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胡铭戈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
此前,陈翔向各公安局发出协查通知,要求查证近期是否有无名女尸,这一情况有了回应,南充公安局报告说有一具无名女尸至今没有破案。霍妍和陈翔立即赶到了南充公安局。
事情是这样的:10月28日上午,公路维修工人在嘉陵江边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刑警赶到现场时,尸体已经被工人打捞上来了,法医进行了现场初步检查,发现死者系死后入水的,但是,体表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明显外伤。死亡性质未定。
在进一步的尸体解剖中,确认死者年龄在二十三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四十八公斤,皮肤白皙,血型A型。死亡时间是27日凌晨二时左右。法医同时发现了要害问题,死者生前曾受到性侵害,体内留有精液。颈前部皮下有很宽的、不易察觉的压痕。法医认定,是用粗壮的手臂勒住脖子造成的。由此可以确定,死亡性质是他杀。警方向周边地区发出查寻失踪女孩的通知,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应。
走进停尸房时,霍妍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地跳得很快。
死者早已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很难辨认。
看着尸体,霍妍满脸阴云,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我说,你一定是确认了这个死者的身份。”陈翔跟在霍妍的身后,无意间瞟了她一眼说。
“什么叫我确认?”霍妍几乎在咆哮,这具尸体几乎彻底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案件的推理和判断,可是她心里仍有不甘,“干我们这一行的,靠的是科学。”
“你怎么了?这么暴躁?”陈翔大步向前,跟着霍妍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恍悟道,“这么说,你认为她就是那个余蓓蓓了。是吗?”
“唔——”霍妍这才稍微冷静些,“还不能确定。可是,死亡时间太接近了,与余蓓蓓失踪的时间非常吻合。又是一个A型血。不会有这么多的偶然吧?这是我曾经的担忧,如果真的成为现实,怎么说呢,太悲剧了。”
“要我说,不但死亡时间吻合,地点也很吻合。”陈翔联想到胡铭戈的证词,胡铭戈正是那个时间到达那个地点的,在那里害死余蓓蓓,再把尸体抛入嘉陵江,从江水的流速来看,尸体被冲向中流发现的地方,也是有根据的。
“不过这些都是推测而已。”霍妍说,“尸体一旦从水里打捞上来,很快便腐烂了,那张脸和鼻子、嘴都被泡得涨起来了,即使专家也很难辨认,只能靠技术鉴定。”
一直以来,霍妍都不相信余蓓蓓已经死了,可是当这具尸体展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判断不能不发生转变。毕竟,陈翔的分析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实霍妍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在心里她总是存有一些侥幸,不希望那女孩死去。至于这具尸体是不是“余蓓蓓”,还有待于进一步鉴定,需要做DNA检测。
“其实就连这个余蓓蓓究竟是谁还是个谜呀。”陈翔不自觉地把嘴角微微翘起,“你是怎么看待胡铭戈这个人的?”
“胡铭戈吗?”霍妍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很难分辨出是什么态度。随后又说,“莫莉对他的印象很不好,从她的话里感觉胡铭戈似乎很花,对女人很随便,不负责任。可是有一点似乎可以印证:胡铭戈说10月27日凌晨到川陕公路等待余蓓蓓,却没有接到余蓓蓓,这应该是真的。这一点与莫莉的证言相吻合,莫莉说,27日上午胡铭戈曾到莫莉的住处去问余蓓蓓是否回来。”
“从电话记录也可以印证。”陈翔说,“胡铭戈最后与余蓓蓓通话的时间是27日凌晨一点多这一点也不假,据胡铭戈自己说,那时蓓蓓说她已经过了汉中,到了宁强,正向广元方向赶。这一点现在无法证实。我们暂且相信胡铭戈的话,也就是说,余蓓蓓是在宁强至广元这一段发生了问题。”
尽管听上去胡铭戈的话很坦率,似乎余蓓蓓的失踪或者说死亡似乎与他没有关系。可是仔细分析,这其中仍然有可疑之处。陈翔手握着方向盘,转过头看向霍妍,说:“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是有相同的判断。”此时他正准备着发动汽车。
霍妍没有看陈翔,她的眼睛看向前方,像是在思忖。
陈翔耐心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决定。
终于,霍妍慢慢缓过神来,把头转向陈翔:“你是说目前还不能排除胡铭戈?”看到陈翔肯定的眼神后,霍妍点头,“没错,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判断一致。那么细节呢?”
