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夜总会,据说是当地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迪斯科跳得很疯狂,还有那种很前卫sexy的爵士舞和钢管舞压轴。
霍妍目中无人地走进去时,其实心里有些怯怯的。
天色还有些早,客人不满,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客座上,侧面有个小舞台,离舞台最近的客座上已坐满了人,看上去是些财大气粗的家伙,她找了一个靠边僻静的座位,坐定,立即有服务员走过来问:“喝点什么?”
“一杯可乐。”霍妍向大厅里看去。一张桌子边有几个年纪稍大些的人,即使穿着T恤也能露出公务员的派头,显然是有人为他们埋单,抱着“猎奇”心来的,还有几个女孩在一旁陪酒。
霍妍忽地感到有一双眼睛在偷偷望自己。转过头去,一个精干的小伙微微向她点头,遇到她的眼光,竟向她走过来,
“一个人吗?”
“不,朋友还没来。”霍妍不喜欢这个男人,想让他尽快离开。
“哦?等你的朋友来了,我立即走。”他声音轻柔,竟坐下来。
霍妍把头扭过去,不想答理他,心想:“要是陈翔在这里就好了。”
从拍卖公司出来,陈翔接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后对霍妍说:“队里晚上开会,不能陪你了。你刚到成都就马不停蹄地奔走,这会儿天也快黑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去忙吧。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这么辛苦,白天陪我调查,晚上还要加班。”霍妍压根儿没提晚上到夜总会找莫莉的事。
“咳,咱们还客气什么。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找你。”陈翔摆摆手,匆匆离去。
望着陈翔的背影,她觉得独自去见莫莉,谈话也许更方便些。可是眼前,却遇上了麻烦。
“第一次来?”男人不惧她的冷漠。
霍妍回头看着他,说:“看来你常来这里。”
“没错。”男人微笑。
“陪酒郎?”
男人眯起眼笑。
霍妍心里觉得厌恶。转念又想:“何不趁机向他打听点儿什么?”
她把服务员招过来,问那男人:“你喝点儿什么?”
“一瓶蓝带吧,谢谢你。”
等服务员离开,霍妍问道:“向你打听个人,莫莉小姐是在这儿跳舞吗?”
“哈哈,你是来找莫莉姐吗?今晚她在这里演出,不过,要到很晚才会来,她赶场子,挺红的。”
“是压轴戏吗?”霍妍觉得他对莫莉好像很了解。
“是的,跳完就走。你是怎么知道的?专门来看她跳舞吗?那种sexy的。看不出来,你喜欢她?不过,看你的身材不错,也喜欢跳舞?”男人是个话篓子,也许这才符合陪酒职业。
“她跳什么舞?”霍妍一脸无知。
“真的不知道吗?”男人故作惊讶。
“只听说她很火。她人怎么样?”
“哈哈!你大概是明知故问吧?不然也不会专门来这里,你朋友怎么还没来?”男人大概猜到她是一个人来的,故意问她,“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偶然听说这里有钢管舞,来消愁的吧?我猜得对吧?”
霍妍轻轻一笑,对他说:“倒是很会猜,你还没回答我,她人怎么样?”
