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话太多 还不如相对沉默
我的心已不在呼唤
它随太阳一起沉落
夕阳中我也远去
拖着弯弯曲曲的身影
喂 请别拦着我 我什么都不说
结婚以后，楚秀秀要经常出差，教研会，研讨会，象他们这样的四不象的学校，总想挤进名校的各项活动当中，以提高自己的身价，可最终的结果却是高不成低不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
楚秀秀要出差坐上火车的时候并不是很轻松，已经找不回上大学时，那种走出家门却没有任何牵挂的感觉了。一个同床共枕的人，却是一个自己最不能信赖的人，这样的感觉，对楚秀秀来说是一种痛苦。楚秀秀知道自己一离开家，杉树便如鱼得水，呼朋唤友，彻夜的欢乐，这可以从杉树每次积极勇跃和兴高采烈送她上火车可以知道。
有一次，楚秀秀和一个同事一起出差，约好了在同事家里碰头，然后一起上火车。杉树见是如此安排，更是热情似火，嘘寒问暖，几乎是欢天喜地把她送出学校的大门外，连连挥手致意，等楚秀秀快到同事家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份证没带，又打车回来，这时家里已是乌烟瘴气，一派要干通宵的架式，连宵夜的啤酒都买好了。杉树一见楚秀秀打道回府，慌得不知说什么好，很少脸红的杉树，那脸真的红了，有些尴尬。
楚秀秀还记得杉树没看清自己时，他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放松和快乐！这让楚秀秀忽然有一种很索然的感觉。这就是他的快乐？自己的离去竟然让他如此兴奋！
楚秀秀一直很羡慕那种心心相印的感情，如果两个人能到了那种境界，那可是如何的幸福呀。
这婚姻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楚秀秀为什么没有在婚姻中感受到一种幸福，街上那么多的男男女女，结婚的，要结婚的，还没结婚的，都是怎么样一种状态呢？
看着窗外的景色，楚秀秀似乎走出了这已好久压在她心底的淤泥。
楚秀秀没想到会看到萧莎。
楚秀秀在H市开完了会，到海边转了转，这个正向国际化迈步的城市，变化那叫大！她上大学时，这里不过是个很一般的地方，可这才多长时间！海边上的游客里竟然有一大部分是外国游客。
正是秋天，海水蓝得清沏，天高水阔，烟波浩渺。
楚秀秀发现，这几年的变化真的让她诧异。
楚秀秀去找老五，因为老五分到了教育学院，所以每次来都看看她。老五知道她要来，也早约好了几个同学要聚聚，老五让楚秀秀到她的单位来找她，然后一起去饭店。
就在老五的单位门口，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
萧莎看到楚秀秀的时候，吃了一惊，可能两个人心里的隔阂已经很久了。
萧莎几次回家都去楚秀秀家看她，但都没见到。
楚秀秀说：“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呀？”
“我爱人在教育学院工作，家就安在这里。”然后歪着头细细地看着楚秀秀，眼神里竟有种很怀念的感觉，“咱们正经有几年没见了，你没怎么变呀，还是那个精致小美人儿。”
这是上中学时，同学私下对楚秀秀的呢称，因为那时的楚秀秀就是班里长得最小最美的。
萧莎的变化挺大，是那种很成熟的、很职业化的微笑，让人有种距离。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一付无框眼镜，细长的眼在这真假双眼皮横行的时代，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穿透人的心田，也许当年的楚秀秀，就是因为萧莎这双眼睛，才感觉配不上和萧莎成竞争对手，那是一双在倏忽之间能让人感动的眼睛。
现在的萧莎真的是一个白领女性的模样。
再看看自己，在萧莎面前才有的自卑又来了，从小，萧莎的成绩永远是女孩里最好的，人又清高，没有几个朋友，但一直对楚秀秀不错，总是主动找她玩，要是别的女孩子，可能会认为这是很抬举自己的事，可对于楚秀秀来说，这反倒是一种压力，她自认为自己在很多方面不如萧莎。
楚秀秀临要出门，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件可以在老同学面前穿得出去的衣服，楚秀秀穿衣服本来就很随便，平常，两条牛仔裤可以穿一个秋天，一件大衣可以过一个冬天。可这次，她还真为这事想过，她还不想让老同学认为她过得不好，尽管她和杉树的问题很多，可是人都是很虚荣的。
楚秀秀于是拉着杉树上街，杉树就不太高兴：“不就出差么？至于么？那要出国的话，你是不是要盛妆前行了。”
楚秀秀好说歹说，杉树总算答应陪她去了。可选衣服的时候，楚秀秀让他做参谋，他却心不在焉，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搞了半天，走得腿都酸了，还是一件没买成，楚秀秀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样子就有点象是谁欠了她多少钱样的。杉树知道她又要使小性子，便也不睬她，任她在后面跟着，也不劝，反正他心里也不快活，更没心情去安慰她，况且杉树一向认为要哄女人开心真的是要耗费太多的精力，所以不如假装不知道。
