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俊朗的外表，挺拔的身材，长得像电影明星。第一眼看见他，霍妍心里想，他一定会被那些爱追星的女孩追逐的，因为他太像明星了，完全可以去模仿秀什么的。没准儿还是个很会讨小女人欢心的男人。
与他眼睛相遇的那一刻，霍妍明显感到了他瞬间的惊异。直到陈翔开始发话，他才把眼睛转向旁边。
陈翔依照惯例向他亮明身份，胡铭戈似乎处在懵懵懂懂中，“你们是警察？找我什么事？”他看上去精神有些疲惫，可依然很帅气。
“你曾跟余蓓蓓在一起工作？”陈翔一副严肃的面孔。
“是的。我们曾在一个单位，她后来去西安了。”胡铭戈露出一些不安。
“你最近跟余蓓蓓有过联系或者见过面吗？”
“联系过，但是没见到。蓓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连你们警察也介入了？”胡铭戈的声音里带有焦虑。
“联系过？”陈翔与坐在一边的霍妍对视了一眼，胡铭戈的坦率，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于是陈翔也坦率地要求胡铭戈说出几月几日跟余蓓蓓联系过，为了什么事联系，在什么地方与她有过联系。
“蓓蓓究竟怎么了？”这时胡铭戈却固执地想要探个究竟。
于是陈翔说：“有人报案，说余蓓蓓被害了。但是在案发现场我们没有找到她，所有认识她的人也不知她的去向。一个女孩失踪了，作为警方总要有个交代，为了尽快找到余蓓蓓，所以请你协助警方，提供一些证据。”
“原来是这样。有人报案说蓓蓓失踪了？是什么人报的案？我怎么就没想到啊！莫非……蓓蓓真是遇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铭戈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的表情很复杂。
“现在我们也在收集信息，请把你知道的情况详细说出来。”陈翔冷冷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现场的气氛渐渐缓和些了，胡铭戈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思忖片刻后便开始轻声叙述。
那是在10月底，10月26日下午四五点吧。余蓓蓓突然给胡铭戈打来电话，说有急事可能要回成都，让胡铭戈做好准备去接她。什么事情让她那么着急呢？胡铭戈当时也有些纳闷。蓓蓓还说因为情况紧急，她可以在西安打出租车，这是为了节约时间，这样胡铭戈半路上就能接到她。
蓓蓓还说从西安出发可能要到晚上了，她尽量赶早，因为担心路上不顺。胡铭戈很爽快地答应了。放下电话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本来那天胡铭戈事先答应了人家吃饭的，一下子又推不掉，只好先去应酬，吃了一半就说有事提前出来了……
思绪穿越了另一个时空。时间回到10月26日半夜。
黑暗笼罩着山峦。
胡铭戈焦虑地把车停在一段错车道上，蓓蓓的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
大约晚上十点，他曾与蓓蓓通过一次电话：
“喂，我已经上路了，正往汉中方向走，到汉中大约要三个小时。”余蓓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
“蓓蓓，我也正往你那边赶，估计在广元和宁强的交界处能迎上你，到时你注意看着我的车。”
“就在交界地的那座桥边等吧，免得走岔了。”余蓓蓓说。
“那好吧，我先到了就等着你。”
临出发前，胡铭戈带了些烤肉和饮料之类的，以备路上用，他计算从成都沿着川陕公路到广元市，大约三百二十公里，时间很富余。
在这条有名的剑门蜀道上，胡铭戈专注地开着车。要是白天可能会堵车，晚上一般不会。不过白天还能看看路边的风景，此时他也顾不上观景，想要见到蓓蓓的心情压倒一切。
已经是27日凌晨一点多了。其间蓓蓓来过一次电话，说已经过了汉中，到了宁强，正向广元方向赶。看来是一路顺风，没有堵车。
“山神被咱们感动了。”胡铭戈听出蓓蓓的声音是欢快的。
却不料，这是他们最后的通话。
那时胡铭戈已出了广元市，把车开到千佛崖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
黑暗中观赏千佛崖，有种神秘的感觉。
凌峻的峭壁上，山雾笼罩，重重叠叠的造像龛窟，密如蜂房。已经一千五百多年了，北魏时期开始建造，据说曾有一万七千余造像，层叠达十三层。千佛崖临江而凿，耸立在剑门蜀道上，巍巍壮观。
