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在脑后渐渐远去，她走出双流国际机场。
“霍妍！”一个瘦高个儿的男人远远就向她招手。
“陈翔？怎么是你？”霍妍露出意外的神情。
“没想到吧？”陈翔嘴角上跳动着傲慢。
“真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遇见老同学，巧了！”
“这叫缘。毕业时乱哄哄的，你连招呼也不打，就悄悄地溜了，啷个怕见我哟？”
“你呀，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个……”霍妍咧嘴一笑，止住了后面的话，后面的话她本想说“还是那个好色的阿良”可就在咧嘴一笑的瞬间，却脱口道，“还是老样子。”
“谢谢！是说我年轻还是说我没长进？要说年轻其实倒也年轻，要说没什么长进……”陈翔眼一斜嘴一咧摆出神秘的笑，“这回，你可别想不打招呼又悄悄溜了。”
“什么叫悄悄溜了？等我回到学校早就不见你人影了。”说话时，霍妍的眼睛向机场迎接的人群里张望。
“失望呀。你跟着硕士旅游去了，我这本科生怎么也追不上，是吧？”陈翔见她在张望，“怎么，还有什么人来接你？”
“哦，可能不会来了。刑警队说派人来接我。还是我去找他们吧。”离开西安时与四川警方取得联系，说是有人在机场举牌迎接。霍妍一直在张望举牌的人。
“郁闷啊。来接你的人就在眼前，你还张望什么？”陈翔微翘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一丝傲慢。
这熟悉的傲慢，让霍妍想起学校时的他——将近一米八的个头，长得算不上英武，白白净净的，面容冷峻，是女孩子们说的那种冷面小生。自视清高，嘴角微微上翘，像是跳动着傲慢，让一些女孩不敢亲近，甚至产生误解“有什么呀？傲里吧唧的。”实际上稍微熟悉了，又觉得他完全是另外一种人，活泼可爱中略带嬉皮风格，开口说话总有些诙谐，跟女生在一起常露出一副坏坏的笑。不知哪个女生送他外号“好色的阿良”。陈翔似乎对自己的外号并不反感，甚至还很得意，那个喜欢枪和美女的阿良，就是红极一时的寒羽良啊（注：寒羽良是日本动漫《城市猎人》中的男主角）。
霍妍和陈翔是川大法律系的同班同学，那时陈翔曾猛烈地追过霍妍一阵。不过那时霍妍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男生太嬉皮，不像柏松那么稳重。要说是一般朋友，倒也看得过去，要是做恋人，霍妍还真是不怎么喜欢他这一类型的。
“嘿！原来你就是刑警队派来接我的人？难怪没看见举牌迎接的。”霍妍这才放下心来，“真是太好了。没想到咱们还是同行，该不会还派你跟我一起查案吧？”
“没错。这回我是全陪，协助你在川查案。这一回，绝不会让你不打招呼就又溜了。”陈翔拉起霍妍的行李箱朝机场外走去。
“哈哈……真是太好了。不过，别说得那么难听，谁溜了？准确说是你溜了。”霍妍坐进汽车，“这回有同学帮助，一定成功。”
“一定会成功的，多好的机会哟，是吧？”他话里显然有另一层意思。
只听霍妍说了句：“别逗了，说说你那位。”
“哪位呀？”陈翔耸了耸肩说，“咱们班同学可能就我这个‘必胜（剩）客’了。”
霍妍说：“怎么会呢？这么帅的小伙还能单挑？”
只听陈翔一句“悲哀哟”，便转了话题，“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的任务吧。”
“真让你协助我呀？你的工作忙吗？”霍妍还是有些不相信。
“咱们干刑警的，能不忙吗？”陈翔露出异常的兴奋，说是霍妍没来之前，他正为一起杀人案纠结，案发五年了，原来的老刑警都退休了，案子曾经移交给陈翔，陈翔又移交给其他人了。新案子一个接一个，让人不得撇脱，“这不，又接受了新的任务，全陪。好在是给美女全陪，不然，真要郁闷死了。”他说话时车也开得飞快。
“都一样。不过，既然是老同学，我就不客套了，这回把你绑定了。”
说起来四川的任务，临来时，霍妍多少有些担心，何长军队长指示，一是要求四川警方协助捉拿被通缉的汤新生，二是查找假余蓓蓓的真实身份和去向。她曾经向领导打了包票的。这么大的工作量，让她一个人来，显然势单力薄，幸好遇见了陈翔。