“莫莉吗?这女人很酷,人长得酷,一米七五。舞也跳得酷,一会儿你看就是了。还是个大学生,气质好,挺高雅的。在夜总会这种地方,大学生多了,可她是艳压群芳的。”男人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固定的。看到前排几个阔佬吗?那边正中间的桌子边,是专门来给莫莉捧场的。”男人用下巴指着前方。
“你跟她熟吗?”霍妍眼睛望着前边。
“有过几次接触,对我还客气,别人都说莫莉傲着呢,一般人看不起,可她每次见到我还是打招呼的。”
“想泡她?”霍妍回过头,直视他。
“嘿,想归想……人家身边的人多了,进不了那个圈。”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还是去招呼别的客人吧,我想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谢谢你。”霍妍心想,他大概把她当作独自来这里消愁的了。
男人眼见没有油水,使借着霍妍的话头起身离去说:“需要的话招招手。”
独自消磨了近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一群人簇拥着几个高挑艳丽的女人匆匆穿过大厅,走向舞台后面。
之后,全场本来就不太亮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只有舞台上一束射灯的光集中在一根钢管上。
先是一个女舞者穿着暴露的三点式在场子里跳了一阵,接着又出来一个高挑的女人,台下的巴掌声和口哨声异常热烈地响起。
她看上去足够高,魔鬼身材,是那种冷艳的女人。她开始跳钢管舞,大胆放肆的肢体动作既有异类美感,又富挑逗性,令人目眩神迷,尤其是男性,巴掌和口哨、呼声此起彼伏。
霍妍悄悄退出喧哗的舞场,走到通往后台的过道里。
她蹲坐在台阶上,双手抱住头,闭目静思,那些喧嚣的噪声被隔离在墙的另一边。她只想这样独自静一会儿。
……
演出结束了,霍妍立即冲进后台。
保安想要阻拦,问:“你找谁?”
“莫莉。”没等保安反应过来,她已经冲进去了。
“莫莉女士,对不起,有些事跟你谈谈。”她突然出现在莫莉的身后。这是一间只有两平方米,连身都转不过来的更衣室。莫莉穿一件红色大褂,还没来得及卸妆。
“你是干什么的?”莫莉冷冷地对着镜子,霍妍正站在她的身后,面对着镜子。
“警察。”霍妍一手举起证件。
这时保安赶过来,一把拉住霍妍的胳膊,厉声说:“谁让你闯进来的?出去!”
“是来找我的。”莫莉回头冲着保安摆头,保安知趣地走开了。
“你是警察?”莫莉身子微微后撤,用眼角瞟一眼说:“对不起,我没时间。”然后转身继续卸妆。
“请配合支持我们的工作。”霍妍靠在门框上,看着镜子里的莫莉,她虽口气轻柔,态度却很强硬,“关于余蓓蓓,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她曾经跟你住在一起。她现在突然失踪了。因为你了解她,所以我们需要你提供信息。”
“蓓蓓?她早就去西安了。”莫莉听到“失踪了”几个字时,回头看了霍妍一眼,“你们干吗来找我?要你们警察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我没什么可谈的,你一定会失望的。”莫莉似乎有些不情愿,扭过头去精心地卸妆。
“有人说你们是好朋友,怎么就这样漠不关心?”霍妍冷冷地看着她,“毕竟余蓓蓓曾跟你一起住过。”
莫莉似乎心动了,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说:“是的。我们一起住了将近两年。怎么?她有什么事让你们感兴趣?想问什么?”莫莉说着又把头凑到镜子前,用一把睫毛刷精心地整理着睫毛。
“最近见过她吗?”
“没有。”
“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
“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来找过她?”
也许是对霍妍的纠缠烦躁了,莫莉叹了口气说:“最近找蓓蓓的人还真不少啊。蓓蓓要知道有这么多人关心,不知该怎么想,到底有什么事?”
“是吗?在我之前,还有什么人来找过她?”霍妍这时心里像点了一把火。
“那个奶油小生、小白脸……”莫莉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故意拖延。
“奶油小生、小白脸?他叫什么?”
“蓓蓓他们公司的拍卖师,叫胡铭戈。”莫莉说,“有几天了。那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有人敲我的门,我懒得答理,可外面的人使劲儿敲。我只好穿了睡衣,开个门缝,见是胡铭戈。我心想这一大早就敲门,挺奇怪的,我说‘你什么事呀?烦死人了。’结果胡铭戈开口就问‘蓓蓓回来了吗?’我没好气地反问‘她在哪儿?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当时真是觉得挺突然的。只见胡铭戈焦急地追问了一句‘她真的没回来吗?’说完扭头就走了,人都下楼梯了才匆匆地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兴许真是有什么急事。”
“之后他再来过吗?”霍妍心想,看来这个胡铭戈还是个关键人物。
“没有。蓓蓓到底出什么事了?”
