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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地狱的规则

卡隆慢悠悠地划着浆,全然不顾身后不停骚动着的人群。终于,在无数灵魂无比渴求的眼神中,卡隆停船了。无需抛锚或者系绳,“赎罪之舟”就这么静静地停靠在“外层圈”的土地边上。可以看到,在岸上有着一队形态各异的人在等待着他们。

“好了,杂碎们。”卡隆放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灵魂已经冲向了河岸,可是下一秒,就被一记船桨狠狠地拍到了甲板上,紧接着,就被一双透着腐烂气息的大脚踩在了脸上,使劲的碾压。虽然没有实体,但是这双大脚仿佛可以对灵魂的魂体产生影响,被踩在脚下的灵魂不断地痛苦哀嚎,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差点让一帮已经死了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看到了吗,这他娘的就是地狱的规则!永远别试图用‘相信’或者‘信任’这两个令人作呕的字眼!让那些见鬼的仁义道德都给我吃屎去吧!看到了吗!这是地狱!不是你们家开的可以随意**的可爱学堂!”卡隆奸笑着大喊大叫,肆意的嘲笑着这些搞不清状况的可悲者。“看在你们这批比较听话,我可以提醒你们,这是地狱的第一圈,都是些等候审判的蠕虫们呆在这里,原本在进入幽暗之境前,你们会被分门别类地丢到各个可爱的地方接受‘洗礼’。”说到这,卡隆停顿了一下,换成了无比尊敬的语气,只不过那张满是绒毛的大脸很是违和。“但是,那位尊贵的崇高的大人,更改了规则,你们这群有罪之人,要把所有!所有的地方,都游览一遍!这是你们的荣幸,听明白了吗!当然了,有很多人,也有可能是所有人,都会在中途下车,恩,永远的下车。”卡隆说完漏风地大笑起来,仿佛被自己的幽默感逗到了。可船上大部分灵魂都看起来十分的迷茫,只有少数灵魂,露出了痛苦癫狂的神色。

这其中也包括斯图尔特小首领,不只是他,他所在的“地狱潜行者”里的所有队员都瘫倒在地,有的直接开始哀嚎不止,痛哭流涕。但丁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些可悲的带罪者,走到了斯图尔特旁边,略带嘲讽地说:“看来你把贺拉斯告诉你的,给这帮娃娃军讲解的不错。至少他们知道了接下来将要经历什么了。”斯图尔特苦笑着回头,看着亘古不变宛若一块又蠢又硬的岩石的但丁,咧嘴道:“我说,你还有心思挖苦我们,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获取的信息,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这个地方的了解是我的无数倍。亏你能这么淡定。这一趟旅程,可是明明白白的二次死亡之旅啊,甚至,比再死一次更加恐怖。”

但丁没有说话,他没有理由去回应斯图尔特潜藏在牢骚里的低级试探。在这个喝一口岩浆都要你死我活的地界,是不存在无偿的东西的。就比如,如果有许诺斯图尔特可以跳过其中一层地狱,直接进入下一层,代价是消融“地狱潜行者”加上但丁的灵魂。那么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他连一秒都不会迟疑,直接回扑向自己带领的小团体和这个不太熟的哥们。对于但丁也一样,要想在这里活下去,不灰飞烟灭,只能学会,把自己代入成一个死去的人,对于一个死人,讲什么狗屁的仁义道德!这对大多数人很难接受,所以很多人,很快就很荣幸地死了两次,而且紧接着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此为大恐怖。

卡隆没有再提供代价昂贵的“现场教学”,他像是驱赶瘟疫一样,讲这批货物统统赶到了“碎裂平原”上,也就是俗称的“预判所”。刚刚那一队形态各异的人,也都来到了跟前。他们虽然体态各不相同,但是却都有一个特点——没有发生“罪之腐朽”。斯图尔特包括他的小团体,还有其他的神色各异的灵魂,也都一一下了船,唯恐卡隆再变卦。

但丁却选择最后一个下的船,特意走到了卡隆身边,不顾卡隆阴沉到滴出水的脸色,轻声说道:“尊敬的卡隆大人,您刚刚真是威风八面啊,这些该死的罪人们估计在这片沃土上的所有时光里都会记得您的身影,而谁又会去想您为什么不下船这种小问题呢?啊,我要赞美睿智的卡隆......”卡隆略显底气不足地打断,嘶吼:“有屁就放!”但丁依旧轻声细语:“我在此,请您牢牢记住,您一生,哦不对,您第二生犯下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拿我立威。可怜的卡隆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您获得这份肥差的代价是一个有趣的诅咒,是永远不能踏上陆地一步,对吧?”