楚秀秀最终还是没有买成，后来杉树说了这么一句：“H市那么大，你到那再买不行呀。”
这倒也是，也不知大城市都流行什么，在这里买了，到那一看还是土气。
所以萧莎看到楚秀秀的时候，楚秀秀穿的就是一件棒针织的毛线衣，宽宽松松，下穿一条仔裤，倒也大方。
不过面对萧莎那精雕细刻的打扮，楚秀秀陡然又冒出自卑来这也属正常。
看着萧莎站在眼前，楚秀秀下意识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说陈朴在省教院？”
萧莎停顿了片刻，诧异了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么？他早出国了。”
“那你爱人？”
“噢，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和陈朴没走到一起！”萧莎抬着头有些挑衅似地看着楚秀秀，当看到楚秀秀惊诧的脸，萧莎也迷惑了，“你真不知道？”
萧莎又低下了头，可能不想让楚秀秀看到她脸上的落寞吧，毕竟是从楚秀秀手里生生地把他夺过来，本以为他属于自己了，却不料这个死心眼的男人却因楚秀秀的不辞而别而伤心忧郁，最终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怎么会？”楚秀秀似乎被这个消息吓住了。
“是的，陈朴离开这里的时候挺伤心，当然是为了你。”
“可当知道你们处了对象以后，我就没再和他通过信。他后来曾写过几封信，我没看，也没回，他以后就再也没给我写过信。”
楚秀秀象是在表白自己。
“是么？我以为你们一直在通信，可陈朴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消息，你结婚的事也是他告诉我，我真以为你们一直有联系。这么说，他一直在气我！可能就是因为我给你的那封信吧，他一直认为，是我的那封信促使你离开他的。我当时就对他说，如果楚秀秀对你有那么深的感情，是任随也拆不散的。想想那时，你一接到我的信，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就象是从人间蒸发了。那段日子，陈朴象丢了魂魄。我哪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呢，我以为你至少要向我兴师问罪，却决料不到你连应战的想法都没有。那一阵子，我还挺高兴，因为情敌不在眼前，危险消除了，但这胜利未免来得太容易了点。
看着楚秀秀有些戚然的脸，萧莎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不耽误你的事吧？”
楚秀秀随着她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厅，楚秀秀记得再向前走几百米，就是这座城市标志性建筑，被称为北方明珠，和上海的东方明珠可谓是一南一北最壮观的景象，她和陈朴在这里不知走了多少遍。
坐下来之后，两个人互相看看，同时又都苦笑了，一起上的小学，中学，最后却成了情敌，而今天却又坐在一起回忆同一个人。
世事弄人。
“你也知道，陈朴他人很聪明，又有情趣，我真的是不想放弃。”萧莎接着开始的话头说，“可你毕业时突然的离开，的确让他措手不及，那段时间他很颓丧，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那时，我倒经常去看他，可能是因为有了这段共患难的日子吧，他也认可了和我交往，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喜欢看画展，他的画从小就是咱们学校的一大风景，只要哪里有这方面消息，我就千方百计搞到票，可总是不能让他开心。我以为是这个环境让他难过，他当初是为了你而回H城的，而我又是为他回来的。我曾劝他是不是离开这里，可那一阵子他几乎什么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做。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理性，很决断的男人，但从这件事上来看，我觉得他让我太陌生了，心里也有点失望。但我仍在坚持，我追求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到最后，我问他是不是爱我，他也总是很含糊，这最让我痛苦，我哪点不好？就是一开始不爱，可是这前后在一起也两三年了，怎么也该有些感情吧，可是他竟然和我说他的感情已经给了你，而那种感情，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有两次，听了这话，我能不生气么？我又不是滞销品，何苦付出如此真诚，换回的却是这样廉价的感情！
我在建行做法律顾问，和陈朴疏远后不久，认识了我现在的爱人，也算是旗鼓相当，人不错，对我很好，就结了婚。”
萧莎说这些话的时候，楚秀秀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不知为什么？那声音时隐时现，有些进了她脑子里，有些却飘散了。
