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广东的回函了?”何长军放下手中的案卷,看着刚走进门来的霍妍。
“看到了。”霍妍边说边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进来,“队长,瞧你办公室烟雾腾腾的,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啊!只顾了思考了。”何长军忙把手里的烟掐灭。
“队长这是让思绪在烟雾中遨游,享受慢性自杀的快乐。”霍妍笑着调侃。
“你这话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何长军琢磨着,突然醒悟道,“你把窗户打开,岂不是更加延长了自杀的过程,还嫌这个过程不够慢吧?哈哈!”
“又有自杀案了?”刚走进办公室的丁萌冷不丁地接上话。
“哈哈!”两人同时笑起来。
“还是言归正传,说说案子的进展,你们谁先说?”何长军的目光在丁萌和霍妍间游离。
“我先说,探长补充。”丁萌手里捧着案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渭河无名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死者叫闵彤,现年二十六岁,是香港泛亚文化发展公司驻深圳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到西安来办理业务,10月25日住进东方宾馆,26日下午两点多匆忙离开宾馆,之后消失。发现尸体的时间是28日。”
“根据广东公安方面相关情报,香港泛亚文化发展公司专门做古玩生意,文化交流、展览等。该公司的董事长叫汤泓,是汤新生的堂弟。五年前,突然遭遇车祸死亡。香港警方怀疑,汤泓死得蹊跷,有可能是黑帮内部火拼,目前此案仍在调查中。闵彤到西安来的具体业务大概是收集古玩。”
丁萌这句话似乎是结束语。
“大概?是广东警方的意见还是你们查证的结果?要说准确。”何长军话里明显带着不满。
“这怎么查证?去趟广东或者香港?”丁萌微微撇了一下嘴。
“还想去香港?你等着吧。”何长军把头转向霍妍。
霍妍接着说:“汤泓的案子是香港方面在查,即使广东警方也需要等待香港警方的调查结果。我们还是来分析一下闵彤来西安的目的,虽然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她来后就与汤新生进行了联系,而且她所在的公司又与汤新生有亲属关系,从这些方面推断,应该是专门来找汤新生的。”
“照你这么说,既然汤新生和闵彤有这么密切的关系,闵彤又是专门来找他的,他为什么要杀她呢?”何长军表情严肃。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推敲的问题。”霍妍点头。
“问题是闵彤到西安后都见过什么人。”何长军说道。
霍妍说:“闵彤的手机记录显示她没有与西安的什么人联系过,就连她与汤新生的联系也是通过客房里的座机,所以她见过什么人很难排查。但是周若愚提供的一个线索,从侧面证明汤新生在下午四点之前在茶秀里等人,也许是在东方宾馆旁的那个茶秀里等闵彤。至于两人是否见到,目前还说不清。还有……”
“那古玉照片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何长军打断了霍妍的话。
霍妍点头说:“是的。古玉照片成为衔接两起案件的关键环节,似乎也告诉我们,这两起案件的性质是财产性杀人。队长不是早有预测吗?”
“追查汤新生,才是本案的关键。要快。”何长军果断地做了一个手势。
霍妍说:“我想去四川,丁萌留下继续调查。我怀疑汤新生逃往四川了。像汤新生这样的嫌疑人,有可能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活动。还有,汤新生在26日当天,曾多次跟余蓓蓓手机通话,下午三点左右也有通话记录。只有找到汤新生,才能进一步找到余蓓蓓,这个女孩的处境可能有危险,无论是活着还是……”霍妍省略了后半句话,她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一个情况。”霍妍很快又说,“余蓓蓓26日当天数次与成都一部手机通话。据艾美丽反映,有一个帅小伙来找过余蓓蓓,说是四川来的。”
“要我看,余蓓蓓有可能跟汤新生一起跑了,他们是同伙。”丁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惹得何长军似笑非笑,打着哈哈说:“现在有异议了。”这时丁萌声音小得似在嗡嗡,说:“我也不过是有点儿猜想。”何长军则努了努嘴说:“有异议是正常的嘛。如果没有异议,也许调查就一条道走到黑了。还是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吧,分析案件就是要畅所欲言。”
丁萌于是调整了情绪,说:“从余蓓蓓住地的现场证据来看,她可能没有死。霍妍后来重新询问了艾美丽,艾美丽的证言有想象成分,典型的‘罗生门’……”
见霍妍在一旁点头,丁萌便清了清嗓子,说出了想法:
“第一,汤新生与闵彤之间一定有关系。周若愚的证言证明他下午四点之前在一家茶秀,那么他跟谁一起在茶秀呢?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但是此前,汤新生曾打电话到闵彤的住处,这一点可以确认。所以汤新生目前是闵彤死亡案的唯一嫌疑人。”
“第二,余蓓蓓的去向一直不明,她会不会跟汤新生在一起呢?不得而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推测她跟汤新生在一起?也许,艾美丽傍晚时见到汤新生走进余蓓蓓的家,那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一个小动作,之后又悄悄地开车,把闵彤的尸体抛到渭河去。”
“这么说,丁萌认为是汤新生杀死了闵彤?”何长军看向霍妍,“你也是这样想的?”