“请你好好想想,那天是几号?”
“是几号……我想想。”莫莉从提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演出场次的记录,记得那天是在春熙路一家酒吧演出,第二天是27日。对,是这天。”莫莉凝视着镜子里霍妍的眼睛。
“唔。”霍妍站在莫莉的身后,盯着镜子发呆。27日,正是艾美丽报案的日子,也是发现余蓓蓓失踪的日子。
“到底怎么回事呀?”莫莉盯住了镜子里的霍妍。
“嗯?”霍妍这才缓过神来,“余蓓蓓失踪了,我们担心她的安全,一个年轻女孩失踪了,你想想,刚才你说最近找她的人不少,还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那个大叔,老巴子。蓓蓓在西安的老板。那天我出去,在院子里明明看见他了,当时我猜想,他没准儿也是来找蓓蓓的,可他看见我,却躲着我,转身钻进大树后面了。我觉得挺怪的。”
“你说的大叔,是——?”
“他叫汤新生。”
“汤新生果然在成都。”霍妍脱口而出,又突然止住了。她对自己的准确预测暗自欣喜,汤新生果然逃往成都。可是,他竟然出现在余蓓蓓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又让她有些意外。这个线索,不得不仔细琢磨。
“你们是在找他吗?”莫莉正看着镜子里的霍妍。
“你没看错吧?”霍妍也看向她。
“没错。那老家伙想躲开我,就他那两条短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莫莉继续卸妆。
“两条短腿?”霍妍想笑,看来莫莉不但眼睛很毒,还善于浓缩,一句话便概括了一个人的形象,“你是哪一天看见他的?据我们了解,汤新生前一段是在西安的。”
“10月下旬,或者11月初的时候。你先告诉我,蓓蓓怎么会失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在找蓓蓓,同时也在找汤新生,汤新生他涉嫌一起案件。”霍妍不便多说,继续提出新的问题,“那个汤新生,你对他很熟?你说他两条短腿,是在概括他的形象吗?”
“我看人历来很准的。”
“是吗?你看余蓓蓓跟汤新生之间的关系怎样?我是说除了表面上的老板和雇员……”霍妍估计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莫莉点头说:“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为人奉献。”莫莉似乎很哲理,“现代人越来越功利了,如果说克洛德副主教还会在灵与肉、理智与本能之间进行抗争的话,现在的人已经不需要抗争了。也许是距离地球毁灭的时间越来越近,不需要把过程拖延得太长……市场就是交换。对汤新生这种人谈情感,犹如精神自残。他对女人和古玉的爱,都是缘于生理亢奋,或者说生理惯性。”
“你的理论太高深了。”霍妍无奈地耸耸肩,话语里明显带着嘲讽,“还是暂且不要去谈他们之间是感情还是交换吧,我只想知道,余蓓蓓跟汤新生有那种关系吗?”
“你是在办案还是想猎奇?”莫莉回敬以嘲讽,明确地说,“对不起,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没看见,我也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那话里显然有种抵触的情绪。
霍妍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的确很有个性,于是改变了口气,说:“既然你不想谈那个老头,还是谈谈胡铭戈吧,之所以找到你,就是想听听你这个旁观者,或者非常亲近的姐妹的意见。你认为胡铭戈跟余蓓蓓是什么关系?他又怎么会知道余蓓蓓那天要回来呢?”
“胡铭戈吗?风流不羁的唐璜。”莫莉的口气缓和下来。
“哦?余蓓蓓呢?跟他是什么关系?”
“和他比,蓓蓓不过是个痴情的小女生。”莫莉已经卸妆完毕,“不好意思,让你站在这里,这样吧,我请你喝酒,离这儿不远有个酒吧。”她不容分说径自走出去。
她们来到一个酒吧,莫莉要了红酒,要给霍妍倒一杯。
“谢谢!我不喝酒。来一杯咖啡吧。”霍妍冷峻地望着这个女人,她动作优雅,不愧是练舞蹈的,“看来,蓓蓓和你,是那种无话不说的朋友。”
莫莉淡淡一笑,拿出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即使我也不可能把心窝子掏给任何人。但是,我敢说,除了我,没有人与她更贴近,也没有人能像我这样深刻了解她。来一支?”