楚秀秀这时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楚秀秀记得那个大雪飘飞的冬天，在她家后面的白杨树林子里，陈朴把楚秀秀的手放在他的宽大的手掌里，那温热细腻的感觉一直是冬天里楚秀秀最想念的，他们会长时间地站在雪地里，感受着西北风的呼啸，然后一起坐在雪堆里，互相掷雪团玩，有时陈朴会把雪团塞进楚秀秀的脖领里，这可是他们从小时就玩的把戏，现在他们仍乐此不疲，陈朴仗着力气大，楚秀秀被塞进脖子里的雪的次数就多了点，楚秀秀就不高兴了，将身子扭过去，不再看着他，他便不敢说话，小心地去拉楚秀秀的手，然后会把那手放进他的衣口袋里。楚秀秀在那个冬天里从没感到冷。
她的脸常常冻得通红，然后，哈出来的热气让楚秀秀觉得自己全身热情似火，在她的眼里，这可不是严冬，而是春天的景象，因为俩人也都是春天的心情。
陈朴看着楚秀秀，看着楚秀秀流动的眼珠象星星似的眨呀眨，长长的睫毛在忽闪着，他不知道楚秀秀那时的心情，却能感受到她的快乐。楚秀秀被一股冲动的热浪击中，整个人象是在燃烧，她多想伸出手摸摸他棱角分明的唇，多想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这种感觉，让楚秀秀无话可说，这种沉默让楚秀秀感到害怕，好象一种危险就在身边。
可是后来为什么不想回他的信了呢？
如果不是萧莎的那封信，现在可能是另一番结果呢。
萧莎的信上说，开学的时候，陈朴在北京换车然后到上海的，她陪他在北京玩了好多地方。而且陈朴回去后给她的信中也提到了北京，谈到了萧莎，谈到了那么多早就让他久仰的名胜古迹。
萧莎的信中提到陈朴夸楚秀秀很有毅力，说她能取得今天的这样的成绩已相当出人意料了。这话让楚秀秀非常不舒服，她不喜欢陈朴和萧莎谈她。
如果只为萧莎爱陈朴，楚秀秀是不会退缩的，也许心里总有个结吧，那就是自己在陈朴面前总是带着仰视的目光看他，这种感觉让楚秀秀很压抑，而且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萧莎和陈朴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势均力敌，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很多方面都不如他们优秀。
楚秀秀对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很模糊，也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人，也没想过什么样的人才会给自己带来幸福。B型血的楚秀秀真的是个随遇而安，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平常遇事得过且过，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做事平稳，容易相信别人，是个做妻子的好材料。
到底萧莎在那封信提到了什么？可能只是为了让楚秀秀明白，她很喜欢陈朴，陈朴对她印象也很好。当然楚秀秀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就是要心情轻松，和陈朴的这样关系，却让她总是悬着一颗漂浮的心，看不见前途，前面的风景对她来说是未知的，她不是个喜欢赌博的人，更不是个敢于挑战的人，况且那时也没人告诉下面应该怎么做，人一糊涂，就会做许多不可理喻的事，在这个本该执着的事上，却犯了糊涂，几年过去，楚秀秀几乎没有时间来想自己到底错没有错，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完全另一番景象的杉树，风景鲜明。
一年之后，当楚秀秀和杉树相处时，却没有了仰视的感觉，也许两个人在相见之前，已经将对方用秤量了不知多少遍，觉得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吧，于是乎，两个人可以放声大笑，可以互相吹胡子瞪眼，可以随心所欲的玩笑，还会象哥们一样的举杯。
楚秀秀用萧莎的手机给老五打了电话，告诉她要等一个多小时才到，老五的声音很响：“你在哪？我可都约齐了呀，晚上在塞纳河畔为你接风。你要的那教材已发走了。一会儿和我联系，我在办公室。”
萧莎看样子也很忙，没坐一会，手机就响了几次。
楚秀秀就说：“你要是忙，先忙你的正事，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萧莎笑了：“楚秀秀，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是不会主动找我的。我知道，你对我有一肚子的意见，可我没觉得我当时做错什么！我们同时爱上一个人，按说，我们都有同样的机会，就看谁能争取到了，我争取了，虽没成功，但我到现在也没后悔，因为我尽力了。我给你写信，陈朴是知道的，他并没阻止我，他大概也想证实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很爱他。我本来可以留在北京，可为他，我宁愿违背母亲的意愿回到这里来，这爱是不搀假的。他以为你会为他吃醋，会冲他大哭，我猜测陈朴大概是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你的爱，可结果呢，你连应战的想法都没有，就自动放弃了，你太骄傲了！”