“涉案的嫌疑人叫汤新生，是古玩商人，祖籍是成都，现在在西安经商。目前大概在成都附近躲藏着……”霍妍在车里就迫不及待地向陈翔叙述了主要案情。
“古玩商？一定涉及文物吧？”陈翔问道。
“目前还不好说，如今搞古玩的不涉及文物的已经很少了。可是能抓住的也不多，暗箱操作，猫腻太多。”
“可不，当年我办理的那件积案，也可能涉及文物，只是没抓住之前，不能确定罢了。”陈翔把车速放慢，说先给霍妍安顿住下，明天再开始工作。霍妍听了直摇头，说：“咱们还是赶快工作吧。”
于是陈翔服从了她的指挥，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第一站。
夜里刚下过一场小雨，街道的低洼处有残留的水迹。打开车窗，清爽的空气扑进来。“我有预感，今天会有收获。”陈翔吸了一下鼻子，“这空气让人心情好。”
“哇！靠嗅觉办案，够灵敏的。”霍妍悄悄笑着看了他一眼。
“对于刑警来说，算得上是夸奖了。”陈翔把车停在一栋写字楼前，只见门边挂着“诺成拍卖公司”的牌子。
推开公司大门，首先听到了嘈杂声，像是有人在吵架。
前台无人接洽，循着声音往里走，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外。一群人在里面吵得像炸开了锅，一个伸着脖子骂架的人正被几个人用力地往外拽。办公桌后的中年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却满脸通红，因愤怒而面部肌肉严重扭曲，正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霍妍和陈翔站在一边听了几句，看情形大概是商业纠纷。
“诈骗犯！你们不得好死……”那个斗鸡似的人物甩开了周围拽他的人，冲到办公桌前要打桌后的人。
这时陈翔大步跨上前，一把钳住了他挥动的手臂，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武。”
“你是干啥子的？少管闲事。”对方顺势推了陈翔一把。
“警察。”陈翔亮出警官证，“有理说理，不要打架。”
“警察来了，好好好！我正要报案哩。这些诈骗犯早该枪毙了。”斗鸡人物像是看见了救星，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述……
斗鸡人物是个小老板，在地摊捡了漏，花三千元买了个瓷瓶，拿到诺成拍卖公司。业务员杨娜接待了他。杨娜说：“你这瓷瓶能拍二百万元，你就放心把瓷瓶放在我们公司，我们这儿有最好的鉴定师，保证给你拍个好价钱。”小老板心里一惊：“真是天上掉元宝了。”于是给公司交了鉴定费，托管费等一万一千八百元。公司鉴定专家将瓷瓶鉴定为南宋龙泉精品，估价五百万元。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公司拍卖，几次来公司找，杨娜总是诚恳地告诉他，要找个好机会，本来有人要的，一直没来……时间长了，小老板放不下心来，于是他坚持把东西拿走，到北京请专家鉴定。北京的鉴定专家给出具了盖红戳的意见书：现代仿品。这一下可不得了，小老板气愤至极，这才跑到公司大喊大叫，气愤地想要打那个经理。
霍妍心里着急，自己调查的案子受阻，却碰上了本不该自己管的事。于是上前劝阻小老板说：“你还是到法院去打官司，在这儿吵架也吵不回你的钱。”
在霍妍和陈翔的极力劝阻下，小老板心有不甘地走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骂着：“狗x的等着……”
经理见霍妍他们帮自己解了围，立即堆出笑脸请霍妍和陈翔入座看茶，堆出的笑容极不自然。听到陈翔说要“诚实经商”之类教训的话也连连点头，又很快转开话题，问霍妍他们来公司有什么事。得知霍妍要了解余蓓蓓，经理似乎再度紧张起来。
“余蓓蓓呀，她已经走了，不在我们公司了。”大概担心业务员再惹了麻烦或难缠的事，他才这么说。
“是这个人吗？”霍妍把余蓓蓓的身份证复印件递给经理。
经理看了点头，说：“今年春天就辞职了，她走时说是要去西安。这女孩在公司时的表现很不错，业务能力也很强。”
经理又犹豫而谨慎地小声问：“不知你们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与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