“谢谢!”霍妍摆了摆手,“你们在一起住了不到两年?”
莫莉张开嘴,优雅地喷出烟圈,说:“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心的沟通。”
实在有些想象不来,她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霍妍脑海里总闪现着四年前那个清纯的小女孩。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是成熟和世故的。
“你是觉得我们的职业差距大吧?”莫莉自斟自饮。
霍妍默默地看着她。
“我们是在中介公司认识的。”莫莉说起了她们的相识,“那天和余蓓蓓一起去看房,是中介公司带着去的,结果我们同时看中了那套房。我说‘要不,咱们合租吧?’蓓蓓点头,她觉得这样可以节省很多钱。她当时的动机纯粹是为了省钱。就这样,我们住在一起了。我喜欢蓓蓓,她看上去清纯,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孩。”
“听说胡铭戈很帅,一定是那种让女人着迷的男人吧?”霍妍很快引入正题。
“是很迷人。蓓蓓说,第一次看见他,就被那双眼睛电着了,瞳人里闪着琥珀般的光。”莫莉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要我说,蓓蓓真是没见过情场高手。”
“这么说,他身边有不少女孩?余蓓蓓跟你讲过第一次见到胡铭戈的情景吗?”
“讲过。那天胡铭戈站在拍卖台前,口若悬河地精彩表演……”
春季拍卖会隆重开幕,胡铭戈作为拍卖师左手举着红木槌,右手不时做着一些随心所欲的手势,像充满自信的乐队指挥。
“今天第一件拍品是一件翡翠龙女牧羊,现代工艺品,高二十三点五厘米,宽十八点五厘米。”
他挥手指向展台,电视投影仪也映出放大的摆件,他优雅地介绍:“这件工艺品巧借翡翠之色泽,施以适宜之雕琢,人物栩栩如生……”
拍卖台上的他光彩夺目,魅力四射,抒情而带有磁性的男中音极具感染力。
台下的余蓓蓓不由得心旌摇荡。
“起拍价二百万元!二百万元!”他话音未落,马上有人应价:“二百五十万元!”
“三百万元!……五百万元!”
“五百万元。”他从容淡定,用眼睛扫视着人群,“还有吗?”停顿的空隙如同冲锋前的寂静战场。他慢慢举高了樱桃小槌……“五百万元一次,五百万元——第二次,五百万元——”
“砰”的一声手槌落地,“五百万元人民币成交!”紧张的场内开始松弛,议论声起……
拍卖刚结束,公司里的女孩蜂拥而上,像粉丝追逐明星般的对他说着:“胡哥,真酷……”“胡哥,帅呆了……”
余蓓蓓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用心地观看,正巧胡铭戈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那瞳人亮晶晶的,闪着琥珀般的亮光。
突然像被电着了似的,余蓓蓓躲开那眼光,她低下头,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抬起头时,见胡铭戈甩开那些女孩,朝她走来。
“你是新来的?只是听说公司来了个美女,一看见你,不用介绍就是了。”
“你的拍卖真精彩!”余蓓蓓觉得自己脸上发热了,许是被那眼神灼的。
“谢谢!我叫胡铭戈。你叫什么?”
