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语站在对岸,看见火光曈曈,人影曈曈,他对王仪说:“我们好像在隔岸观火。”
王仪微微点头,说道:“确实是隔着岸,观着火。”
明语想了想说:“好像是沈小姐。”
王仪再次点点头道:“确实是沈小姐。”
明语微微皱眉:“您好像与沈家有旧。”
王仪还是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摇摇头。他说:“确实是有旧,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引火烧身这个词?”
明语沉默了,这个词对饱读诗书的他来说当然不陌生,想来三叔应该是告诫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明语读过很多书,也听村里老王说过很多书,他知道自古多管闲事大抵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因为明语读过很多书,听村里老王说过很多书,他认为既然和沈家小姐吃过同一个火锅,甚至用过同一双筷子,所以她需要,他就应该帮。
于是明语开口道:“可是我认为那火应该烧不到您身上,何况这里还有条河。”
王仪闻言转过头深深看了明语一眼,他笑了:“你太矮,所以我不准备让你过河。你不去,我去。”
明语微怔,说道:“干嘛骂人?”
王仪微笑:“没有骂人,既然是沈家,我肯定要去救火。但是你要记住,起火了,便要先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看火情,想好了再去救。现在看清楚了,那里确实只隐藏了一个七层的家伙,所以这火我还是救得了。”
说罢,王仪衣袂一振,便飘过小溪去。漫天飞舞的灰烬好像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沉默而惊恐地避开这个飞跃过去的男人,从两边倒卷。
“小子,车厢座椅下暗格里有手弩,莫要惊扰了惜语丫头。”
声音从对岸遥遥传来,苏明语看着那袭青衫从容地穿进红花从中,像一片青叶,那么突兀,那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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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金清拥有很多很多的衣物饰品,她可以在一天当中一刻不停不断换装,到第二天的晨曦出现,而衣饰不重样。
事实上在这次出行途中,她的马车里也有着大量衣服。
但是现在的她只能很狼狈地用手来遮掩自己外泄的春光,云池剑法在黑衣人刀剑的冷光和自己脸上的苍白间显得破绽百出。一道道沉重的劲力撕破自己编织的真气,冲击自己握剑的手一阵阵发麻。她的小手上没有茧很光滑很白嫩,但是因为用力而关节发青,变得更加苍白。
刀太快,手欠长,所以没有衣服换了。
冷风带着腥气从缝隙里灌进去,刺激她裸露的胸口,热风又把灰烬尘埃糊在她脸上,她的秀剑被黑衣人用蛮力撞开,远处又有沈家侍卫的惨叫声和沉闷的倒地声。
这是一场怎么看都没有结果的战斗,在那支烟花叫来的救兵到来前,这里只会剩下一堆尸首。大家都这么认为,包括大小姐自己。
不过也有一点点让人欣慰的希望。
因为虽然侍卫们在陆续断骨穿肠,但是好在护着沈金清的是同为五层的沈佳尧沈佳舜两兄弟,以及六层侍卫统领沈瑜。黑衣人确实像野狼那般凶恶,但是爪子再锋利也只是狼爪子,撕不开大小姐的核心防御圈,他们只能围着四个人打转。
沈瑜的内力源源不断,他的剑光将明月切割得支离破碎,看上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可是黑衣人的每次进攻都会被那一个个舞出的真气环化开,纷乱的影子里又有些玄妙的轨迹,像是一个阵势。
事实上这便是沈家的三分剑阵,至少要三个人。沈瑜和尧舜兄弟俩组成一个剑阵,把沈金清护在中央。在人数很少的时候,剑阵可以有效抵挡多人的进攻。
可是这点凄凉的反抗,不过是些悲伤的坚持,大家都明白。
三层的黑衣,四层的黑衣,五层的黑衣,繁多的剑光折射了孤独的星月,血迹斑斑的铁片插进用车厢板做的简易木盾,立在地上的剑枝被踩断,石头翻进了小溪里,水花留在了苍白的脸上,头发像水草一般肆意发散……
侍卫们终于死光,云终于遮住月光。
晦暗的河岸上,三个人围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虽然简陋,好像一爪子就可以拍扁,但是三角形又是最坚固的,所以狼爪子看上去是拍不扁了。