卡隆还没来得及咆哮威胁但丁不许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也没来的及想到这个“死人”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稔,突然看到一只并不大的绷带拳头在视野中逐渐地放大,然后便是一阵剧痛传来,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卡隆已经快忘了这种灵魂受伤的疼痛了,因为自己被困在船上,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和船融为了一体,拥有了其他路灵魂无比羡慕的“半肉体”,可是这个小兔崽子刚刚这一拳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击痛了自己的半个肉体,连魂体都痛彻心扉。刚想把他抓住撕成碎片,却发现那个可恶的少年已经灵活的跳下了船,并且朝自己慢悠悠地挥舞了一下他那苍白的中指。

“地狱法则,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见了,老废物。”但丁不去看七窍生烟的卡隆,迅速融入了大量的灵魂体中间,再次变得不起眼起来。可是岸上一双苍老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但丁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

所有的灵魂都在注视着岸上那队奇怪的灵魂们,当然不是出于好奇,虽然带着初试死亡的迷茫和恐惧,但是经过卡隆那一番“开导”,倒也明白了几分道理,他们只想知道,这队人,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价值,如果不能,他们不介意在他们身上创造出一些价值。

看着这帮新生灵魂充满着侵犯性的眼神,队伍为首的魁梧壮汉怒目圆睁,猛地一步踏出,顿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整个平原都似乎一颤,只见壮汉面朝的方向,直接躺到了一个扇面的灵魂。壮汉还不满足,刚要继续跨出,突然被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搭住了肩膀,他回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苍老面孔摇了摇脑袋,满心不情愿地退了回来。苍老的灵魂漫步走到了惊魂未定的数以千计的灵魂面前,声音平缓而严肃,透着点古奥的睿智和森严。

“受苦受难的孩子们,你们刚刚从彼岸而来,按照待客的礼仪,本不该如此粗鲁,但是卡隆阁下虽然方式不妥,表达的含义却是中肯之义。唉,这个被众神遗弃的死亡之地,本就是如此的现实而残酷。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荷马,生前只是个不入流的老顽固,现在临时作为‘候判所’的预审小队一员。”老人多的过分的礼节和谦辞让众多以为又要被恐吓一顿的灵魂如蒙大赦,议论的言语也变得轻巧起来。甚至有的灵魂直接开始起了玩笑。可是下一秒,刚刚还很不屑地叫喊着死老头的那个灵魂,突然就被一缕黑气缠绕,逐渐化为了一团黑水,周围的灵魂可以清楚的观察到他一点一点消失的过程和发出的惨叫。

众灵魂回过头来,看着依旧慈祥和蔼的老爷子左手上缠绕的黑气,没有一个人再出声了。荷马老爷子依旧有着过分的礼节和谦逊,他微微弯腰,然后起身说:“很抱歉,被神遗弃的孩子们,再次告诉你们,这也是最后一次,地狱没有和平。”

老人突然露出了残忍而疯狂的微笑,他伸开双臂,肌肤有感染力的大声呼喊:“啊,未名的伟大之主啊,感谢睿智的您给我这次幸运的机会。卑贱的新生儿们,在你们进入幽暗之境之前,将会在我们的带领下游览一番最美妙的风景,当然对于一些人来说就是最后的风景了。死亡是终结吗!不!只是开始!可是,地狱是终结吗!”老人环顾了一圈,扬天大笑,“是!对于你们这些该死的罪人,在地狱里的死亡,意味着永恒的消弭,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和所有空间里的痕迹都将被抹去!恐惧吧!颤抖吧!撕心裂肺吧!让我看到你们最惊恐的表情!啊!!!太美妙了!”

后边的壮汉轻轻咳嗽了一声,老人没有理会,全然是疯狂的享受。过了很久,没有人吭一声。老人渐渐恢复平静,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可是谁都不敢在去相信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爷子是个善茬了。“好的,该办正事了。首先,我要为你们说明的是地狱的规则!一,地狱不存在和平!二,地狱不存在公平!三,地狱不存在信任!四,地狱不存在感情!五,”老人骤然停顿,嘿嘿一笑,说道:“只要你足够强,我的孩子,以上所有的,都可当成放屁,因为,你就是规则!”

一片死寂。一群灵魂终于明白了一些简单的道理,所有来到这里的灵魂无一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负罪之身终得解脱,很多人反而开始兴奋了起来,也有的人开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却发现流不出一滴眼泪。但丁站在队伍的最后,依然异常的平静,宛若滔天巨浪中那块不变的礁石,让人无可奈何。

接下来老人说会先带所有人找个地方住下,毕竟那位尊贵的大人又吩咐,从这一批灵魂开始,就要实行新的“救赎政策”了。但丁跟随着浑浑噩噩的众人在崎岖的“碎裂平原”上龃龉前行着,突然感到左臂有些涨裂的痛楚。但丁抚摸着左臂,轻声呢喃:“地狱?天堂?换了个颜色罢了吧。”他抬头看着那紫红色的扭曲苍穹,凌厉的目光似乎刺透了重重迷雾,直达那个所谓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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