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闸门附近水域染红的罪魁祸首是一种红色的淤泥。是有人把红色的淤泥灌进了闸门储水池的管道中,湖水才会被染红。后来果然在加通闸的闸室底部找到了这种奇怪的淤泥。
此事让运河的管理者,也就是那些美国人大为敏感,他们怀疑这是为了破坏运河而作的准备活动。
红墨水滴在模型上后,曾二并没有把它擦干净。而正巧墨水掉落的地方就是发现红色淤泥的地方。接收模型的人看到墨水印就立即联想到前不久发生过的事故,并怀疑宗二与这起破坏事件有关,于是就通知了美方,让人把他带走拘禁起来。
其实,真正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淤泥,而宗二只是运气太差才会导致牢狱之灾。
“真是不幸啊。”折竹叹了口气说。一旦和国防扯上了关系,政府就不会轻易罢休。如果是在普通的杀人案中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当成巧合处理。折竹相信宗二是无辜的。
他想帮助这个青年,有同胞在受苦让他无法视若无睹。一想到无辜的日本青年被美国警察秘密逮捕,就让他感到满腔热血涌上了心头。真屋又继续说道:
“哥哥被捕后我不得不找工作养活自己……那时候里瓦摩尔先生就找到我,说要我当他的秘书。”
这可真奇怪了,折竹暗忖。里瓦摩尔为什么非要找真屋来当自己的秘书?难道在日本的证券交易所里也有他的耳目?即便是那些报纸上没写的事,他也能通过耳目得到消息。他把真屋留在身边或许就是为了等宗二十年服刑期满出狱后再从他嘴里问出一些重要的秘密。就为这些,他还真下了不少工夫。
你这个绰号“黑主教”的家伙,这就是你让真屋为你工作的理由?而你让我去找什么白金只是借口。鬼知道你背后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如此奸诈的男人万万不可大意。折竹在心中暗自想道。这时真屋又对折竹说:
“我真是个扫把星,无论什么事到我手里都会被搞砸,和我在一起的人也会跟着倒霉。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索性就找个不喜欢的人嫁掉算了。唉,我真是太傻了,居然会那么想。我真是太傻了……”
真屋用手撑着脑袋,肩膀微微颤抖。敬爱的哥哥遭遇不幸,自己生活了无生趣。她第一次将心中的苦闷对人诉说。在她看来,折竹是一个善良,并且值得依靠的男人。不然自己也不会在他的面前敞开心扉。
或许这个男人能够帮助我,能够把哥哥救出来。也不知怎么的,真屋下意识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只要紧紧地抓住这个男人,让他待在身边,我就会获得幸福。
或许是看到了希望,真屋也就没急着离开医院。大约过了一周左右,里瓦摩尔的重伤基本痊愈。他在和折竹下国际象棋时说:“唉,我的王后被你的两个骑士夹攻了。这招在日语里是不是叫‘桂马[4] 夹攻’?”
棋局走到后半场,折竹陷入了苦战。他被里瓦摩尔的“黑主教”给逼到了死角。里瓦摩尔脸上挂着笑意。为了利益,国家对于里瓦摩尔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无商不奸就是这个道理。对于折竹来说,这盘棋的胜负只是其次。之后发生的事,让他终于明白了宗二被捕的真正原因。
美国商船“爱达荷号”通过佩德罗·米格尔闸时发生了一起事故。在此之前,先要对闸门的注水装置作一个说明。
普通的汽船从大西洋进入运河先要进入加通湖。进入闸门后,闸门关闭,船只被关在闸室中,底部不断有水涌上来,水面随之升高。当船只升达一定的高度后再进入下一道闸门。
再来讲一下注水装置。闸室的底部均匀分布着一百多个小口径的出水口,而在闸室的侧壁上还有一条大暗渠。论出水量当然是暗渠多,但出水量太大太急会形成旋涡让船颠簸。所以在进水的时候还是使用闸室底部的小口径出水口作为主要充水方式。大暗渠辅助,两者互相调节,让闸室内的充水速度又快又稳。
再来说爱达荷号进入闸室后发生的事故。有人在进水口中放入了红色淤泥导致小口径出水口竟然堵住了。从大暗渠道流出的巨流形成了恐怖的旋涡,牵引船只的四台电车被连根拔起。爱达荷号横向翻倒,船头撞在岩壁上,变成了向上翘的倒“八”字形。
美国人最怕运河发生堵塞。而这起事件则让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为了破坏运输系统正在做试验。
之后,巴拿马赤泥鬼的说法就传了出来。没过多久,就有人发现加通湖中有红色的淤泥。红色的淤泥中含有丰富的铁元素,所以很容易造成小孔径出水孔堵塞。军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入水口处投放淤泥。美国人秘密逮捕宗二,就是要问出到底是谁在干这种事。
“您别分心啊,你看我就要用车将死你了。”
第二局,折竹占优势,接连几步好棋子让对方乱了阵脚。看来这国际象棋和将棋不同,比的不是耐心,而是谋略。对弈时折竹不住地打量里瓦摩尔,他怀疑赤泥鬼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搞出来的阴谋,看来一定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才行。
像里瓦摩尔这样的人说得好听点是投资客,其实就是个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然后坐收其成的社会害虫。其后又发生了几起类似的堵塞事件,美国都采取了隐瞒的做法。反正这个国家的新闻媒体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于重大的犯罪事件,则是能瞒则瞒,一般民众根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但里瓦摩尔为什么要雇用宗二的妹妹当秘书?难道是宗二被捕后,他深知宗二是冤枉的,于是便产生了罪恶感,打算照顾他家人以获得心灵上的救赎?
