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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少女情怀

只听子玉又道:“这饮地就是:花下、竹林、高阁、画舫、幽馆、曲涧、平畴、荷亭。咱们现在坐在船上,勉强可以和画舫沾点边,其余的连点边也没有了。”

紫衣秀士道:“不然,咱们现在坐在船上,下面是水,不闻《说文》云:亭,民所安定也。从高省。就是行人停留宿食的处所。从字的部首来说,属于‘高’部。眼下虽无荷,与亭倒是很有些关系,与高阁也沾边。”

赵萍道:“这崖下就停了这一艘船,岂不活象个幽馆?再说,这崖上焉知没有竹林、平畴、花丛?依我看,咱们这‘饮地’还真占了不少。你再说饮时和饮趣是什么?”

“萍儿妹的联想真是丰富。好,我再说饮时。饮时就是:春郊、花时、清秋、新绿、雨霁、积雪、新月、晚凉。”

赵萍道:“这饮时嘛,都是明摆着的,就不要联想了。子玉哥,你再说饮趣。”

“这饮趣就是:清谈、妙令、联吟、焚香、传花、度曲、反棹、围炉。”

“子玉哥,什么是‘反棹’啊?”

“反棹就是划船返回。”

“看来咱们除了沾个‘清谈’,什么也沾不上了。”

紫衣秀士道:“要是咱们这饮酒四则的三十二项都占了,岂非成了仙人了?我想,就是仙人也不能三十二项都占全了。”

因为谈兴浓的缘故,不知不觉间,三人都饮了不少酒,紫衣秀士颇觉醺醺然,赵萍更是已呈醉意。子玉酒量甚宏,仍是原先的“微觉醺醺”。

子玉给紫衣秀士和赵萍每人倒了一杯茶,说道:“沈大哥,萍儿妹,请即刻将这杯茶喝了。”

紫衣秀士闻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赵萍则迷瞪着眼皮,说道:“我不喝茶,我……我喝酒。”

紫衣秀士喝下茶去,立觉神清气爽,酒意全无,见状皱眉道:“兄弟,咋办?”

“没事!”说罢,瞧瞧四周,见并无人注意,便站起身来,走到赵萍身后,凌空朝她的灵台穴指了一下,赵萍即刻清醒过来。

子玉回到自己座位上,这起身、点穴、回座,也就一瞬间的事情,看在紫衣秀士眼里,也就是一团蓝影来回闪了一闪。

子玉道:“刚才萍儿妹说这是‘幽馆’,大有道理。”

“什么意思?”

“你们想,此处湖上波涛汹涌,岸边崖壁陡立,他们要对咱们动手,必在今夜此处。”

“兄弟的意思?”

“咱们仍然装做饮醉酒的模样,表现得骨酸筋软,回房间蒙头大睡,然后再做道理。”

赵萍立即迷瞪着眼皮,口中呜噜呜噜地嘟哝着:“酒好,再……再喝……喝……”头一歪,靠着坐椅背睡着了。

紫衣秀士道:“兄弟,我觉头痛,骨软筋酸,咱就休息去吧。”

子玉搀起赵萍。子玉的手臂便在赵萍的腋下。赵萍立即似觉一股热流,就从腋下,迅速布满全身,子玉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汉气息,令她心醉神迷。她多么希望由饭厅到房间的路是一条漫长的路。

三人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蒙头大睡。

由赵萍那边传来轻轻的鼾声,看来,她是真的睡着了。

有脚步声过来,来到房间门口。

“客官,客官,天晴了,不到岸上看看吗?”站在房间门口的人大声喊道。

房间里一片黑暗,没有回应,只有轻重不一的鼾声。

又一人过来,轻声问道:“如何?”

“看来是都睡过去了。”

“那也得看看,尤其是那个穿蓝衫的小子,此子狡猾得很!”

一人进入房间。子玉正侧身躺着。来人照子玉肩膀戳了一下,子玉便由侧身变成了仰面。

“象死猪一样。”

“那还不干脆做了,花那么大工夫干啥?”

“连堂主都不能保证一招得手,所以才花那么大代价。”

“不是一连下了三天软筋散吗?”

“谁能保证软筋散对他们就起作用?”

“那当初为什么不给他们来点厉害的?”

“厉害的都是一下子就能发觉的,不象这软筋散,一般人谁能发觉?行了,别罗嗦了,赶紧干事去!”

二人匆匆离开房间。

子玉听了听,走廊上阒无人声,又悄悄爬起来,伸头看了看,确实无人,便箭一般窜到舱口。

风早已停了,天上的乌云正渐渐散去,云缝中不时闪烁着星光。

子玉见舟子们似乎正在朝舱板上撒什么东西。嗅了嗅,硫磺!这些家伙要烧船!

