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书记打工受欺辱 假包公酒楼现原形
李小茜酒楼在秦都这座大都市里，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非常地有名儿，它的魅力就在于物美价高，因此，凡是到这里来就餐的，不是富商巨贾、社会名流，就是权倾当地的政府要员、暴发户，他们来这里不是专为吃饭，而是为了显摆身份。在南边豪华的雅座间里，苟得势倒背着双手，焦急地渡着步子，不时地走出包间，眺望门口，等待着他的特殊客户。
八点整，随着门迎小姐一声“欢迎光临”，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走进门来。
“吆，苟老板，让您久等了，对不起，对不起呀！”来人高叫着。
这人中等身材，西装革履，光光的脸上没有一根胡须，一双狡黠的眼睛闪射着难以捉摸的光。他就是秦都机械厂财务处长杨大斐。他一进屋就喊了起来，证明他经常光顾此地，与主人关系特殊。苟得势说，啊，我也刚来。他见只有杨大斐一个，一脸失望地问，余厂长呢？杨大斐说，余书记正接待一个重要客人，一会儿就到。苟得势这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潇洒地给杨大斐让座、敬烟。然后，他拿出一只精巧的小礼盒打开，取出一条金光灿灿的手链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老弟看看满意不满意？杨大斐是识货的，他见是纯金手链，价值起码十万元以上，立即眉开眼笑，推托道，你看你，我们谁是谁呀，你老兄怎么给我也来这一套？苟得势说，老弟给我办事了，我应该感谢。杨大斐笑道，你这么就见外了，你是秦机厂出去的老人，秦机目前正缺你这样有经验的人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只是一个顺水人情，你太见外了！苟得势硬给他朝怀里揣，说，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要感谢老兄的大力帮助成全，你不收就看不起人了。杨大斐假意推托了一番，以给苟得势解决困难一般的神情揣起盒子说，我不收你心里过不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今天说好了，可下不为例。苟得势说我听老弟的，下不为例。
之后，杨大斐说：“不是姓杨的吹牛，在现在的秦机厂，只要是我杨大斐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那，我太谢谢老弟了。”听了他的话，苟得势又是道谢又是打躬，“不知道是那个单位？”
“铸造分厂。”
“铸造分厂？”一听是铸造分厂，苟得势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铸造分厂是秦机厂最烂的摊子，叫谁到铸造去就像抽筋扒皮一般，他买这样一个位置，除非脑子进了水。他吃惊地看着杨大斐说，老弟，你搞错没有，那是个火坑，你怎么把我朝那个火炕里推呀？杨大斐比他还要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老兄在铸造干了那么些年，对铸造难道一点儿都不了解吗？苟得势嘴一撇，轻蔑地说，正因为我在铸造干过，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烂摊子，看老弟的意思，它难道还是金山宝库不成？说的不错，它正是一座金山宝库。杨大斐严正地说，表面上看，它是一个提着裤子都寻不着腰的烂摊子，其实，它是一个肉在肚里的大乌龟，只是那些睁眼瞎子看不见罢了。谁去了铸造，谁就能发大财，说的具体难听一点，就是发厂难财。
目前，多数私营企业都是靠国有企业里的蛀虫发达的，他要买官回秦机，就是想大捞一把，一听说能发厂难财，苟得势像吸足了鸦片一样来了精神，他双眼砾砾闪光，死死地盯着杨大斐问，你再说明白一点儿？杨大斐说，如今的秦机厂人心惶惶，各项管理制度连废纸都不如，只要老兄稍稍用点儿心思，岂不是财源滚滚吗？苟得势不信地说，那个兔子跑过都不拉屎的地方，还财源滚滚？狗庇！见苟得势还不知所以，杨大斐提示说，比如，你把那些废活儿、废砂箱回炉，可没有一分成本呀？苟得势说，没有成本又怎么样？我曾经到铸造测算了一下，那里的废活儿、废砂箱有三千六百多吨，你把它干出来，起码值一千四百七八十万。我粗略地算了算，除了支出少量的工资和水电费，转手能赚一千来万，有了这些钱，你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朝自己的口袋里装吗？苟得势一下子明白了，笑得一脸灿烂，连连作揖，太好了，谢谢，我太感谢老弟了！不知是什么价？杨大斐伸出食指。苟得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百万，比抢人还凶！杨大斐说，余骥驰要和你面谈，估计少不了这个数？苟得势骂道，他妈的，简直是土匪！少了不行？杨大斐点头说，这小子亲自出马，看来他是想溜了，要在临走时大捞一把，没有一百万恐怕不行。
