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厅门口,可以看见整套房间的布局。右手边的侧门里是卧室,床上凌乱不堪,霍妍一边职业地吸了一下鼻子一边揣测,这个位置,应当是艾美丽清晨闯进来时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套简陋的居室。进门便是客厅,沙发、茶几、方桌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被推倒了,都是陈旧的木质,20世纪80年代的颜色,单一的暗红色。
地板是瓷砖的,有几片污渍,看样子是从那只破碎的玻璃杯里流出来的,水?酒?或是红色液体掺和在一起?有些混浊,一时难以分辨。可以肯定不是血迹。
茶几上的瓷花瓶被推倒了,花瓶里的水从桌面流淌到地上。一束美丽的蝴蝶兰躺在茶几上,白色花瓣中央点缀着淡淡的紫色花蕊,花瓣有些发蔫,许是因为失去水分的养护。在霍妍看来,它依然是整个房间里最抢眼而富有活力的,透出几分高雅几分神秘。
现场的技术勘验已经临近尾声。
“莫名其妙。”负责记录的警察在笔录上写下时间:10月27日,十时,一边合上笔录一边自言自语。
“有尸体吗?”
“没有。”
霍妍蹙了蹙眉头,“大衣柜里有什么?”
“几件衣服。”
“有什么疑点吗?”
“床单上有少量的血迹和污渍。床下有一只摔成三瓣的玉石手镯,一件粉色丝质睡衣被扯坏了。提取了毛发、皮屑,还有纤维。”
血迹、污渍……该不会又是一个令人生厌的故事吧。
霍妍转身走进卧室,感觉到的第一印象是色彩,紫色的窗帘,紫色的床单、被罩,刚进门时闻到的薰衣草的气味,还有客厅里那只白色的蝴蝶兰……
色彩是潜意识的母语。
霍妍陷入沉思,这是她从警四年始终坚持的一个习惯,在犯罪现场,通过一切物证,揣摩和推测案件当事人的爱好、兴趣、习惯、个性以及性格等心理特征。
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些血迹、污渍,还有破碎的器物,这套简陋的居室里,还是充满清雅和温馨,紫色的空间,意味着神秘和迷人,一个小女人的情调,几分浪漫,几分迷离。
而此时,这儿却充满了空灵、寂寞、悲凉、恐惧。
卧室狭小拥挤,一侧床头柜上的玉石台灯吸引了霍妍的目光,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长袖宫女跪姿托灯,仿古灯应该是蓝田玉的。
走到另一个床头柜边,霍妍拿起倒在床边的小闹钟,时针指向八点五十八分。
八点五十八分——霍妍怔怔地看着,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
“头儿,我看有些蹊跷。”丁萌跟在她身后说。
“说说看。”霍妍边说边返回客厅,蹲在地上查看痕迹。
“现场虽然凌乱,但似乎没有杀人的痕迹。这客厅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杯和污渍,应该是酒水。”丁萌跟在她身后,肯定地说,“是红酒。”
“还有香水的混合味道。”其实霍妍刚一进门时就已经在分辨这些气味了。她站起身走到茶几前,从下层拿出一些CD唱片、DVD影碟片,又拿起几本时尚的杂志。
“看样子,是被老板包养的小女人。”丁萌也翻起杂志。
“这女孩,还喜欢古玩?”霍妍放下《瑞丽》杂志,拿起一本《古玩鉴赏》。
“还有古玉鉴赏的碟呢。”丁萌撇了撇嘲讽的嘴,“不会是一场猎艳游戏吧?”
“也就是说,报案人的想象丰富?”霍妍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你刚才不是也说,有可能他们一起出去,忘了关门?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分别跑出去了?”丁萌转身朝门口走去。
霍妍不置可否,查看了卫生间和厨房,她没有忘记在卫生间里浏览那些化妆品,随后朝门外走去。她轻声对身边的丁萌说:“以此为圆心,方圆两公里内寻找是否有尸体,特别注意护城河、垃圾堆。”
只见丁萌突然举手指向大门口。
房东来了,正站在门口。
顺着丁萌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了站在大门里一位略显惊恐的老头。
“您是房东?谢谢您及时赶来。”霍妍走上前去。
“接到你们的电话,我就打的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老人眼里透出疑惑。
“现在还无法确定。”霍妍要求老人提供有关房客的情况,“是通过中介租的房子吗?”
老人说这房子是他儿子租出去的,可能是通过中介公司介绍的,不过他儿子今天不在家,“接到电话我就来了。”老人的声音里透出胆怯。
“住你房子的人长什么样?”
“没见过。只知道是个女孩。我把租房合同带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打开合同,霍妍首先看到了附在合同上的女孩的身份证复印件。她愣住了。
“余蓓蓓,现年二十一岁,发证机关四川省仪陇县……”丁萌接过身份证复印件念着。
“什么?她叫什么?”霍妍瞪大双眼。
“余蓓蓓。探长你怎么了?你不是看过吗?”丁萌不解。
霍妍又夺过身份证复印件,仔细看了几遍,边摇头边喃喃自语:“那女孩姓金?是呀。”转身问房东:“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她本人是一模一样吗?”
“我不知道,要问我儿子。”房东摇着头,越发胆怯了。
“等等。”霍妍快步走向门外,走到艾美丽身边。
“大妈,你说的余姑娘是这个人吗?”
艾美丽接过身份证复印件看了看,“是她,没错。”
“你再看看。”霍妍仍有疑惑。
“是她。”艾美丽肯定地点着头。又抬起头,“余姑娘长得像你,就是头发比你长。刚才你一上楼来,我都愣住了。”
“我刚上楼时,你自言自语,是说‘太像了’,是吗?你能肯定余姑娘长得像我?你没有看错吧?”
“没错。”艾美丽怔怔地看着她。
“那就怪了。”霍妍转身离开,陷入了沉思。
四年前的记忆,快速闪现于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