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吊在下面的玉然不知道为什么绑住她的那个绳子断开了而自己却没有掉下去。那个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楼下那冰凉的地面上了,可是两秒钟后,她并没有坠落,而是发现在后腰的另一侧还有一根绳子绑着自己,只是那根绳子更细。
意识渐渐模糊,他脑海里映出了很多回忆,有关于玛莎的,有关于何诗诗,有关于明飓和Mike的,最后是关于玉然的,画面逐渐模糊,最后,她的身影和杨尊雪的身影重合在一起,飞扬的发丝萦绕着他的手指,他却无法握紧,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舞,他们却越来越远,黑暗吞没了他,那一声声悲惨的呼唤震荡着他残碎的灵魂,他感觉到脸颊上有液体不断的渗透皮肤融入血液,灼热着他的心,即使是在冬季落雪的时刻,依旧那般的温暖。看,死亡并不是冰冷可怕的,至少在他看来,是温暖而满足的。
如果你不是那样的悲惨,或许我的世界也会跟着放晴。
如果你不是那样的绝望,或许我的世界也会跟着温暖。
如果你一开始就爱上我,或许我就不会因为恨而悲伤。
如果我原谅了你,你能不能忘记曾经,在我的怀中安睡至天亮。
玉然,我想我是真的很爱你了。
从你周旋在飓的身边开始,从你出席诗诗的婚礼开始,从你抱住我的那一瞬间开始,从你坐在我对面喝着豆浆开始,从你住进我的家开始,从我离开你开始,从我对你的消息无法无视开始,从我回来嫉妒飓留在你身边开始,从……从这一刻开始,我很爱你了,将整颗心都交给了你,你能不能为了我留下一滴眼泪,然后开心的生活,哪怕离开这座伤心的城池,只住进我的心里,让我一直守护你,悲伤的也是绝望的守着你占有你……
有一个声音诅咒一般回旋在头顶:“你们去阴曹地府去恩爱去吧。”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被宣布了死刑,但是很意外的,当看见那被割破的绳子时,我并没有如预期般的坠落并摔死在冰冷的地面。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慢性等待,是一种恐惧的过程,我在这个过程中挣扎了一下,随即明明的刚刚的话回响在了我的心里------他今天要向我求婚。瞬间,心就平静下来,我想我需要的只有冷静和对他的信任。果然,当我发现还有一根更细一些的绳子捆绑着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那么明明呢?我努力的告诫自己,不可以想不好的事情,可是越是这样想,我的五感越是敏锐。除却了雪花飘落的声音,我听不见任何的响动,天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上升。
喉头突然很粘稠,我呼出大片的白气,大喊:“明!是你吗?明……”我不知大我在害怕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要确定明明是否像我一样安全。
“不要说话,再忍一下。”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我说,那本是平稳的安定人心的声音却让我如坠地狱般的恐慌,我努力克制自己的颤抖,直至我的充血的双脚虚浮的挨到地面,我也没有停止那发自心底的颤抖。
我的大脑努力命令自己旋转眼球,可是眼皮却不听话的沉下来,嘴唇颤抖着只能发出“呜”的单音,真的好可恨。“你还好吗?”那个沉稳的声音说道,随即一件带着温度的大衣裹住了我的全身。
终于,神经被舒缓过来,我看见那张曾经出现在明明相册里的那个男人的脸。
“明明呢?”我听见我的声音成了嘶哑低沉的锯齿样的动静。
那个男人的头低下去,那个男人的手垂下去,那个男人的嘴角抿紧,那个男人变成了我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给我杯咖啡。”那个干干净净的男人坐在饭桌的对面,拿着报纸面无表情的看着,间或翻动报纸的发出“沙沙”的响动,伴随着晨间耀眼的阳光,接着就有油墨混着咖啡的味道传入鼻腔。一杯咖啡放在那男人的右手边,男人习惯性的拿起就喝,殊不知望着他的人早已泪流满面。终于,男人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深如潭水的眸子望向这边,带着浓重宠溺的声音传过来:“怎么哭了?不要哭。”只是一瞬间就陷进去了,下一刻,一个深吻缠绕在唇舌之间,那般的温热,那般的,动人心魄。
我感受到右手被人紧紧的握住,我努力挣扎着从太过虚幻温馨的梦境中醒来,然而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便是噩梦的开始。
握着我的手的人不是明明,而是很久没见的明飓。我听见他说:“醒了?”然而我却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许久,我抑制住心中的恐惧,艰难的张开了口,却并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说的话,我只是说:“醒了,飓。”
对方只是沉默,而后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发梢。良久,我看到飓的眼底有闪烁的光芒,似是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扶我起来。”我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说。
刚刚坐好,病房的门被打开,我的心狂跳不止,直至看见来的人是那天拉我回到陆地的男人时,心终于沉落了。
“这是Mike,从小到大的朋友。”明飓站起身介绍道。
“你好,玉然。”Mike礼貌的对我点头微笑。我望着他眯起的眼睛,轻声说了你好。
