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边的顾城接电话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快，像是一直在等人打电话过去。
我说：“顾城，我是叶倾，应该不是你在等的人。”
我隔着电话听见顾城的呼吸乱了乱，他的语调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般亲昵，他说：“小叶子，我能等的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我想顾城是还没有想到我看到了他和杜丽在一起的事，我也不想仰仗以前的关系去从顾城那里拿什么东西。我说：“还有杜丽。”
顾城之前拐了弯的音调还在我耳畔回旋，然而此时的他终究因为我短短的四个顿了呼吸，再开口便是我预想之中的严肃。他说：“小叶子，不管你知道了什么，这事我们都得见面谈一次才行。”
隔着电话谈话其实相当不利，因为那样我没法根据顾城的表情去揣测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我说：“可以。”
直到我到达约定地点，透过落地玻璃看见顾城的身影的时候，我才发现那般高调的宣布在一起的我们，从来没有过一次正式的约会，从来都是普通的在一起，不能说是甜蜜，但终究是少了浪漫。
我走过去在顾城的对面坐下，看了看四周觉得环境足够安静，且我们的对话不会落在别人的耳朵里才说：“我有事要和你说。”
顾城点了点头，说：“小叶子，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听我说一些事。”
有来有往，这很公平。所以我点了点头，说：“可以。”
也许我有些自恋，但我真觉得顾城要和我说的事，大概就是我误会了他和杜丽的关系，让我别闹脾气。但顾城所说的事，却是将所有的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东西摊在了我的面前，倒是拿出了一片真心。
顾城说：“《创世》是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才做出来的游戏。”
肖向北说过顾城是为了什么东西才创建了《创世》，我也认同他的说法，但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顾城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要说无所动容那是不可能。
顾城在我的怔愣之际将他从一个科学怪人手中得知空气树的存在，然后在他的权力支持下创建《创世》，想要透过镜像地球影响原始地球，改变过去这件事说了一遭，然后他说：“我之所以会允许杜丽的接近，是因为我需要她背后的势力来击垮方匠。我没想到眼看着一切顺利，方匠却成了我最大的阻碍。”
我从顾城的面上看出了真真切切的懊恼，我想我是相信顾城的话的，要不然我就不会不问他和杜丽的发展，而是说出了另一句明显带着调侃的话：“你当初应该把它做成单机游戏，这样你就能一个人打怪升级，然后独吞宝藏。”
顾城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开来，他说：“但我需要资金运转，我把《创世》做成如此精良的网游，就是为了吸引赚到足够的资金来维持空气树的正常运转。”
我想象不出来空气树是如何运作，以作为镜像地球和原始地球的连接通道，但我想要想让它正常运转，所需的财力物力绝不会是一个大学生能够支付，就算他顾城在同声传译界颇有建树，也不可能。
如此一来正如顾城所说，他《创世》做成精良的网游，吸引玩家去玩，就成了它吸取资金的途径。
顾城说：“我以为玩游戏的人多是不务正业，他们沉醉于其中的原因应该是装备或是砍怪的快意，却没想到会出现方匠这么一个异类，在空气树还没有开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它的秘密，更有能力集结一批NPC，成了《创世》当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我之前就听过差不多的话，也在那时候就想问肖向北一个问题，但中途出了汤美美的事，也就没有问出口，如今面对《创世》的创建者，顾城应该能够解了我的疑惑。我问：“NPC不是只是没有思维的数据？”
顾城苦笑：“我也以为是这样，但镜像地球能够影响到原始地球，相应的原始地球也能以空气树为媒介，影响到镜像地球。”
我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就拿最简单的话来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没道理这个影响只是单方面的。
顾城说：“镜像地球生活的影子是原始地球从古至今的投影，好的坏的参杂在一起，有思维的人的影子里面，当然也会有野心膨胀的野心家，好比原始地球上的我们，不就想利用空气树和镜像地球在原始地球上做出更有利于我们的改变。”
我总结到：“所以那些NPC是镜像地球渗透过来的影子？”
顾城点了点头，说：“不过照目前看来，渗透过来的影子应该不多，毕竟要是真能这么容易相互渗透的话，早八百年原始地球就乱成一团了。”
“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苗头，原始地球乱成一团不是没有可能，”这一瞬间我想到的事情并不算多，但都是在原始地球混乱的假设之下，我看向顾城，说，“你想改变什么？”
顾城说：“小叶子，有些事情我不想要你知道，你只要知道一点，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能和你无所顾忌的在一起，不会于你有一分一毫的不利……”
