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夜空如一匹黑缎。
黑鸦低飞而过,湖中是血的世界。
他形状优美的唇角勾着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冷峻而优雅。
浅笑不离薄唇。
荆棘在玄色手套中划出一个优美弧度,落在女子晶莹洁白的身子上,传来惨叫。
一池水被洇成嫣红,池中月妖异暗涌。挂在树梢的猩红朱砂角灯轻轻摇摆,婉转连绵。
我站在原地,呼吸一窒,一时无法再走一步。
这情形诡异得好似一场梦靥。
晚风愈加凉爽,四周却血色凄迷。炼狱蝶慢慢地飘舞,似幽紫萤火漂浮于水与天两个世界中。
白袍染血,面容俊美如斯,那唇边一抹笑意却近乎荡骀妖冶。
“夜晚闯进碧麟宫,说什么希望这位天界庶子同往日一样待她。”
“他所供述的一切都吻合。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我的喜好,你想象不到。”
苍翠的丛丛蕉叶中红月映着池影,我觉得很玄幻,轻咳了两声。
冷冽的眼风扫过来,要杀人。
我挑眉笑:“怎么?许你做,不许我看?”
然后刀光就过来了。
烟波浩渺,可惜的是今晚他真气逆行邪火上身,比不得我清醒的很。虫鸣嚣嘈不绝,我用青堎剑柄拍他脖颈顺顺利利毫无悬念地给他拍晕。
“打算怎么做?”右军师的声音冷淡地响在耳侧。
我偏首瞧他一眼:“你清理现场,我送他回去。”
“哼哼。”右军师冷笑两声,“容渺渺,你迟早得被你自己拖累死。”
琉璃紫的床纱优柔地飘荡,我将那墨紫玉的勺子凑到周臻唇边,里边是浓黑又苦的汤药。勺子碰到他薄唇的瞬间,他睁开了眼,一瞬也不眨地盯着我。
“醒了正好。”我塞过药碗,“诺,补肾的药。”
唔,倒是没有如想象中般震怒。不过也没接我递过去的药。
“你。。。。。。”他俊眉微扬,迷人的声线低沉地道,“不怕我?”
我微微一笑:“没节操,毁三观,刷下限。这是我们魔界生活三大要素。这位公子,你谨记。”
缓缓地,他竟伸手接过我手中药碗。
“这样吧。”我安抚道,“明天你就休息一天,不用参与任务了。”
周臻垂眸,没说什么。
第二天,人界松竹盖盖,我抹了把汗,压低声音怒问:“谁说这是阴气炽盛之地,他妈的热死老娘了。”
旁的侍从畏畏缩缩低声回:“在这离人界妖王宫近的地盘,也就只有这一处大的坟场了。。。。”
“住嘴。”我低声制止。
入夜时分我顺利回到魔宫,把那个红衫新娘子一抛:“收拾收拾洗干净了当人质。”
然后我也去焚了个香洗了个浴,出来之时神清气爽觉得还能够再劫个人质杀几个妖怪,是以看到殿堂上那小妖正猥猥琐琐鬼鬼祟祟地跟右军师汇报什么的时候,悄悄使了个顺风耳秘技。
只听那小妖禀告道:“当年冥灵关一役的余党已经找到。”
我脑中嗡地一声,屏息细听,只听它继续说:“现下就在冥水河下游官渡山一带。”
趁夜魔宫中人都安歇,我避过右军师的眼线偷溜出去了。
穿越过螟蛉,很快到达官渡。我在冷风中冻得像头狼狗。
魔界倾轧,我们五人当年以山河血染尽天下,以杀止杀。
好容易才得来今天表面江山如画。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要嶙峋去请个把天界的神仙来见识这魔宫。
个把神仙兢兢业业地来了,却一个个皱着眉头,不成语句地吐出几个字:
“穷凶极恶,骄奢淫逸。”
果然穷凶极恶骄奢淫逸是会有报应的。
我用手按住如钉子在钻的太阳穴。眼睁睁看着官渡山山坳中灯火漫漫点燃,果然有一群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身上的血燃烧,沸腾。
我想,他们都是凶手。嶙峋的死是一刀一刀刻在我心头永不会愈合的疤。
望着眼前的这些伤过他的妖怪。
心底是无论如何不能平息翻涌而起的杀意。
我看着他们从斑驳青苔的石板路慢慢地越行越近,越行越近。轻轻挥一挥衣袖,自个儿马车中那几个铁箱子也浩浩荡荡滚落下去了。箱盖翻开,道上丢满各类法器灵丹,闪闪发光。妖魔们两眼放光,抛下衣甲抢起各种宝器来,乱作一团。
我挥袖,刮起一阵妖风。而后,我从崖顶上一跃而下。
血光在山中飞舞,一时间惨象环生。
青堎剑最后停在殿中唯一一只活着的妖怪鼻尖前,新鲜的气息验证她是只才长大不久的妖怪。我挥剑转向她喉间。
“够了。”一只修长而冰凉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周臻清冷的声音叹息似地在耳边响起,“容渺渺,像你这样浪荡自由,是不该有真心的。”
呵呵,说得真好。
像我这样的人,哪配有什么真心。
“喜欢她么?”剑花一挑,那妖怪衣衫簌然而落,我与周臻面对面站着,“证明给我看,我便饶她一命。”
“你要我做什么?”周臻侧颜向我,眸中风云变幻。
我不怀好意勾唇一笑:“你说呢?”
话音刚落,周臻双眼微眯,凌冽蓝光一闪。
在那新鲜妖怪的惊呼声中我几个翻身,踩着倾斜山壁上的几处突出腾空跃起,青堎剑和涅云枪交锋,十几个回合。
吊命所庸医说:“疑难杂症,没法儿根治。魔元石在平常就是一块普通石头,但是一旦遇到合适的机缘催化它就会化作魔元虫,一点点将这人皮囊内部啃噬干净。宫主原来的军师是用了自己的半生功力好容易才将魔元石封印起来。早年间您帮军师挡的那块魔元石,现在恐怕化成虫了。”
吊命所是蛰居在魔界的人族所开医馆,顾名思义就是吊着你一条命。
太阳穴上有银针扎入,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好。
我撩起眼皮:“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夫拿出一块黑黝黝的石头放在我额上,脑袋立刻剧痛起来,我龇牙咧嘴将石头打翻在地。
“这就是了。”
我闭着眼尚有意识:“有治么?如何将虫子引出来?或者——再封印一回如何?”
“需得天界瑶池畔一株优钵罗摩花。”
“若没有呢?”
我连眼睛都不想睁。
“那就只能拖。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
“庸医!”我拽起枕头就朝他脸上砸了过去,从床上翻身下来,晕眩了一下站定,“不看了,回宫。”
我后悔了,因为此刻头疼炸裂。
手心出汗脚一滑,涅云枪闪烁着寒光照面刺来。闭上眼,只听“叮——”地一声。
地面裂开一个口,石子四分五裂溅到四面山壁上,砸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周臻蹲下,一手握上我的脖颈,冷声:“容渺渺,你小心。”
我瞧向周臻。
他的神色有微微的无奈。
我冷哼了声:“带回去,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