“这也太狠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要心痛，你现在挖一点儿肉，凭铸造分厂现在的生产能力，估计一年多一点儿时间，你就能翻两番到四番，这是真正的一本万利呀。你要是不要，可有得是人要吆？”
苟得势被杨大斐说得贪心大开，激动得身子都颤抖起来，可他脸上却表现的风平浪静，就像给杨大斐补台一般，艰难地说，好吧，我就买了算了。这话说完，他就后悔自己表演的太过，官还没有到手，杨大斐如果多心，把这事情搅黄，再买给别人，那即将到手的八九百上千万元就飞了，立即换上笑脸说，这都是老弟的功劳，事成之后，我送你一百条肥狗！杨大斐心说，妈的，你小子还知道好歹。也是无事一般笑道，我们是好弟兄，再别谈给呀送呀的？
苟得势打着哈哈说：“不说这，不说这。”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领班小姐领来了余骥驰。
今天的余骥驰西装革履，大背头，老远就闻见一股呛人的香气。他胖脸含笑，荣光焕发，显得富态而高贵。苟得势和杨大斐起身迎接。对不起对不起，有点紧事，实在对不起！余骥驰笑笑地说。余骥驰有个习惯，每逢在得到或即将得到一笔不义之财之时，他都要找情妇中的一个亲热一番，美其名曰，洗晦气，得桃花运。主角一到，服务小姐立即把最后几道名菜端上。余骥驰虽然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可像这一桌的排场，他还很少见过，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这个由狗发了财的苟得势：扁脑袋，矮身材，苦瓜脸，蒜头鼻子上一双小眼睛，使人咋看咋别扭。
苟得势原来叫苟得屎，秦机厂招工时，领队的华刚贤嫌那名字太难听了，就将“屎”改成了“势”，这一字之改，使他由一个“下贱的畜牲”，变成了“当权阶级”。余骥驰暗暗骂道，就是这么一个东西，真是得了狗的势呀，听说他最近瞄上了那个女富婆，不好好敲他一笔，那真是有点儿暴殓天物了。于是，他笑笑地说道：“苟老板，那码事，杨处长给你说了吗？”
苟得势点头笑道：“说了，可不知得多少？”
余骥驰伸出两根指头说：“你我是故人，我也不说虚头，你就拿三根吧？”
“三十万？”苟得势不免一怔。
“三百万！”
余骥驰的狮子大张口，使得苟得势目瞪口呆，他怔怔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杨大斐也大吃一惊，不认识地看着他的顶头上司。过了十几秒钟，苟得势颤颤地问，余厂长，这个价，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位置？余骥驰小声说，铸造厂长。他那吝啬的声音，好像那铸造分厂厂长是个金元宝，生怕说声大了，被人抢了一般，老弟是内行，一定看得出，铸造表面上是个烂摊子，可实际上却是一块儿肥肉。苟得势心说，废话，不是一块肥肉，老子能买吗？可他脸上却挂满了不屑，我倒要请教余厂长，您说的那块肥肉，到底肥在那里？
“廉价的劳力，能用一年的废料。要不是小杨和我是铁兄弟，我早就给别人了。”
杨大斐微微一怔，心说，这小子虽然是书记兼销售副厂长，却不是一个绝对的草包，得小心应付才是。他看着余骥驰，淡淡地说，余厂长，铸造的情况你比我更明白，苟老板是从咱们铸造出去的，对铸造也不外行，这事儿是由我牵头的，你就卖给我一个面子吧？余骥驰一瞟杨大斐，见他脸色阴沉，语音发颤，显然很不高兴，就叹了一声说，好吧，看着杨兄弟的面子，也看在我俩是铸造故人的面子上，我砍去三分之一，你拿二百万算了。
杨大斐见余骥驰依然满天要价，不禁有点儿生气，心里骂道，他妈的，你小子也太贪了。他强压着怒气，尽量使脸上的表情平和，说：“余厂长，我们不能太……”
杨大斐虽然是个处长，可他掌握着厂里的经济大权，余骥驰怕他再给苟得势砍价，自己不好拒绝，马上打断他的话说：“小杨，这事儿是夜梦长扇起来的，我只不过是个马前卒，到了我这儿，只是一口汤而已。再说，苟老板原来是咱们铸造厂的‘三加官’，他的能力和工作情况谁都知道，如果他当了铸造的厂长，群众可能不服，这还要我们花大力气来做群众的工作呢！”
余骥驰说到短处，苟得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立即哑口无言了。
苟余二人都在铸造厂呆过，当时余是电工班班长，苟是电炉工，填料时，他把一个有盲孔的废料装在炉中引起爆炸，给厂里造成了三十多万元的重大损失，使分厂停产一个月，他背了一个严重警的告处分当了造型工；他做造型工虽然没出事故，却老出废品，又被贬做碾砂工，这种是人都能干的活儿，他干了不到四个月，又将一块废铁卡到碾臂里，折断了碾臂，使分厂停工两个礼拜，又背了一个记过，被降了一级工资，当了清砂工；他清了半年沙子，又把砂轮杵在同事的脚上，磨得人三个月不能走路。分厂领导见这家伙是一个提不起来的刘阿斗浆糊桶，又给他一个留厂察看，让他看分厂、锁大门，从此，“三加冠”代替了苟得势。时间一长，人们就把“三加冠”叫成了“三加官”，反正读音一样，谁也不去计较它的正误。十多年前，他见在秦机厂实在混不下去，就调到渭阳区铸造厂，厂子倒闭后，他开了个咖啡馆，挣了一笔后，就开始养狗，几年就成了千万富翁。听了余骥驰的话，苟得势知道他要狠敲自己一笔，心中冷笑，暗骂，他妈的，我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老子是干什么吃的，你想讹诈老子，瞎了你的狗眼！于是，他笑态可掬地说，杨处长、余书记，你看你看，我们光顾说话，把菜都放凉了。他转身对领班小姐喊道，小姐，开席！