“余蓓蓓,蓓蕾的蕾。”
“是蓓蕾的蓓,”他不经意地纠正,让她很尴尬,“多好听的名字,跟你人一样,含苞待放。”
余蓓蓓更加不好意思。
“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不行,我还有事,我……”余蓓蓓没想到说出这种心口不一的话。她不是故意要拒绝的,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他们像是在大街上遇到的陌生人。也难怪,这个社会,年轻、美丽是市场追逐的热点。因此,说出拒绝也就习以为常。
胡铭戈显然已经不再是陌生男人了,可是……余蓓蓓朝他身后那些女孩望了一眼,一个个妒火中烧的,她新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不能太出众了,冒犯了什么人,树立个对立面就不好了。
“我真的有事,改天吧。谢谢你。”余蓓蓓尽量用最亲和诚恳的语调说。
之后,胡铭戈的死缠烂磨让余蓓蓓有些招架不住了。
一天,余蓓蓓回到寝室发泄心中的郁闷。她大摔东西,把茶杯、靠垫……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摔了一地。
莫莉回来后毫不在意,无动于衷地躺在沙发里欣赏音乐。
余蓓蓓不好意思了,默默无声地收拾残渣碎片。正想转身回自己屋里时被莫莉叫住了:“唉!碰上狼了?”
“你怎么知道?”余蓓蓓坐到她对面。
“职场女性遇到的最大问题,如果是纯技术、纯业务上的问题,一般难不倒你。只有遇上好色的上司或者……自己不喜欢又不得不面对的男人。”
“不完全是。莫莉姐,那男人太有魅力了,我该怎么办?”余蓓蓓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他一再请我喝酒。”
“喜欢就去呗,还真淑女呀!”
“可是……我担心他不是真心的。公司里的杨娜,跟他好了一阵,很快就被甩了。”
杨娜虽长得一般,却会发嗲,见了胡铭戈就嗲,像块软糖,恨不得黏在胡铭戈的牙上。几次下班时,胡铭戈带着杨娜招摇过市,从大家身边走过时,杨娜故意挽起胡铭戈的手臂,腰扭得像麻花。没多久,胡铭戈就开始疏远杨娜了。
“遇上情场高手了,喜欢你就跟他耍。”
“我不行。你是女强人,川大艺术系的名花,有那么多男人围着你转,我做不到。”余蓓蓓嗫嚅着。
“你说错了,你还没有充分认识自己,发挥自己。”莫莉开始大讲“美女宝典”——
“首先要充分认识自身价值,你天生美丽(sexy),有足够的魅力吸引男人,因此要自信(self),要相信自己,还要有智慧(smart)。这叫‘美女宝典3S’。”
“其次,做美女要懂得风情万种,搔得男人心痒痒,肯为她一掷千金,却总也得不到,这才显出她不是肤浅的女人,显出她的高贵光彩。”
“第三,成熟的女人,应该懂得什么是需要回应的挑逗,什么是不用理睬的无聊。这是做女人的艺术。胡铭戈的软肋是多情好色,咱的长处是天生美女,微微一笑就倾城。”
“知道海伦·格雷·布朗吗?一个美国女人,家境贫寒,长得也不漂亮,可她很成功。她的格言是:不管我们多么贫穷,多么没有吸引力,必须把自身资产价值最大化,充分利用自身优势,用自己的身体去摆平老板,去找我们想要的。她主持的Cosmopolitan杂志是全球销量最大的五家杂志之一。”
“可是,你也许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霍妍耐心地听着莫莉的“美女宝典”,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她,“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像你这样把握时局的,这种游戏玩得过头了,受伤害的总是女人。把一个清纯的女孩变成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这就是你的‘美女宝典’?”
“这也是问题?”莫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自主地决定自己想要什么,自主地支配自己的身体,靠自己的能力去摆平老板、政客,总比被他们欺骗、利用、出卖要好,这难道不是女性的觉醒吗?即使她脱了,付出了,内心却是守着的。咱们现在是平等的对话,不需要嘲讽,对吗?”莫莉说着敏感地扬起眉毛。
“谈不上嘲讽。”霍妍回以浅浅的笑,“也许是另一种恭维,你不觉得吗?”
“社会就像是沸腾的钢炉,你不能不历练。”莫莉也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那是场危险的游戏。”霍妍挥了一下手,“言归正传,余蓓蓓和胡铭戈,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怎样?你能说清楚吗?”
