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呀”老鸨一把拧过霓裳的耳朵,“人死了,难道活着的人不用吃饭了,实话告诉你,我天涯海阁死过多少人?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可那又如何?要怪就怪你们没这个好命,怎么不生到富贵好人家里去呢,怎么不去当千金小姐呢?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在这里,没有人会同情你们,不想死在这,想离开也行,靠你们自己啊,靠你们自己的本事去让男人赎你们出去啊。”
老鸨的话,没有一个人敢应,也己无话可应,包括霓裳也一样,只能沉默这里,看着她们将海棠和紫衣的尸体就用草席包裹好,放到木箱子里,偷偷的抬出去,扔到河里去了,血迹就这样,用抹布轻轻一擦,就不复存在,可是,擦得掉血迹,却擦不掉留在霓裳心中的血腥,这么多年,霓裳也亲眼目睹这么多活在自己身边的人离自己而去,原来,每个人死的价值都是不同,名震江南的名妓花海棠,就这样石沉青河水底,或许刚开始,会有人想起她去了哪里,可是,在这种烟花之地,或许不用多久,记忆就会被冲淡,甚至不再有人记得,歌声如黄鹂般甜美的海棠究竟是谁?
“你给我记着,霓裳,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霓裳,也不准再叫霓裳,从今天起,你就是海棠,小海棠,天涯海阁的小海棠”老鸨的话如烙印深深的刻在霓裳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闻声今晚有新主角,天涯海阁一时挤满了宾客,老鸨在今晚可是做足了功夫,忽忽忙忙的替霓裳的开完脸,倒是亲自给霓裳上起妆来,檀色点唇,额间用鸳鸯黄淡淡的抹,铜镜里绝美的轮廓,拂烟勾眉,青丝盘起,贴上金锚,轻纱美质的艳服,摇身一变,霓裳成了天界下凡的仙子,美的一时惊艳全场,相比之下,桔梗微微失色些,但她的那首流光飞舞一出,个个也为之折服,一夜之间,小海棠和霓裳轰动了全城,惊艳了天下。这样的效果倒是出乎了老鸨的意外之中,平时扭扭捏捏的她们,原以为,她们并不会好好配合,没想到,她们倒也是下足了功夫,霓裳高高在上,抿着如血般的红唇,傲慢的俯视的裙底下的一片,没想到,一直低人一等的自己,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可以如此骄傲的看着他们。
“檀色点唇,额间用鸳鸯黄淡淡的抹,铜镜里绝美的轮廓,光线微弱,拂烟眉勾描得颇有些多,剪裁成贴花的金锚,闪烁成诱人的独特光泽,再没有什么可以诉说,自从跟随风尘而沦落,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舞榭歌台即使是场梦,也无需去捅破,青楼满座,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那姗姗来迟的我,尽管微醉却依旧倾城倾国,飘扬的彩绘披帛,就足以把所有的心全都捕获,全部都迷惑,青楼满座,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毛笔己蘸上了墨,正慢慢朝着宣纸上写着什么,含苞欲放的我,在一阵往昔过后悄悄折落,谁能读懂的落寞,烛光也微弱,映红了夜色。”
霓裳就将自己编成了一曲歌,醉青楼,此曲一出,却出乎意外的博得这些男人的赞赏,不仅是她的歌声,她的美丽,包括她眼眸间的那股淡淡的忧郁,都足以使每个人男人为之倾倒,她终于做到了,她终于做到了画中的那个美丽女子,这正是少爷以前一直要自己做的事,她终于在今天做到。
“好,好,这样美丽的女子,老妈妈,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开口说话的,正是南城新上任的知府。
“瞧大人说笑的,小海棠和霓裳,可是都是我收养的义女啊,养了好几年,才养出来的。”
“有她们在,怕是大海棠和紫衣也为之逊色,她们倒是识像,早早的退休了”知府大人抿了一口嘴,色迷迷的盯着再也不是霓裳的小海棠。
“老妈妈,看来,你这两位新姑娘的价钱也不便宜啊”别一位花花逗笑道,“不过,为了这样的美人,一掷千金,也是值得,也是值得的嘛,哈哈哈。”
堂内一时哄笑一片,桔梗和霓裳对望一眼,她们却无比从他们的快乐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霓裳指间琴弦一拔,又缓缓唱开了。
“今晚的头彩,我是要定了。”宾客之间一时喧哗争夺起来.