楚秀秀象是忽有所醒悟，萧莎可能真的没做错什么，在丢失的这段感情中，自己曾做过什么努力么？没有，并没想着去证实陈朴是不是对萧莎有感情，以为这封信已天经地义地把他们俩人分开了，自己主动撤退，也算是最好的引身而退。这段让自己千肠百转的爱情，却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当时，自以为抱着多么高尚的念头，以为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么地毫不利已！可根本问题还是让萧莎一语道破，都因这不该有的骄傲？也可能是从心底里还有些爱得不够？
这几年，陈朴一直为她的离开而伤心。一想到这里，楚秀秀当着萧莎的面眼泪就掉下来了。萧莎并没劝她，也许觉得，陈朴为楚秀秀付出了如此深的感情，可楚秀秀却麻木不仁，是该让她体验体验痛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不就为这个不能释怀么？为什么我这个能为他赴汤蹈火的女人，却得不到他的爱？而一个各方面看起来并不强于自己的人，却得到了一个高贵男人的心？
陈朴！不知有多少时候，萧莎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他的白晰的面庞，还有那颀长的身体，哪一样不让她着迷？可是这高贵的人却并没有把她这个聪颖的女孩儿放在眼里，他眼里的风景却是这个怯生生的，永远是一脸羞笑的楚秀秀！
要说的话太多 还不如相对沉默
我的心已不在呼唤 它随太阳一起沉落
夕阳中我也远去
拖着弯弯曲曲的身影
喂 请别拦着我 我什么都不说
楚秀秀的泪顺着脸颊滴下来：自己是一个多么糊涂的女人！
她伤害了一颗真诚挚的心，这颗心曾为她心旌摇曳。也看得出萧莎一直为陈朴所受的委屈而耿耿于怀，可见一直到现在为止，萧莎还是爱着陈朴的，可她到底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在婚姻里哪个更需要，所以萧莎才果断地了结了这无休无止的单恋。
萧莎说：“陈朴后来又给你一次机会，只是你根本没想用心去把握它。”
萧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说着。
毕业那年，陈朴可以去好几个地方，可是他最后都放弃了。我还问他为什么不到北京来。他说楚秀秀在哪，我就去哪。
你知道我那时有多爱他！他到北京时，我给他照了很多照片，每一张我都多印一张，我上次在给你的信里夹进去的那张，是我和他唯一的合影，可能就是这张照片让你以为我们一起欺骗了你，实际上，为了照那张照片，我真的使了些手段，让我的同学出现在我们照相的地方，然后让她给我们合影，你看到的，陈朴是站在我前面，他不知道站在他后面的我是什么表情，不知道我会把头朝他歪过来，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我勇敢地把手从他的手臂穿过，当他意识到时，早就照完了。我把照片就放在枕头下，夜里不知要想他多少遍，有时，正上着课，忽然想他想得厉害，便跑回来看一眼。别人到了晚上都躺在床上瞎聊，快快乐乐，可是我却快乐不起来，我总是拿着照片看，想着有这样一个爱人，可一想到他心里惦记着却是一个叫楚秀秀的女孩儿，心里就别提多难受了。尤其是后来他同我说，他打定主意要分回H城，要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绝望。可有时，我也能自欺欺人，以为只要你们不结婚，我就会有机会，我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把你当做他少年时的一个太年青的梦，不会占用他多少年的时间，况且，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在大城市呆过，什么样的风景没见过！我劝自己，他回去真正和你呆上一阵子，就会发现，你们其实并不合适。
所以我也做了平生第一件没有用理性的大脑去思考的行为，那就是我也决定和他一起回来。为这，我妈气得生病，她一直盼着我能留在北京。你知道她六零年从北京下放到农场，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放弃回到北京的念头。我考上北京的大学，最高兴的是我妈，因为我可以留下了，本来我也这样想，先考研，再想办法留在北京。却从没想到，她眼里那个一向自持冷静的萧莎，却会因为一个男孩子，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决定。
可你知道么？他回到H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教育厅打听师大毕业的学生怎么样的才可以留在H城。
我和他一起去的，那时我们也只能算是好朋友。虽然我给你写过信，说我和陈朴如何如何，可是我们却没有象真正的恋人那样交往过，我知道，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他的一个铁哥们，他有什么事很自然的来找我，在他的眼里，我不是个女孩子，而真正意义上的女孩子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才报到完，他就来找我，因为他听说我有个大学同学的父亲就在教育厅，我们去找的他。