Mike显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他将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的对明飓说:“医生不建议你下床走动,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我这才注意到,明飓的头上包扎着绷带,敞开的病号服衣领露出绷带,显然,那是很重的伤。
“不要紧,只要有止痛剂就好。”受伤的人一脸天真的说道,可这个笑容落在我的眼里却是那般的刺痛。
“回你病房去。”我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说,虽然这不是我原本想要表达谢意的方式。明飓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出了病房,留下Mike在这里,房间更加的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冰冷让他感到越来越不舒服,他忽然走到我的病床前,只是我的眼睛。我盯着他的嘴唇期盼着他能说出我想要听见的话。
确实如我所愿的,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听见他说:“后天是明明的葬礼。”
他死了……真的死了……
一直没有勇气问出的问题得到了明确回答的时候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心情的。有一丝笑意窜上心头,好笑,真的很好笑。下一秒,我感觉到我真的笑了出来,那股不断涌动着悲凉的笑意让我晕眩的头颅不住的颤抖,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人拎起一般的停不下来的抽动着,紧接着,腹腔内膈肌抽搐,“哇……”酸液涌了出来。
再次接触到阳光的时候已经是24小时之后,我望着电子日历的红色数字,只觉得血液无限的循环不断的加快。我想我应该去准备他的葬礼了。一天,对于我来说足够准备好一场体面的葬礼的了。
双脚刚刚着地,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我看见了我未来婆婆的脸,那样精致的一张脸,鲜红的唇衬着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是绝配。
“玉然,明天的葬礼你能参加吗?”我听见她高声的问,仿佛带着鄙夷。
当然会参加,我想,但是我不想和她说话,于是只是点了点头,便抓起放在柜子上的衣物旁若无人的换起来,那期间,她说的一切话我都没有听进去,但是当我迈出房门时,她的那句:“是你害死的明明。”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我害死的明明,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更明白,此刻开始,接下来的我的人生将要为谁而过。
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死的,至于怎么死的,目前我并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如果那个这个叫玉然的女人重新回归到大众视线里,那些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们,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们,他们将会露出怎样的嘴脸,或者采取怎样的手段。
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惟独眼眶灼热的要命,走出医院的大门,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终于,一行不知该称为是清泪还是热泪的水洒落下来,风一过,便消失了。
明明,不论你在哪个世界,我玉然,此生只做你的新娘。我们的婚礼上,将会有很多的亡灵送上他们的祝福,天堂和地狱,没有一处不为咱们欢歌,没有一个灵魂能够忘记我们婚礼的日期。等着那一天吧,不会很遥远的。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个落魄的玉家大小姐在又一次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丈夫明明之后还能如此果决的继承遗产,并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从华耀集团手里收购了原玉临集团的全部股份。
更令人咋舌的是,圣明集团董事长明飓决策性的将圣明集团亚洲区投资全数转移到打造世界级娱乐中心的项目,一时之间,商界人士人心惶惶,如此大规模的变动,使得夏城平稳的经济流动颤动了根基,会展业、轻工业等短期内无法接受大幅度变动的行业在这次改革中没落,新型行业随之崛起,仅仅是半年的时间久造就了神话般的壮举。
玉临集团联手圣明集团缔造了属于国际版块的娱乐中心。华耀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平稳上市,一时之间韩征耀、明飓、玉然三个人成为了夏城这座城市的商界金三角,无人可及。
这就是所谓的成功,玉然端着咖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最新版的《B.W》杂志想,不过这还不够,对那些躲在黑暗中等待着让自己不得好死的人来说,这样微小的成功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让他们感觉到疼,感觉到恐惧,才过瘾。
一抹嗜血闪烁在女人的眼底,她将杂志放在茶几上,一整杯咖啡就这样全数倾注在了那本厚厚的纸张上,些许深棕色的液体迸溅到她的衣物上,吸附进那白色的地毯上。就在杯子见底的时刻,修整的及其精致的手指突然一松,“啪!”的一声,一只西班牙手工陶瓷杯粉碎开来。
“看,越是昂贵的东西就越易碎,真可惜。”她自言自语道,脸上危险的表情越发明显。