“蓓蓓不听我的,跟他好上了。要我看,蓓蓓是真的喜欢胡铭戈,胡铭戈嘛,就很难说了。”
“据我们了解,余蓓蓓26日晚在西安失踪后,她的手机曾多次与四川的一部手机通过话,经查是胡铭戈的手机。”
“是吗?照你所说,27日胡铭戈一大早来找蓓蓓,是他们约好的了?”
“可是你并没有见到余蓓蓓?”
“我真的没见到蓓蓓。也许……他们走岔了?或者,蓓蓓根本就不想见他?”
“如果是余蓓蓓不想见胡铭戈,又会是什么原因呢?”霍妍此时急切地想要知道真实的情况,只有透彻了解余、胡的关系,才有可能准确作出判断。
莫莉叹了口气说:“有一段时间,蓓蓓情绪很坏,她不跟我说,我也不问。可是有一天,蓓蓓突然莫名其妙地问我,男人都看重女人的第一次吗?我说,中国男人往往有种通病,放纵自己却要求自己的女人守身如玉。蓓蓓还说,有人说,男人在床上和床下完全是两样的。我说,你不会是以为在床上投入的男人也会在情感中一样地投入吧?蓓蓓连忙敷衍说,不是她,她说的是别人。可我能猜出来,蓓蓓和胡铭戈之间有问题了。她说话时有些伤感。”
“你猜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蓓蓓是对胡铭戈失去信心了,才决定去西安的。却不料……”莫莉突然止住。
“你的意思是说,余蓓蓓被胡铭戈甩了,在十分失意的时候去了西安,却又落入了汤新生的虎口?”霍妍此时有些着急,不自觉地抢了莫莉的话。
“不是不是。”莫莉说,“蓓蓓去西安纯粹是为了钱,汤新生给的钱多。当然,老家伙一直对蓓蓓怀有不轨之心,这个岁数的老男人,年轻时的黄金时代失去得太多,所以要紧紧抓住最后的时光。出来混,免不了遇见这种老巴子。”
“余蓓蓓为了钱去西安?汤新生能给她多少钱?”
“好个美女警察,有钱人为美女花钱还有数吗?只要他喜欢。”莫莉撇着嘴角嘲笑。
“会不会还为了古玩?为了得到汤新生的古玩?”霍妍没在乎她的表情,这时只想着案件里的那个玉璧,所有问题的发生,总是围绕着它。
“蓓蓓开始并不想去西安的。”莫莉似乎从鼻腔里发出一股气流,“古玩商给美女送几件东西大概是小意思吧,何况现在的任何一件古玩也换不来十五座城池呀。”
“十五座城池?是那个历史典故吧?余蓓蓓为什么不想去西安?后来为什么又去了?”
“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任何人都会有顾虑的。”莫莉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蓓蓓曾经征求过我的意见,去西安怎么样?我说要看值不值,如今一切都是用金钱衡量的。蓓蓓说钱是比在四川多的,还能得到些有价值的古玩,就是那个老板有些色。我跟蓓蓓开玩笑说,要是‘价值连城’,作出点儿牺牲也是值得的。”
“余蓓蓓怎么说呢?”霍妍追问。
“她说什么叫‘价值连城’?难道自己的尊严不是吗?”
“是呀。”霍妍心想,看来余蓓蓓内心还有向善的一面。
“尊严?有钱才有尊严。一个清朝玉璧在海外拍卖市场竟拍出两千六百万美元。我对蓓蓓说,她要有了两千六百万美元,还愁什么?”
“你说的是玉璧?”霍妍突然警觉起来,“余蓓蓓跟你说起过什么玉璧吗?”
