人领到一旁等候,又赏给这十一位妇人半月工薪。妇人们见自己落败还有如此赏赐,可见唐家庄待人之大方,一边感叹自己无此好运一边真诚地致谢退去。
唐无波朝管家微微笑道:“管家,下一拨是花匠。”管家笑着仰脸,扬声喊道:“应聘花匠的,请入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