霍妍沉思片刻说:“有一个证据值得重视,汤新生去余蓓蓓住处时没有开车,而是让他的手下柳阳开车送柳惠玉回咸阳去了。柳阳也证明,直到第二天,汤新生才开走了车。而渭河现场发现的越野车轮胎痕迹应该是头一天晚上留下的。如果这些都是他们故意做出的不在场的证据,那……我们的对手显然是个高手了。不过……”
“唔,还有什么要说的?”何长军看着霍妍。
霍妍挠了挠头说:“闵彤到西安来,应该是直接找汤新生来了。那么,汤新生为什么要杀她?动机是什么?而余蓓蓓和汤新生之间究竟又是怎样的关系?这些都还是个谜,还不能妄下判断。”
丁萌在一旁不服气地说:“反正那个璇玑玉璧把汤新生、余蓓蓓和闵彤他们都联系在一起了。”
晚上霍妍回到家里,已是半夜十一点了。柏松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
霍妍在卫生间认真洗过,才轻轻钻进被窝。
柏松咕哝:“都这么晚了,你就不能简单洗洗,害得我在被窝里等你半天,都快睡着了。”
霍妍拍拍他的胳膊,说:“谁让你等了?你先睡嘛。”
柏松搂住她说:“亲热亲热嘛。总不能一天到晚都是办案,也该有张有弛,别把我老婆累垮喽。”
“还是老公知道心疼人。”霍妍感到一阵温暖。
“还在忙那个女孩的案子吗?”柏松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啊,想你妹妹了?男人怎么都这样?搂着一个还想着另一个。”霍妍装作生气,故意转过身去。
“没有,没有,人家不过随便问问你的案子。”柏松扳着她的肩,俯在她耳边说,“女人怎么都这么小心眼儿?”
“谁小心眼儿了,你平时从来不过问案子的,怎么就对这女孩这么关心?”
“那不是认识她嘛,要不是你跟我说起那女孩,我怎么会想起她呀?你呀,准是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拿我撒气。”柏松说着抚摩她的身体,故意抓了一下她腋下。
霍妍倏地感觉痒痒,翻转身去挠柏松的痒痒,两人滚在一起。
“本来人家都要睡着了,让你搞得没了睡意。”闹过之后,柏松说,“快睡吧。”
这时霍妍还真的没了睡意,说:“我这些天总在想一个问题。”
“这会儿什么都别想了,快睡吧。”柏松“啪”的一声关了灯。只听客厅里的挂钟响了一下。
“我在想那只小闹钟。”
“什么……”柏松已经困得闭了眼。
“床头柜上的闹钟是个很大的疑点,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八分。”霍妍猛地从床上直起身,打开灯,“我疏忽了一个问题。从一般常识来看,八点五十八分是案件发生的时刻。”
柏松一个激灵,斜她一眼,“是啊,那些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那只是一般常识。因为闹钟没有在它应该在的床头柜上,而是在床上躺倒着。”
“你想说明什么?”柏松不解。
霍妍认真地说:“事实上,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八分或许有多种可能:第一,闹钟被作为工具使用,无意中停在了八点五十八分;第二,是有人故意设置的道具,把时针拨到了八点五十八分;第三,这只闹钟早就停了。不过,这第三点有些牵强,若是早就停了,应该放在床头柜上,而不是在床上,或许上面还应该有尘土,但是却没有。”
“还是我老婆聪明,竟然想到这么多可能。”柏松拉住她的手,“躺下说吧?你认为本案可能是哪一种?”
霍妍仍靠在床头,说:“八点五十八分,在这个季节显然还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如果发生了凶杀,那个老头是不可能扛着尸体下楼而不被人发现的。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所以认为没有发生凶杀。”
“你现在改变看法了吗?”
“目前还没有改变这个论点。现场的各种证据也支持这个论点。但是……”
“我知道你的‘但是’,如果案件节外生枝,出现异常,就有必要考虑其他可能。是这样吧?我的老婆,当侦探可真累人。”柏松把霍妍拉进被窝,又想到一个问题,“怎么证明就是那个姓金的女孩?你又没见到人。”
“不愧是侦探的老公哇,考虑问题更全面了。”霍妍笑讽他,“房东拿来了女孩的身份证复印件,我看了照片。那个证人艾美丽也非常肯定,还说跟我长得很像。唯一对不上号的是名字,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叫余蓓蓓。可是,人家四川警方已经回函了,证实余蓓蓓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也就是说不是重名重姓了?难道,姓金的女孩在假冒余蓓蓓?那又是为什么?”
“是呀。正因为她的姓名才让我感到这是个问题。”
“真够复杂的。”
“重要的是目前这女孩去向不明。”
“但愿女孩没事。”
“但愿吧。”
“抓住那老头了吗?”柏松在被窝里搂住霍妍。
“会抓住的。”霍妍喃喃自语说,“我现在更相信假余蓓蓓就是阆中那个姓金的女孩。她怎么从四川到西安来了?又是怎么跟现在的老板汤新生混在一起的呢?”
忽地听到柏松发出轻轻的鼾声,霍妍便关了台灯,闭上双眼,只觉得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冲入她的脑海,那东西由远而近,挟着黑暗旋转而来,到达她的头上时,忽然发出一团光,那团东西在闪光中魔术般地旋转着,渐渐变成了一只玉石手镯。
竟是西后地现场那只摔成三瓣的玉石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