“嗯?”莫莉眼珠转了一圈,“当时蓓蓓无意中说到古玩,我就联想到了‘价值连城’这个成语,不是说,秦国国王愿用十五座城池来换和氏玉璧吗?蓓蓓却说,换什么呀?后来还不是完璧归赵嘛。”
“完璧归赵?”霍妍思忖着余蓓蓓说这话的意思。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这块和氏玉璧最终还是到了秦国。秦始皇把它做成玉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的玉玺。”莫莉得意地笑着。
“玉玺?现在也换不来十五座城池了。”霍妍突然有些反感莫莉的得意,也许是这个女人把余蓓蓓教唆坏了。也许,余蓓蓓就是为了那个璇玑玉璧去的西安。总之,要搞清楚这些问题。于是进一步追问,“余蓓蓓跟你说过汤新生有个古玉璧吗?”
“汤新生的古玉璧?”莫莉摇头,“没有。就我所知,蓓蓓是看重汤新生这个大客户,抓住他,又何止一个玉璧?”
“你可以这样说,可是眼下,余蓓蓓的失踪似乎跟一块古玉有着密切关系。”霍妍像是对莫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跟古玉有关系?”莫莉疑惑地瞪大了双眼,目光飘在空中。
她们相对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了解余蓓蓓的过去吗?”还是霍妍再次提出问题。
“是来成都之前吗?”
霍妍点头。
“听她说,过去家里的日子过得很苦。父亲被人害死了,母亲有病,弟弟要上学,为了生活,蓓蓓投靠她爸爸家的一个远亲,在阆中打工,后来老板出事了,蓓蓓一度流落街头。”
“余蓓蓓在阆中打工?”霍妍心里一震,“知道她在阆中干什么吗?”
“在古玩店里看摊吧。”
“这就对了。”霍妍激动地脱口而出。
“什么对了?”莫莉看着她。
“没什么。刚才你说她父亲被人害死了,她的老板出事了,蓓蓓一度流落街头?”霍妍又恢复了常态。
“她父亲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蓓蓓说,她的老板遇到了麻烦,还牵连了她。”
“什么事情?”
“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总之她那时很孤独,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还有人当面奚落、羞辱她,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趁机调戏、挑逗……她想死的念头都有。阆中是个风光秀美的古城,可她在那里吃尽了苦头。”
“为什么会这样?”
“唉!因为在古玩店关门后,蓓蓓去了一家夫妻开的小餐馆。老板娘眼光很毒,从上到下几乎把她看化了,拿着她的身份证左看右看,步步紧逼地盘问……”
“老板娘不就是招小工吗?”
“没错。餐厅服务的活儿都是蓓蓓干,洗碗、洗菜、端饭、打扫卫生,里里外外跑腿,一人干了两人的活儿,晚上就在餐厅里支张床。薪水低,干活多,她不怕,蓓蓓就为了能有个住的地方。老板娘只管收钱,她老公是大厨。可是,蓓蓓刚刚干了三天,就被赶出来了,还遭到了老板娘的一顿毒打。”莫莉开始滔滔不绝。
“为什么?”
“那个大厨是个色狼,表面上沉默寡言,实际上不怀好意。那天晚上,睡梦中一双粗大的手在蓓蓓身上摸索。蓓蓓被弄醒了,她惊恐地喊起来。突然被沉重的身躯压住,那双手试图捂她的嘴,在她扭动的头上身上乱抓……餐厅里突然如白昼般闪亮。”
莫莉喘了口气继续说:“蓓蓓从床上掉在地上,却看到了老板娘,穿着裤衩背心,手里提一根长长的面杖,站在餐厅门口。‘好你个骚货,’老板娘怒气冲冲地奔过来。”
“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她想躲避,一转身,看见床的另一头站着老板娘的丈夫,只穿一件大裤衩儿,赤裸着上身。她想申辩,张开嘴,话还没出口,势不可当的棍棒已经劈头盖脸地打在她的身上……”
“那个‘孙二娘’不问青红皂白,挥舞着面杖,真能把蓓蓓剁了。她老公可倒会躲清闲,缩着头早跑了。蓓蓓抓起衣物,逃出店去。那个寂静的夜晚,只有她修长的身影,像魂似的跟着她在街头游荡。她游荡到车站,在长条椅上坐到天亮。”
莫莉描述得绘声绘色。
“唉!真够可怜的。”霍妍被这情绪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