山、路、江、佛……
胡铭戈感叹：“有这么多佛祖保佑，能不平安吗？”
过了千佛崖，又走了一段，就看见了那座桥，再往前走，就是宁强县了。胡铭戈把车停在一段错车道上，拨通了蓓蓓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这个时候怎么能关机？”胡铭戈咕哝着。
他不得不耐心等待。几次拨打蓓蓓的手机，总是听到那句话。“也许手机没电了？”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为了消磨时间，胡铭戈打开了车内的收音机，收听音乐。
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了。胡铭戈焦虑起来，是堵车了？对面开来的车不时地一闪而过，不像是前方堵车。
于是他开动了车缓缓而行。每一辆对面开来的车他都认真查看。
不知不觉，车已开到了宁强县，曙光微显。
“蓓蓓真是死脑筋，也许是手机没电了？”胡铭戈自言自语地开始掉转车头朝回开，“她怎么就不知道借司机的手机用用啊？”他想起来余蓓蓓曾说她坐的是出租车。
天渐亮，胡铭戈还是没见到蓓蓓的踪影，他心里开始窝火，又有些担心。往回走的路上，胡铭戈期待着，在那座桥上，蓓蓓也许正焦虑地等候在那里。
太阳出来了，还是不见蓓蓓的身影。
也许真的错过了。胡铭戈于是决定驾车返回成都。路上他反复琢磨，说不定，蓓蓓已经回到成都了。
这时，收音机里播出的一则早间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据外电报道，六十多岁的美国冒险大亨乔恩独自驾驶着单引擎飞机，从内华达州的一个农场起飞，之后失踪。有人怀疑他是为了包二奶，以及躲避债务和离婚费。此前，他骗取了两千五百万英镑的高额保险费。”
真是一个天大的奇闻逸事。一个比明星滥情那些个糗事还要刺激人的风流韵事。
胡铭戈先是想笑，却突然间被一种飘然而至的莫名感受紧紧地包裹。“蓓蓓不会是跟那个老家伙走了吧？还假装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接她。也许，蓓蓓根本就没有到宁强，甚至没有到汉中，甚至没有朝四川方向，而是完全背道而驰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最后一次通话时，蓓蓓的声音是欢快的。该不会是在那个老头的怀里？现在的女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随后他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想：“蓓蓓可不是那种浅薄的女人。再说了，老家伙绝对没有那种情商。如今全中国也找不到私奔那种浪漫的事了，似乎与现实离得太远了。他也还不至于浪漫到不顾自己的万贯家财。而且，没有听说那老家伙遇到了债务危机。何必庸人自扰？”
“要是真的一时错过也就罢了，回到成都见了面，一切抱怨自然消失。可谁能想到竟是无法挽回的错过，这一错过，让蓓蓓的信息彻底消失了。”胡铭戈说这话时像是非常惋惜。
“胡铭戈，刚才你在叙述过程的时候有一句话……”这回霍妍忍不住要提问了，可是她问了一半又故意停顿下来。
“什么话？”
“你刚才听到‘有人报案说蓓蓓失踪了？’随后就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啊！莫非……’那个‘莫非’是什么意思？你当时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已经认为余蓓蓓会出什么事？”霍妍曾经在那段记录上打了个问号。
“我是想，莫非那天晚上蓓蓓在路上遇上劫匪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报案？”
“这……”
“你跟余蓓蓓是什么关系？”
“同事啊。”
“恐怕是比同事更亲近吧。是恋人？不然，余蓓蓓怎么会深更半夜的让你去接她。”
“恋人？”胡铭戈苦笑了一下，“要说是恋人嘛，我倒是想这样，可惜还没有确认。不过……我不想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一般同事要好。”
“就算是你想做余蓓蓓的恋人，为什么在她失踪这么多天里，一直没有报案？”
“我一直在想办法找她。”
“你是怎样想办法找余蓓蓓的？具体做了什么？”
“我先去了西安。”
