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重繁根本没时间跟他解释,小巧的身影忽然窜到云梭面前,抓起他的手拔腿朝前面跑去。
与此同时,原本仿佛被什么东西隔开的河水忽然一阵震动,而后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河水快速地向中间合拢。
重繁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云梭的手飞快地往前跑,身后,看着少女白皙的手掌与自己干枯如柴的手放在一起,云梭心底划过一抹奇异的情绪,他抬起头,有些浑浊的眸子看着奋力往前面跑去的姑娘,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漫天的河水盖过他们的头顶,原本被重繁娇软的小手掌抓得生疼的手腕猛然一松,云梭只觉得沉重的身体忽然一轻,一个浪涛翻了过来,只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卷进了身后的暗流中。
冰凉的河水从口鼻中灌入,云梭只觉得垂垂老矣的心肺格外的难受,宛若针扎般的痛又带着呛,他无助地张开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湍急的流水席卷着他的身体,昏暗中仿佛有无数只手拽着他的身体往来时的方向拖,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溺死的时候,一条纤细的紫色宫绦却穿过冲冲阻拦,准确无误地缠上他干瘦的腰肢,往前猛地一拉。
河面上,夕阳散去最后一抹晚霞,夜幕降临,洪波涌起,把这一方的暗潮隐没。
水下,重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云梭从暗流中拖了出来,看着昏迷中的老头,她皱了皱眉,口中憋足了一口气,把云梭一把背在身后,看似纤细的娇小身影忽然迸发一股爆发力,犹如一只脱弦的箭飞快朝前方窜去。
终于在重繁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漆黑的大门出现在面前。来不及思考,重繁把云梭猛地朝大门方向一甩,只见漆黑的大门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一口就把他吞了进去,随即恢复了原状。
此时重繁却终于忍不住吐出了那一口气,一阵窒息感袭来,纤细的身影最终熬不住摇摇欲坠,往水中一歪。
原本汹涌的河水忽然安静下来,一双白皙的手从黑暗中伸出,稳稳地接住了昏迷中的重繁,河水悠悠荡荡,却见原本漂浮在水中的人儿裹着一抹墨绿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云梭再次睁开眼时,入眼是蔚蓝的天,淡淡的云。脸颊传来痒痒的毛绒之感,云梭眨了眨眼睛,缓慢地坐起身,只感觉自己一把老骨头似乎都被拆散了重组一遍,浑身酸痛得厉害。
他揉了揉额头,缓解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只依稀记得自己放回了一条鱼,之后通道就莫名其妙地毁了,他差点被汹涌的河水溺死,再之后的事……脑中传来一阵阵钝痛,云梭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他环顾了周围,入眼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绿绒绒的浅草在微风中齐齐摇摆,纯白色的小花四下散落地盛开,微风传来淡淡地芬芳,颇为惬意。
云梭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还未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蔚蓝的天空忽然闪现一抹金光,如来端坐在九色莲台上在空中若隐若现,威严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信徒云梭。”
云梭闻声猛然惊醒,他连忙齐膝跪下,朝半空中的虚影虔诚地一拜,
“我佛……”
“汝可知,汝犯了何错?”如来清冷的声音激荡在虚空,似一抹袅袅梵音。
云梭身为靖朝的丞相,本就心怀百川,结合之前在河道上的事,哪里不知自己犯了河中忌讳,面上闪过一抹羞愧,“信徒知错……”
如来附在自己的金身中,看着下首风霜满面的老人,心下一叹,面上端的是庄严肃穆:
“汝可知,汝方才过的那条河,名曰‘蹉跎’?”
云梭眼中划过不解,“凡尘皆知那河名为衡水?为何我佛却道蹉跎呢?”
只听见如来的声音空灵地回荡在四周,“非也非也,衡水之下,蹉跎以上,乃轮回之路,行于此路,须摈弃六欲,忘却七情,从一而终,不可半途而废,更不可妄动生灵。汝却在半途动了悲悯之心,若非幽昙相助,尔如今该灰飞烟灭,湮于归墟。”
“信徒……”听完如来的说法,云梭心里颇有些不知滋味,他自以为出家人当是慈悲为怀,所以见那涸辙之鱼,自作主张救了一条生灵,却不知竟然是画蛇添足,想到这里,他的后背猛然惊起了一片冷汗。
如来见云梭眼中闪过一抹警惕,满意地点了点头,“汝既然意识到了行为的不妥,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云梭郑重地磕了一个头,“信徒愿洗耳恭听我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