当时我就和陈朴说，你这人！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累，付出这么多的牺牲，更不知道你这么爱着她，你这是何苦呢？要不要我去找楚秀秀说说，让她对你好一点。那时，你离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路，可是他却不敢去看你，你也没来看他。
他和我说，楚秀秀没有说过让他去，所以他不敢。
我说，你就不能给她个惊喜，突然去看她，让楚秀秀知道你有多在乎她。可是他到底还是等到你的来信，说你暑假不回家，可以和他聚聚，你没有看到他那付诚惶诚恐的样，还没看到你，他就紧张成那个样。我是刻骨铭心的爱着他，他却熟视无睹，我多想告诉他：为什么摆在眼前的不去抓住？看着他谈起你，我心里有多痛苦！我知道陈朴在他们大学里也是个顶尖的人物，和他的老师一起搞了一个课题，是他的专业方面的，据说影响很大，我知道他将来的前途无量，可是我爱他，并不是因为这些我才去爱他。
陈朴没让我同你说这些，他说他相信，如果你爱他的话，会等他，如果他在你的心里没有位置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陈朴这个人虽然学理科，骨子里却过于浪漫了，他的爱情也不过是古典小说里才会有的爱情，可他却走错了时代，放置到现在，那肯定是个悲剧。
你记得陈朴去你的学校看你么？
记得。楚秀秀说。我们分开的最长的一次，他有一年半的时间没回来，说是在和老师一起研究一个课题，希望我能理解他。再看到他时，我觉得他变了好多，好象和印象里的不一样，我想象的他始终是二十岁时的模样，可当他真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成熟但又有些陌生的男人，笑得那么的含蓄，总是用低低的声音说话。对我来说，有点陌生。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可在我看来，他的身边就有你的影子，不知为什么，陈朴不管提不提你的名字，我都会想到你，我好象在心里已经默认你们才是最般配的，而且，几年过去，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大，大得几乎不可逾越。
陈朴回来和我说，他是抱着求婚的想法到你们学校的。可是，他说你一晚上也没说几句话，而且还说：毕业了也不想留下，想到S市去。陈朴问你为什么，那时，你记得不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
楚秀秀对那些话已很模糊了，她不记得什么了，她只知道，她那时很爱着陈朴的，看着他的手，她还感到心跳的加速，也许是紧张吧，每次看到陈朴，楚秀秀总是不太敢讲话，也许是怕她的哪一句话，把她内心的情感暴露出来，每次紧张地盯着他，因紧张，楚秀秀的脸上总是显得有些苍白，一双眼睛流露着一种渴望，她希望陈朴能把她硬揽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不管她的想法，做他想做的事，因为只有这样，楚秀秀才能肯定陈朴是不是真的爱她胜过对其的人，包括对萧莎。
我说什么了？楚秀秀还是想不起来。
你当时说，自然有去那的理由。陈朴回来对我说，说你已经把他给忘记了。你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我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会是这样的痛苦，我上大学时，也有男生追，但面对我的拒绝时，并没有看到有谁会象陈朴那样的难过。
楚秀秀不知说什么好，泪似乎干涸了。
她有点恨自己。
自己真的就没看出么？
每一个自己的生日，都会收到他的贺卡。上面写着的那些真挚的话语，到现在她还能想起来。
楚秀秀的生日是在三月份，所以有张贺卡上就是三月里的风光，有细嫩的柳枝。
他曾在那上面有这样的一小段话：
记得一个冬天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有雪，
那个故事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儿，
她让一个男人象喝了美酒一样的陶醉了。
雪融化了，
女孩儿在一个春天的季节里来了，
有着鲜花般的笑容，
带着一个神秘的梦走来，
用她那曼妙的声音
为她的爱人讲着一个有雪的故事。
楚秀秀的心软了，宿舍里的人也羡慕不已，象是一个童话一样的不可思议。楚秀秀早就感觉到陈朴对她的爱，可是为什么却一直踌躇不前呢？
楚秀秀和萧莎告别的时候，两人都没说什么，楚秀秀没问陈朴现在的情况。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既然一切都已成事实，还是接受它吧，虽然残酷，可楚秀秀对自己说，是应该为自己当年的年轻，为自己当年的愚笨付出代价了，流的泪是应该的。曾经有过的感情，不是可以用来回忆的，它只是这一生一点一滴流淌在人们体内的血，那从眼睛里出来的时候，血已经被沉淀成泪了。
萧莎也没再提陈朴的现在的情况，错了的一切，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世上就是有些错注定是连改的机会都没有。
出差回来的萧予有点意趣索然且颓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