“你去过余蓓蓓住的地方？”霍妍想到艾美丽曾向她报告，有个帅小伙来找蓓蓓。
“是的。我去过蓓蓓的住地，她邻居是个老太太，还对我进行了一番盘问。要不是因为我们经理打来电话，我急忙赶回了成都，我原本还准备去蓓蓓的公司找她。”
“你公司的经理给你打电话？什么事情？”
“说有急事。我回到公司，只见经理满脸的怒气，责怪我出去也不打个招呼，说临时要召集中层开个会，就缺我一个人。”
“你赶回去就能赶上开会吗？”
“还是没赶上开会。我一个劲儿地给经理说‘对不起。偶尔一次，偶尔有急事，没能按时赶回来。今后一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哥，原谅我一次吧。’”胡铭戈压低了声音。
“你为什么称呼经理为哥？”
“我们是远亲，平时在公司里，都叫经理，没人时称呼哥。”
“你们经理到底找你什么事情？”
“经理说，不能因为咱们是亲戚，你就可以不遵守纪律，越是亲戚，越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过经理立刻改变了口气，说谁叫咱是亲戚呢。说正事吧，北京有个大客户的生意，他想让我去……从老总办公室出来，我匆匆忙忙去了北京。原想继续寻找蓓蓓的念头暂时被搁置下来。”
“可是，你从北京回来也有七八天了吧？”
“是呀。我从北京回来，很快给领导汇报后，就开始安排时间找蓓蓓。”
“从北京回来后，你又到什么地方找了余蓓蓓？”
“我去蓓蓓的老家了。你们上次来找我，经理说我请假了，对吧？实际上，我请假就是为了去蓓蓓老家。”
“你去了余蓓蓓的老家？”霍妍心里一阵警觉，“见到她了吗？”
“没有。”胡铭戈丧气地摇头。
“她老家在什么地方？是余蓓蓓告诉你的吗？”霍妍要进一步落实这个疑问。
“在巴东。我开车去的。”
“余蓓蓓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她的老家？”
“没有。我是在公司的登记表里查了她的身份证登记。”
“哦。”霍妍想到也许是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个假身份证。
“从北京回来，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我就按照蓓蓓的身份证上的地址去了仪陇县。”
“你看到了什么？”
“另一个余蓓蓓。”胡铭戈想起当时的自己傻傻地僵在那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余蓓蓓？她长得什么样？”尽管早已知道了这个结论，霍妍还是不免要问。
“那女孩，是女人，二十多岁，长相一般，身材瘦弱、娇小，已经身怀六甲了。”
胡铭戈当时就傻了，问那女人：“你怎么叫余蓓蓓？你们村里是不是还有个叫余蓓蓓的？同名同姓？”
不料那女人抿嘴一笑说：“没得。”
“你的名字怎么写？你会写吧？”胡铭戈仍不死心，从提包里取出小本，翻开，“你把你的名字写出来。”
女人接过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余蓓蓓”三个字。
“我认识的余蓓蓓跟你的身份证名字、地址都一模一样。”胡铭戈还是不解。
“哎呀……”女人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我的身份证早就卖给旁人了。上次公安局来人还问过的。”
“什么？你把身份证卖给别人了？”
“是的。早就卖给别人了。”那女人确定地说。
“你还问她把身份证卖给了什么人了，是吗？”霍妍凝视着胡铭戈。
“是呀，我问了。那女人说是个中年男人，好像有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人很壮实，脸上有横肉的那种。”
“请你把那个男人的样子说详细些。”霍妍突然想到了艾美丽也曾说起过一个人的特征：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人很壮实，脸上有横肉……于是问胡铭戈，“这个人，在你身边出现过吗？”
“没有。我身边好像没有这样的人。”
“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什么口音？你问了吗？”
“问了。那个女人说好像不是本地人，口音不是。真是搞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胡铭戈伸出双手抱住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