“通过胡铭戈的陈述,可以作出三种判断。”陈翔的嘴角翘起,“第一,胡铭戈说的是真的。余蓓蓓的确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段出了其他问题。第二,胡铭戈提出的猜想不是不可能,胡铭戈说‘也许,蓓蓓根本就没有到宁强,甚至没有到汉中,甚至没有朝四川方向,而是完全背道而驰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虽然胡铭戈在那一刻对自己的所谓胡思乱想作了否定,但是,这种否定,也许是胡铭戈故意作出的一种暗示,也许他的猜想灵验了。那么,眼前的这具尸体又该如何解释?有些矛盾。第三嘛,就是胡铭戈在那个地方见到了余蓓蓓,并害死了她。至于他27日上午到莫莉的住处去找余蓓蓓,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分析得好。”霍妍笑着说,“不愧是阿良,不过嘛……”
“不过什么?我知道你是要问动机的。”陈翔得意地挥手在半空里画了一下,“既然是阿良,就一定有动机判断了。对吧?胡铭戈为什么要害死余蓓蓓?”
霍妍微笑不语,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世间所有熟人之间的杀人不是感情便是利益或者激情。”陈翔说,“能采取这种手段,胡铭戈应该不会是一时的激愤吧。要说感情嘛,胡铭戈在说到余蓓蓓有可能跟汤新生在一起时,似乎比较平淡。当然了,表情是靠不住的,也是最能误导人的。既然是余蓓蓓主动找他,他们之间也一直有电话联系,似乎不像是为了感情,倒很有可能是为了重大的利益。什么利益呢?这个嘛,我暂时还不能下判断,也许就是那个玉璧。”
“这胡铭戈不但是个很帅的男人,还是个冷静而智商极高的男人。这是我对他的感觉。”霍妍心里其实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能帮助自己作出准确的判断,“问题是还有一个汤新生。这就使问题更复杂了,是吗?”
“这个问题你比我更有发言权,陕西的情况是你亲自调查的。”
“目前汤新生也是不能排除的,有作案的时间,26日晚他一直跟余蓓蓓在一起。”霍妍说,“虽然第二天上午他在西安,还出席了一个捐赠会,但是,不能排除在头一天晚上开车送余蓓蓓回四川,或在途中杀害她,然后将尸体抛入江中,再从容地返回西安。现在高速公路的发达,也为异地作案提供了便利。”
“好吧,我们也可以暂时认定汤新生有作案嫌疑,但是动机呢?”陈翔模仿着霍妍的口气,“动机又是什么?”
“这正是本案的关键。”这回霍妍没有犹豫。仅仅从汤新生—余蓓蓓—胡铭戈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分析,也许会引出男女情事的猜测。但是,在西安还有另一个女人死了。如果不是从她的遗物里发现了那张照片,很难与余蓓蓓的案件联系在一起。两个女人持有同样的照片,一个死亡了,另一个失踪或者也死亡了。即使一个外行,也会作出判断。
“问题是这张照片上的古玉器现在在何处?”陈翔快言快语。
“玉器在什么地方?要是知道了,也许案件就破了。现在汤新生外逃不知去向,只有眼前这个胡铭戈,我们能相信他吗?”霍妍说着蹙起了眉头。
“我们应该尽快调取川陕公路26日晚至27日的录像资料。”陈翔说着发动了汽车,“同时去阆中了解假余蓓蓓的情况。”
霍妍挥挥手说:“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