霍妍微微一笑说：“你放心，跟你们公司没关系，不过是涉及西安那边的一些事情，因为余蓓蓓找不到了，我们想通过她过去的熟人了解一下余蓓蓓可能去了什么地方。”
“是这样啊。”经理像是放下心来，“余蓓蓓也不过在公司里干了一年多时间就走了，要说跟她关系好的，也许杨娜知道一些。”那话里似乎仍有些疑惑。
“你们公司有个叫胡铭戈的人吗？”霍妍事先进行了摸底调查，26日晚余蓓蓓在西安失踪后，她的手机曾多次与四川的一部手机通过话，经查机主叫胡铭戈。
“胡铭戈？”经理再度露出惊讶，说，“胡铭戈今天请假了，请了两天假。他最近好像外面的事情很忙。不过嘛，后天公司要开会，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见霍妍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经理心里似乎有些毛，说：“要不，我现在先跟他联系一下？”见霍妍没有反对，他便拨通了胡铭戈的手机。
“……有事吗？”手机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应该是胡铭戈。经理按下了电话免提，整个办公室里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听到经理让他早些赶回来，胡铭戈说正在高速公路开车，明后天就可以回去。
之后，霍妍进一步了解了胡铭戈的情况。
胡铭戈是公司的拍卖师，人长得很帅。一个他，一个余蓓蓓，被公司的年轻人捧为金童玉女。说起余蓓蓓的走，经理好像有些不舍，他觉得余蓓蓓是那种才貌双全的女孩，人长得出众，工作也很出色。有这样的女孩在公司里，是很能吸引客户的。
“公司里还有什么人跟余蓓蓓关系好或者了解的情况多？”霍妍见经理说话谨慎，就想通过其他人更多地了解情况。
经理说：“你们可以跟杨娜谈谈，她们女孩在一起可能了解得多。”
杨娜，一个时尚的女孩。就在刚才那个小老板大闹办公室的时候，她躲在一间屋里不敢出来。这会儿见到霍妍和陈翔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给我们介绍一下余蓓蓓的情况。”霍妍开门见山地提出了几个问题，“余蓓蓓在拍卖公司时跟谁关系比较好？为什么要去西安？到西安后具体做什么？”
“余蓓蓓本来想跟胡铭戈好，可人家胡铭戈是什么人呀，身边女孩多了。结果蓓蓓跟那个老巴子走了，太可惜了。就凭余蓓蓓的脸蛋，在公司里不知能拉多少客户呢，也能挣不少钱。”霍妍不知杨娜是直爽还是羡慕、嫉妒、恨，只听她说，“反正人往高处走嘛，谁给得钱多就跟谁干呗。那个西安的老板人长得黑黢黢的，可是出手大方，他给余蓓蓓多少钱谁也不知道，不过嘛，谁都能想得出来，数字不会少。人家蓓蓓在公司时就拿不少钱的。要是不比公司拿得多，估计也不会大老远的跑西安去。更何况，蓓蓓又那么漂亮。漂亮，可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就像玉石一样无价。如今只要是漂亮女孩，少不了有老板出大价聘用的嘛。”杨娜说话时眉头一挑一挑的，似笑非笑。
“余蓓蓓在西安公司具体做什么？跟你联系过吗？”霍妍看出杨娜有些嫉妒。
“那还用问吗？社会不就这样吗？大概是女秘书吧，听上去比小三好些。”
不料杨娜竟如此直白，霍妍故意问：“你是说，余蓓蓓和汤新生之间的关系比工作更亲密？或者说，他们之间有那种男女关系？最近见过余蓓蓓吗？”
“这个嘛，我就说不清了，不过，公司里的女孩都挺羡慕的，说蓓蓓找了个大主家。她离开成都后就再没见过。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杨娜突然关切地问。
“也没什么，是他们老板有些事，顺便了解了解。余蓓蓓还有什么好朋友吗？她在成都时住在哪里？”
“她跟一个舞女住在一起，她们合租的房子，好像她们关系很好。”说到舞女两个字时，杨娜加重了语气，声音里似乎透出鄙夷。
“跟舞女住在一起？她叫什么？”霍妍心想，这也许是个很有价值的信息。
“她叫莫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