“别慌,别慌”老鸨举她的烟袋示意道,“今晚,我们小海棠和霓裳,不开牌,不开牌,各位贵公子先等等,等几天,她们可还是小姑娘,老妈妈一定重新挑个好日子啊,这几日,大家就先吃好喝好,欣赏歌舞,我们天涯海阁还有其她漂亮的姑娘啊。”
“见过了她们,我们哪里还看得上其她姑娘啊,你就别卖官子啦,老规矩嘛,价高者得。”
嫖客个个兴奋不己,流着口水,巴不得想把霓裳和桔梗吃掉。
“哎哟,李员外,你也别猴急,你有得是票子,她们还不迟早是你的?”老鸨乐呵呵道,“不过,这两个丫头,都还没开过荤呢,你们可别吓着了她们啊。”
“还没开过荤?老妈妈,你是想馋死我们去啊。”
“七天,各位再等七天,七天之后,我就给她们开牌啊,到时候,一定要大驾光临啊。”
“七天?我可等不了这么久,就今晚吧,这个小海棠我要带走”,他的话,如同不能拒绝的命令般,众人齐齐看去,宾客中间,突然出现一名身穿卵黄色锦衣的男子,高冠正发,手中玩持一柄短刀,悠闲的坐在椅上,身侧立有两名随从,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富贵之气,堂中尽无人能及。
“这个贵客,新面孔啊,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小海棠今晚可是头场啊,哪有头场就把人带走的哇,这可从来没有过啊,小海棠被带走了,我们天涯海阁怕是就喝西北风了”老鸨一脸的委屈,知府大人见到他,立即躬身前去,俯身在他的随从身侧,霓裳看在眼里,心想,他一定是身份特殊之人,瞧他长得像北国之人,或许接近他,能打听到少爷的消息也不一定,远远的对着他施以微笑。
“那你们这里的规矩是什么?”语气像是一种入乡随俗的态度。
“七日后的头彩,价高得者”老鸨见知府大人对他也躬身俯尾,不禁肃然起敬,南城这个小城,可从来没来过什么大人物啊。
知府大人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微微点头道,“七日就七日吧,这七日,我就住在府衙里吧,不过,我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与别人分享,这七日内,将她送到府衙里为我唱歌吧,不可再抛头露面”说完话,他便起身离开,桌上留下一颗璀璨夺目的像算盘子大的南海黑珍珠,发着幽幽的亮光,足以抵上千两黄金,看着老鸨是目瞪口呆。
曲终舞落,众人散去,霓裳和桔梗仍留在台上相互对望,老鸨拿着黑珍珠,如获至宝一样,哈声哈气的来到霓裳的身边。
“海棠,瞧见没有,只要我们女人够美丽,男人就可以为之疯狂,红颜祸水,男人为了女人,江山都可以不要啊,这不过只是一颗黑珍珠,也是你的福气,七日之后,他若出得起价钱赎你,我也便放你走。”老鸨捧着黑珍珠回房去了。
“他定是位达官贵人,长得也英俊不凡,攀上他正是一个好机会啊,霓裳”桔梗不禁有些眼红,至少霓裳是可以清清白白的走出天涯海阁。
“这么多人,你有没有看得上眼的?”霓裳扶着桔梗的肩膀道。
“哪有看得上眼的,个个贼眉鼠眼的,看我们就像马上要吃掉我们旁,跟着他们走,我倒宁可留在这里算了,即使有看得上眼的,也未必会赎我,你看妈妈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会开出个天价来,你就不同了,好运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桔梗有些泄气。
“你觉得我运气好吗?桔梗,他再优秀,也终不是他啊”泪水浮上霓裳的眼眶,红了眼圈。
“别哭,别哭,我知道,我知道,在你心中,只有少爷一个人,除了少爷,其他人赎你你都是不高兴,可是,哪里真的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想什么有什么呢?这么多年,你的少爷一点消息都没有,天下这么大,他也未必会到这里来,即使来了这里,也未必知道你在天涯海阁啊,反过来想想,那位公子要是真的愿意赎你也不错,至少可以离开这里,看他的样子就知道,非富即贵,说不定就是京城人士,跟着他,你或许能找到你家少爷的消息,你不是说,此生能再见他一次就无憾了吗?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我明白,是机会我绝对会去把握,如若我能够离开,我一定想尽办法带你走,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傻瓜,有人带你走,你就先走,难道你要为我留下来吗?留下来,又不知是哪月哪日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我只要能遇到一个对我好的人,就行了。”
“一定会的,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桔梗,我们都会幸福的”霓裳抓着桔梗的手,彼此给彼此信心。
檀色点唇,额间用鸳鸯黄淡淡的抹,铜镜里绝美的轮廓,光线微弱,拂烟眉勾描得颇有些多,剪裁成贴花的金锚,闪烁成诱人的独特光泽,再没有什么可以诉说,自从跟随风尘而沦落,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舞榭歌台即使是场梦,也无需去捅破,青楼满座,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那姗姗来迟的我,尽管微醉却依旧倾城倾国,飘扬的彩绘披帛,就足以把所有的心全都捕获,全部都迷惑,青楼满座,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毛笔己蘸上了墨,正慢慢朝着宣纸上写着什么,含苞欲放的我,在一阵往昔过后悄悄折落,谁能读懂的落寞,烛光也微弱,映红了夜色。
事隔五年,倪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跪在霓裳的墓前。
“姐夫,你的大仇得以报,姐姐在天之灵,一定能够安息了”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开口道,目光充满着悲伤之情。
“小炳,我没用,就连你姐姐的尸体也找不到,想给她立个全墓都不行。”五年了,五年之间,倪少早己变成了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更加的英气,更加的沉稳,目光仍是那个的皎慧,勾人的瞳孔,深不见底,更加无法猜透他的心事,城府越加深了。
“或许这是命吧,当初,也根本没有能力和时间去找,如今事隔五年,找寻起来,谈何容易,姐姐的尸骨早己化成一堆白骨永沉江底了,以前姐姐在身边时,天天照顾我,就是临死之前,也还关心着我,我这个做弟弟的惭愧啊”小炳也从当年的那个小毛孩长成一个小少年,相形之下,霓裳姐弟俩,总是比其他相仿年龄的孩子懂事些。
五年前,小炳所居住的关城,被倪少的军队整整包围了三个月,城内粮草尽失,守城将军宁死不开关,杀掉城中百姓充饥,小炳的父母也不例外,死在那场灾难之中,后来,城中百姓终于受不了,主动打开城门,倪少骑着马,带头冲进城,当时的小炳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己经饿得不行,最终拿出姐姐留给自己的山果子充饥,却没想到,这救人山果子,不仅救了两个人,还让小炳和倪少相认团聚,从此小炳就跟着倪少身边。
冲进关,平定各郡省,助北国王统一天下后,倪少率先来到了霓裳的墓前,告诉她,自己己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只可惜,她己不能陪在自己左右,泛舟江上,借此时机,游江散心,再安心回朝,去完成他人生的第二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