子玉贴着舱板,蛇一般滑到船边,看看栓着的舢板尚在。接着,顺着船边找准了自己房间的位置,两只手掌贴着房间的舱板,微一用功,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两块舱板随手掉入舱中。接着又扳掉两块舱板,将豁口弄大了,钻进舱中,悄声叫了一声:“沈大哥!”

紫衣秀士根本没有睡着,子玉出房间到弄断舱板,他都看到听到了。

“兄弟!”紫衣秀士轻轻应了一声。

“快走!他们要烧船!”紫衣秀士立即起身,背起行囊,接着要去叫醒赵萍。

子玉拉住紫衣秀士的手,轻声道:“不要,别弄出动静。你先从这豁口出去,到舢板上。你会使船吗?”

紫衣秀士道:“没问题!”说着,一个鱼跃,此豁口中窜了出去。

子玉用被将赵萍裹了,也从豁口中出来,跃到舢板上。

紫衣秀士用桨在船舷上一点,舢板便箭一般离开了大船。

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大船黑黝黝的身影。只听船上一人叫道:“不好,舢板没了!”接着又听一人叫道:“别点火了,人没啦!”

可是,船上仍然冒起了火光。众舟子乱成一团,在吵吵嚷嚷中纷纷跳水逃命。

舢板向北行驶,这是子玉的意见,因为向北是顺水。离开大船越来越远,大船燃起的火光,也渐渐象星光一样,闪闪烁烁,若明若暗了。

赵萍正在做梦,梦见和子玉并辔江湖,可是四周是那样的黑,马匹也不见了,子玉的手便在她的腋下,子玉挽着她,腾空而起,晕晕悠悠,子玉的脸渐渐模糊,变成那个锦衣华服面白无须人的脸,天是那样的冷,满身鲜血的爹爹躺在地上,十二只利剑向自己刺过来,她想跑,可是一步也迈不动,她想喊,可是声音是那样嘶哑,她急了,子玉哥上哪去了?“子玉哥,子玉哥!”她终于叫出了声。

她听到有人喊她:“小妹,小妹!”这是姐夫喊的。

“萍儿妹,萍儿妹!你醒醒!”这是子玉哥!“子玉哥——”

赵萍喊着“子玉哥”醒了过来,看到头顶上闪烁着星光。

“我怎么睡在露天啦?”见子玉正坐在自己身边,姐夫正在划浆。

“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就听紫衣秀士道:“小妹,咱们又逃过了一劫。”

“怎么回事?”

子玉道:“他们要把咱们烧死在船上。”

紫衣秀士道:“子玉兄弟怕你受惊,就用被裹着你逃了出来。”

“又是子玉哥,是子玉哥用被裹着我!”少女的心头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另一种甜丝丝的美意。

子玉道:“沈大哥,看来,咱们得走旱路了。”

“那是自然,我看咱们离他们也该有三四十里了吧,可以靠岸了。”说着,便向岸边划去。

赵萍心里却想着,这一次又是自己坚持走水路造成的这个局面,虽然对事情的经过并不清楚,然而必定又是一场惊心动魄,又是子玉哥救了自己。想着以后不能再任性了。赵萍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子玉哥,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只要子玉哥在自己身边,她便什么都满足了。

“子玉哥,你怪我吗?”

“萍儿妹,怎么会呢?我们总要经风雨见世面,才能一步步成长成熟。唉,只是我们眼前的恶势力过于强大,我们的路是步步荆棘,所以我们总得谨慎才好。”

子玉虽然年青,但他在苦难中长大,在义军的首脑身边长大,在腹藏锦绣,历尽人间沧桑,和蔼可亲的赵伯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中长大,在韬略经天纬地,武功盖世无双的俞爷爷的严格训练中长大,所以,他的思想要比赵萍成熟得多,就是比富家出身的老江湖紫衣秀士也成熟得多。

舢板划到岸边,紫衣秀士用桨试了几处,发现这一带都是烂泥,密密麻麻地长着大片芦苇。看上去,黑黝黝一片。舢板沿着岸边,又向北划了一阵,终于发现一处没有芦苇的地方,虽然还是烂泥,但也顾不了许多,先上岸再说。

紫衣秀士道:“兄弟,你先上,我把住船。”

子玉道;“萍儿妹,你还得用棉被裹了。”

“干啥?”

“我携你跳上岸去。”

赵萍虽然心中暗喜,却也不禁面孔一热,嗫嚅道:“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那……也好,你就先跳吧。”

赵萍顿时怅然若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跳,不然……但她还是纵身一跳。

赵萍这一跃,只跃出了两丈来远,双脚就要落入烂泥之中,突觉身子一轻,一只手伸到她的腋下,接着便如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嗖”的一声,连想点什么的工夫也没有,便已飘然落地。唉,这段路程怎么这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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