听到这句相当耳熟的话，我突然就觉得好笑。我也的确笑出了声，我问顾城：“你这是已经为人父母了吗？”
顾城顿了一下才跟上我过于跳跃的思维，才发现我是在用这句话揶揄他的“为我好”。顾城有些无奈，但我看得出他满心的宠溺，他说：“小叶子，我不和你开玩笑，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伤害到你，会让我弄丢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幸福。”
我想起有一次顾城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找回记忆，会不会因为某些事情不和他在一起了。这样一想的话倒是不难想到顾城坚决不和我说的事情。
我问：“你是说你妈抢走我父亲的这一件事？”
“你想起来了！”顾城因为我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吃惊不小，我仔细看过他的神色，第一次知道小心翼翼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最为合适。
顾城不开口，或者说他不敢开口，我甚至能从他的表情当中看出狼狈，只觉得这个人会因为我的任何一个动作而落荒而逃或是痛哭流涕。
这一瞬间我知道顾城最爱的人是我，而他对杜丽，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
“一点儿不差，”我说，“你走之后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巧克力。”
我的平静让顾城稍微平静了些，他看着我，开口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恳求，他说：“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可以骂我懦夫或者痛揍我一顿，就是不能再说‘散了’这话！”
我喜欢顾城，在他走后失去了记忆，然后在时隔数年之后在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泪流满面，只以为是一见钟情，却不知道是过往的爱意太过深沉，即便是忘了所有，也将这份爱意镌刻在骨子里，我当着他的面怎能再一次将“散”字说出口？
但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得不说，我看向顾城，说：“我就说一件事情，你和杜丽去情侣馆的那天晚上，我就在你们身后，我看着她靠近你，吻你，最后你带着她走进那道门，没有痛哭流涕，却像个疯子一般喝得烂醉。”
我想顾城在我提起杜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知道杜丽曾和他在一起。但看他此时的表情，我知道他只以为我看见的是普通的暧昧画面，而不是如此劲爆的场面。他尴尬起来，也紧张起来，他解释到：“我想利用杜丽，但不能利用得太明显，所以我必须让她以为我对她足够上心。”
我抱胸看着顾城，倒是享受了一把审问犯人的乐趣。顾城显然没有我这么轻松，他急得屁股只沾了小半边椅子，身体前倾，将满眼的真诚送到我的眼底，他说：“我只把她送进了房间，然后按响了手机，装作有急事马上就离开了那里，后来就没怎么和她见过面了。”
我相信顾城的话，虽然那一夜的心痛还确实存在，但要我在听过真相之后再说什么狠话，却也不可能。我看着顾诚，转了话题：“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也不会因为当初的事情再和你分手，这样的话你会销毁《创世》吗？”
人性果真自私，我还记得约顾城出来的本意是为了从她这里看看能不能帮上杨光儿一把，但在得知镜像地球同样可以经由空气树影响到我所身处的原始地球的时候，却因为怕了日后会突然被镜像地球渗透过来的影子破坏了我唾手可得的幸福。
于是我问顾诚能不能销毁《创世》。
顾城闻言怔愣一时，我以为他是因为突然听闻要放弃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东西而一时不知应该如何反应。我最不差的便是世间，于是我坐在顾城的对面静等顾城的回答。
我以为顾城会点头，因为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我，要不然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财力、物力、经历来创建《创世》只为了改变曾让我们同样痛苦的过去。
但即便轻缓，顾城却的确摇了头。他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满面坚定，他说：“不能，我不能接受在我们相爱的情况下，我曾经的母亲和你的父亲作为合法夫妻在一起。”
顾城的亲生母亲早在之前就已经改做了叶夫人，在我失忆之前就代替了我的母亲成为叶家的女主人。我当然记得当时的我是如何愤恨，但我也说过现在的我所想起来的东西，就像是隔着荧屏看他人的喜怒哀乐，即便看得动容，却不会将自己带入其中。
如此一来当时的痛彻心扉，就没再出现在我的身上过。所以我能放开当初的执着，不再执着于在他们在一起和我和顾城在一起当中二选其一。这当中的原因有我没有彼时的痛苦挣扎，也有这些年来叶夫人对我的不冷不热以及我的父亲只一再的砸钱在我身上，以为这样就能补贴我的情感而产生的隔阂，使我和他们并不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