领班小姐微笑着，点了点头，向里面招呼一声，立即有三个露着肚脐的侍餐小姐过来给三人披上餐巾，给他们夹菜倒酒。看着苟得势这样，杨大斐不知所以，而余骥驰则想到二百万元即将到手，至多给杨大斐五十万，剩下一百多万都是自己的，临走再捞百十万元，也很不错。他心中高兴，本性就露了出来，一拉住侍餐小姐说：“妞，来给大哥倒酒。”那小姐依言给他到了，他拿出五十元大票，从她开得很低的领口塞进，别在高高的乳房上。接着，他搂着姑娘的屁股，把她揽在怀里，夹了一块鼋裙填在她的嘴里问，“香吗？”
小姐细腰摇了几摇，嗲嗲地说：“香！”
余骥驰香了姑娘一口，说：“真乖，给那两位大哥也倒上，我再给你一百？”
“好的！”
姑娘答应着。她刚要起身，她的两个同伴已抢了上去，抓起桌上的路易十四，两只纤手伸到苟得势面前，苟得势掏出一张老人头，塞进一个的裤裆，又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说，一人一半。姑娘轻轻打了他一下手背，立即倒酒，另一个给杨大斐倒上。三人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三个三陪女又给倒满。
一个小时之后，三瓶酒空了两瓶，眼看着这顿饭就要结束，苟得势丝毫不提买官的事儿。余骥驰急了，这铸造厂长如果不能和他成交，就成了死职，再给别人，这小子就可能告发，那样不但捞不到一分钱，还会召来很大的麻烦。他几次提到，苟得势都巧妙地绕开了，一个劲地说，喝酒喝酒，吃菜吃菜，简直跟没提过那事儿一样。看那架式，余骥驰沸腾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他瞟了杨大斐一眼，颤颤地问：“老苟，铸造分厂厂长，你到底要不要？”苟得势笑笑地说：“你老兄说的不错，我是铸造分厂的老人，我的半斤八两，大家非常清楚，我怕去了难以服众，弄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太得不赏识了。所以，我不想要了。”
“你……”余骥驰把脸刷地一拉，“嗷，原来你们是拿我开心哪？”
“余厂长言重了。”苟得势冷冷地说，“我这几年养狗虽然发了一点儿小财，可那也是一滴滴血汗摔成八瓣换来的，二百万元我虽然能够支付的起，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筹集到手的。再一个，我是铸造分厂‘三加官’的名人，我即就是当了铸造的厂长，也难得搞好，所以，我不想把钱白白地打了水漂，那事儿就当我没说。”他轻轻叹了一声，放慢了语调，说，“就我现在有点儿闲时间，我想好好地学一学铸造理论，武装提高一下自己，只能再等几年了，那个铸造分厂的厂长，您就给别人吧。”
话到这一步，余骥驰再也硬不起来了，他牵就地问：“你手上有多少？”
“三十万。”
“简直开玩笑！”余骥驰的脸一下子白了，呼地站起来，“既然老弟不愿意要，我也不勉强了，再见!”他说完，转身就走。
“余书记，您等等！”杨大斐这才明白苟得势的用意，连忙拉住余骥驰，把他按在凳子上说，“苟老板是咱们铸造的老人，对铸造很有感情，苟老板把我们叫到这儿来，那能是开玩笑呢，二百万确实太高了，他一时凑不上，您看能不能再朝下压一压？”
“那好，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就一百五十万。”
“五十万！”
“不行！在铸造，你就是稍微干一点儿，光喝兵血不用一年就够了。再说，这要三个人分，夜梦长拿一半，我和大斐一人不到十三万，我们沾这一身的腥气图个啥呀？”
“那就六十万，这可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呀。大斐是我的铁哥们儿，他为我办事，我另外酬谢。”
“不行，一百三十万！”
“七十万！”
“一百一万。”
苟得势一瞥杨大斐，笑道：“我们取个吉利，八十万？”
杨大斐看着接近了目标，连忙说：“我看，你也别说八十万，余厂长也别说一百万，咱们取个最大的数字，九十万，我分文不取。希望我们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好！”余骥驰苟得势同时叫了一声，这笔交易谈成了。
这是他卖官最大的一笔收入，余骥驰高兴坏了，叫道：“听说这李小茜酒楼才进了鼋鱼，八千一盘，明天我请二位！”
杨大斐说：“好，明天我们不醉不休！”
张维香是秦机厂铆焊分厂，焊接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在秦机厂下岗大潮来临之时，她和80％的职工一起下岗了。在等待、彷徨、犹豫、焦急中度过了十一月，耗尽了她的所有积蓄，在生活无着之际，她只得将孩子交给母亲，外出打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