狼群需要猛虎来带领,于是黑衣人慢慢地退开,在河岸上空出一条道路,透过云的月光微微带着些阴沉,照出猛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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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乱出手很迟,心里很乱。
当今早那只鸽子在窗外扑腾的时候,谢迟乱刚从琥珀楼的大床上醒来。怀里****的女人胴体柔软而滚烫,悠长娇媚的呼吸声显得外面的鸽子实在很吵。他抓起桌上的烛台就想扔出去,可是最终只能放下,即使他武功修为很高。
因为那是家族的信鸽,而他是家族的子弟。
谢迟乱喜欢玩女人,不喜欢杀女人。
家族要他杀人,而且还是杀沈家大小姐。所以他很不高兴。
他在蚊虫满地的树林里枯坐了一天,当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云飘过很多片,水流过很多段,他的心里变得很乱。
他很烦躁,于是想到一个主意。
谢迟乱准备活捉沈金清,他要先尝尝大小姐的味道,看看和琥珀楼的女人味道是不是不一样。这是个好主意。
谢迟乱顺着让出的空道向三角阵走去。他的眼里带着点阴暗的****,还有沈金清清丽却苍白的脸。
他走得很慢,月光把他的影子打在黑衣人的刀剑上,一把又一把慢慢地移过去。夜风从即将熄灭的火上吹过,把半焦的叶片带落到地上。
沈佳尧盯住沉沉走来的人影,他把剑横在胸前,沉声道:“阁下……”
刚说出敬称,话语就中断了,因为谢迟乱抬起了手。
草原上突然旋起的风可以在那些高高挺立的劲草上留下痕迹,也可以把浓密的草所抓住的土石掀起,谢迟乱的手就像那阵狂风,卷起了三人的剑。
这是什么武技,太快了。沈瑜脑袋里只划过一个念头,手上受到一股巨力,自己的剑已经飞了出去,跌进了溪水里。
风吹散那些微微激起的水花,三个人手无寸铁。
沈佳尧面色大骇,惊惶开口道:“阁下……”
依旧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因为他飞了起来,像这个时节很多的,虞城郊外放飞的风筝。
谢迟乱挥手,手掌印在胸膛上,激起一圈青濛濛的光华,将沈佳尧击飞。
沈佳舜见谢迟乱挥手间隙,错开步伐欺身向前,想把拳头打在谢迟乱的肩膀上。
拳头自然没有落下,谢迟乱的另一只手按在了沈佳舜的胸前。然而沈佳舜没有像他哥哥那样飞起,依旧木木地杵在原地,如同可笑的木人桩。
事实上谢迟乱和他们的交手确实不过是打木人桩。
沈佳舜没有飞起,身后的沈瑜却倒飞出去。
谢迟乱慢慢移开手,眯着眼没有看向慢慢瘫软成泥的沈佳舜,他知道自己的劲气足以把两个五六层的废物重伤。
他看着沈金清,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后者握着秀剑的手瑟瑟发抖。
谢迟乱笑笑,终于说话了,他说:“沈家废物很多,让我很失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沈金清扭头看见最后的三个族人倒在地上不断咳血,她的大眼睛里开始蒙上雾气,迷蒙的青色月光和红色冷血荡漾在眼里。
沈金清眯起眼,和谢迟乱一样眯起眼。
她抬手,起剑,月出,云池落。
秀气的剑像一片从天穹坠落的云,染上了月光,分明而炫目,竟然使得黑衣人们微微后退。
“女人的话,我想看你的床上功夫,而不是手上功夫。”
谢迟乱声音阴冷而飘渺,他的双手已经夹住了秀剑。前一刻还是清越飘逸的云,如今成了枯朽笨重的木头,谢迟乱微微用力,沈金清的剑就脱手而去。
不止剑,连同她的衣衫,本就破裂,现在竟是被震散,露出雪白的胴体。
夜风飘飘,遮住月亮的云已经挪开,缕缕丝绸布片和林间的飞叶一道融入月光。大小姐的肌肤细腻而泛起光泽,谢迟乱的眼睛微红而泛起光泽,毫无保留的春色和毫无保留的****。
“早些时候我说过我姓王,虞城的人都应该知道,在姓王的没有死之前,姓沈的就死不了。”
一袭青衫慢慢从林子里走出来,青色在月光下明媚如春水。
谢迟乱再次眯起眼,脸色奇异,低声喃喃:“这是……裂碑手?”
声音虽然低,但在安静的河滩上还是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黑衣人们竟然全部都开始颤抖着后退,好像听到了极可怕的名字,然而沈金清的脸色却是浮现出奇异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