他委托折竹前往阿特拉托河寻找白金又是出于何种目的?阿特拉托河离运河不足两百英里。其间有一处名为“死亡哨兵”的魔境。或许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金,而是为了给那些想要破坏运河的人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地。总之,白金只是一个借口,是里瓦摩尔在背后指挥破坏分子利用淤泥来袭击运河。
但可惜现在还没找到能替宗二申辩的证据和手段。里瓦摩尔棋势正健,看样子稳操胜券。
“哟,看你这‘黑主教’要往哪里走?难道想逃到佩德罗·米格尔变成赤泥鬼吗?”折竹随口一说,对方的脸色却顿时僵硬。
里瓦摩尔轻轻一叹,问道:“折竹先生怎么会知道赤泥鬼的事啊?”
“这个嘛,我有很多做官的朋友,爱达荷号差点翻船那件事我也听说过。”
“是嘛。但是……”里瓦摩尔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他放下手里的棋子,点上一支烟对折竹说:
“那您是否知道,就在雨季来临前,加通湖中又发现了红泥。”
巴拿马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多雨地带之一,所以如何处理漫溢的雨水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程。当上游的水量接近临界值的时候,观测所会将报告发往管理加通湖的事务局。然后事务局立刻命令开闸放水,加通湖的水位则立即降低。而那些原本在河底的红泥也随之浮上水面。
这恐怕是你干的好事吧?别装了,你这种恶劣行径肯定让当局火冒三丈。折竹开始思考该怎样将里瓦摩尔一军。一开始他还有些心烦意乱,但等他想出具体对策后就微笑着抬起头,推倒棋盘上的棋子说:“我们就下到这里吧。”
“为什么?”
“你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不会是假的吧?也就是和你合作,去寻找白金的事。我想了一下,决定答应你的要求,随你去阿特拉托河走一趟。”
在折竹的安排下,一个月后探险队就搭乘一艘大型驳船开始往阿特拉托河进发。长河两岸布满了像章鱼触须一样的红树须根。在入海口,他们看见大河向海面倾吐出浓黄色的河水,头顶火热的太阳正在散发耀眼刺目的光芒。天气还不错,但众人已经在河口附近徘徊了三日左右,仍旧没有找到进入河口的方法。
“老板,这艘船到底要往哪儿开?”水手似乎对折竹他们一行的目的地感到很奇怪,“我们按您的吩咐在船舱里装满了盐。哈哈哈,您肯定是个投机商吧,到了新的港口就把这些盐卸下,再换上新的货物。但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问这么多干吗?难道你们还想抢货不成?总之听我的话就是了,钱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好吧,听您的。”水手们回头干活。其实他们会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折竹站在甲板上眺望,发现河口附近竟然架设着炮台。原来如此,看来禁飞不是吓唬人的,对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这样的话,要进入河口只能使用非常手段。这三天来他们一直在等涨潮,只要时机成熟,月亮被云层遮住,自己就可以偷偷摸摸地渡过河口。万事齐备,所欠的只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当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折竹做了一件让所有水手都哑口无言的事。他命令那些水手都转移到别的船上,然后自己拉起锚,趁着涨潮驾船向河口飘去。
“即便欺骗了里瓦摩尔我也没有负罪感。对我来说拯救宗二是义不容辞的事。我感觉这不是义务而是我身为日本人的本分。前进吧!为了同胞一定要踏破魔境!我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一定要把赤泥鬼的真身给揪出来!”
萤火虫发出点点微光在船头飞舞,船身也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像个垂死的老人被病痛折磨而不住地呻吟。在前往死地途中听到这种声响还真是恐怖。折竹究竟想到了什么?为何在与里瓦摩尔的对弈中突然改变了心意?而前往戒严中的阿特拉托河又有什么目的?对此,他又抱着怎样的信念呢?
如果你问折竹这些问题,他肯定会对你说:“只有神才知道。”探照灯在河面上频繁扫射,鬼才相信仅仅是为了防备淘金客才做出如此森严的戒备。
渡河进行得很顺利,折竹没有被发现。河面上只有鳄鱼张着大眼睛盯着庞然大物从身旁悄悄划过……河道两畔只有野生兰草和凤尾草的枝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照射在宽广的河面上。倒霉!船被发现了!刹那间,两岸警报齐鸣,弹丸交错,碉堡内的枪声此起彼伏,枪火忽明忽灭,仿佛云丛中的闪电。不久,折竹驾驶的驳船就被一阵水雾给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