新来的保姆陈妈看着那昂贵的咖啡杯被打碎了一阵心疼,却不敢上前说一句话,直至看见一脸危险的女人蹒跚着走开,才拿着抹布快速的吸干地毯上和桌子上的咖啡,扫干净碎片。
明飓从工地出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就坐进车子闭目养神。这已经是他第36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现在要是再不睡的话,恐怕就没有精力撑过后天的圣玉度假村的剪彩了。
当明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上的夕阳已经惨淡的只能看见边缘了,明飓无奈的摇摇头,嘲笑着自己的嗜睡,看看手表,睡了六个小时了,真是奢侈的睡眠。
这时,电话响起,明飓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飓,来西郊,快。”电话中,Mike的声音显然是故装镇定的,灵光一闪,明飓扔了电话疾驰而去。
“明先生,玉小姐刚刚一直吵着要你来,医生已经进去一会了,你快去看看吧。”陈妈边跟着进门后的明飓身后小跑边说道,似乎不让她说点什么她就会紧张的死过去一样。
明飓没说什么,只是推门走了进去,一声惨叫震得耳膜差点破掉。
屋内Mike对明飓点了下头便继续注视着床上的女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血腥的味道,医生有规律的数着秒数,镇静的指挥着床上的人呼气吸气和,用力。
没错,玉然在生孩子。这个想法在明飓的脑海中犹如闪电般呼啸而过,带着些许的慌张,他脚下一软,坐到了Mike的旁边,和身边的人的神情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床上正在给予另一个生命新的希望的人。
那个带给自己希望也带给自己绝望的女人,正努力诞下一个新的,属于自己弟弟的生命。
门再次被打开,韩征耀一脸汗水的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里。明飓奏着眉头腾出身边的位子,他看见韩征耀径直走向玉然,想都没想就上前拦下了他。
“不要过去,她需要专心。”明飓对着韩征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韩征耀直视点点头,干渴的咽下口水,随即和明飓一起坐了下来。Mike握紧的双手松开,握住明飓的左手。此后的三个小时中,三个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从未变过。
“哇------”一声啼哭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结束了三个男人僵化的坐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呼之而出的重大叹息从三人的喉间发出,然而最先向着远处的床走去的人却是Mike。
“恭喜,孩子很健康。”那团血淋淋的东西在医生的双掌上肆意的哭喊着,Mike笑眯了眼睛,心底一个巨大的声音传来,明明,这就是你的儿子。
床上的女人已经虚弱的睡去,惨白的脸上汗水还未退去。明飓坐下来,用指肚摩沙她干裂的嘴唇,他喃喃的说:“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是原来的你。”
“飓,孩子我下个星期带走,这段时间你就陪在她身边吧。”Mike的话自身侧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震得人心晃动,床上的人儿还在睡着,那个小生命还没有记忆,两个人就要分开,从生命最初的地方。
“为什么要带走孩子?”问话的是韩征耀,他一身正装,显然是从什么重大的场合直接过来的。
“外界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留下他只能成为我们的羁绊,玉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很早之前她就选好了地方,我只是帮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而已。韩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Mike一贯平缓温和的声线充斥了房间,也充斥了韩征耀的脑海。
玉然的改变他不是没看见,可是,他没想到,玉然竟然如此的绝情。
明明去世后,玉然接手玉临,吞并大小企业数十家,一半政府官员都成了玉临集团的棋子兵卒,对于反逆自己的人更是下手狠绝,不惜血本的打压,几次游走在法律边线,甚至连金户的生意都拦下了大半。暗地里,有人花钱买她的命,她就从国外搜刮各类特工,组建了一只可以称之为小型部队的防护队,这些人的手下哪个没有人命?想到这,韩征耀正色道:“哪里有比玉然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呢?”
“这你不需担心,会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的。”在这几小时里,Mike第一次露出整齐的牙齿,对着韩征耀微笑道,细碎的金色发丝荡在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灿烂。
韩征耀垂下眼眸,嘴角轻轻扯起好看的弧度,单手解开西装的扣子,扯掉领带,倚在墙上不再说话。陈妈走进屋,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窗帘自动闭合,一整个天空的璀璨星光被遮住了。屋子里的三个高大的男人凝视着床上苍白的女人,这一幕,像极了画布上唯美的画,陈妈摇了摇头推来出去,关上门之后,一句疑问脱口而出:“这种嗜血的女人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她呢?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