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我的心一下子变化了变化。我猜它应该是松了口气。
我转向天空,与上空闪烁的星形叶片交换了眼神。动不动一下子消失掉,冥储的这些生物果然都不是人。
说出它的名字,然后小树开始发生了一系列神奇的变化。我开始觉得奇怪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漫天的树叶星星还在高高的上方闪烁着,是我这个囚牢之人的唯一陪伴。可是我现在却没有办法安宁地呆在这里欣赏这些奇妙的美。我的心已经处在了危机的潜意识里。不管怎么样,我终究得做点什么。
我仰头看它们,嘴角不禁扬起。“喂——你们想要回来吗?”天空的闪烁变化了变化,似是在对我摇头。“那——你们喜欢在上面吗?”我感觉它们开心笑了。我也笑了:“随时回来哦——”
转换了视线,看着来时的六边形镂门,我定了定心神,迈步出去。这不是在村子里出去串门,我很知道,一旦走出这里,在那迷宫般的地形里,我可能既找不到出去的通路,也再回不来这里。
可是我只能这么做。也非得这么做不可。
在前所未有的漆黑里穿梭,眼前与内心全部是黑暗的。我努力克制,将寒冷与可能随时引爆的恐惧不安阻挡在心外。
这出去的条条岔路是在我意识不清时走过的,来时的走法记得再清,这几段走不出终究也是白费。我在这分叉纵横里只能凭感觉摸索,怀着满心的不确定,然而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我的脚步。它们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般,反客为主竟然越发明显强力地带着我在这座迷宫里左分右转。随着环境的渐渐适应,我感到有一股感应渐渐清晰。这座迷宫的布局霎时清晰在我脑海乍现!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地掌握。你不知道缘由何起,但你不自控地follow,直到这一刻你突破层层障碍突然变得轻车熟路。简直如天赋!
惊异之中,我却仿佛适应了这种掌控,竟也对这种能力有了舒服的相融感觉。
直到那个通往帘幕空间的通道出现在我眼前,我倏地反应过来——我已经穿过了那些不可思议的迷离岔路。
这结果比那些迷宫道路更让人不可思议!
担心被冥储的人发现,我打住复杂惊异的思维,沿着眼前的通路向前走。
就要到拐弯处,我听到一些声音在转角后看不见的空间里响起。仔细分辨,我听出是奕风的声音。
我凑近到转弯处的边缘细听。
“御君,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要为了一个祭品这么兴师动众。”
“不这么做她以人类之躯无法撑到大祭,我是为冥储打算。”
“如若只为此,只要保证她不死即可,何用出动我们一队的人马去村子给她弄粮?御君你该比谁都清楚,冥储除任务之需外从未有干扰人界之行,怎么只为了区区一个祭品破了几亿年来的例?而如今御君你,竟然又要我们为了她将人界之水引入!你应该知道冥储与人界互通可能引起的后果!冥储怎么能为了一个祭品而冒这等风险?御君你向来不会为任何所左右,这回你怎么会……”
我听到此不禁一愣。当时我就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米,原来是他们去村子里偷回来的……
“她只是一个祭品,奕风,你真以为我会为一个祭品大动干戈吗?此伊索并非具有应有的全部生命迹象,她的另一部分生命并没有显现出来,虽然至今不明原因,但她在此的生命气息比之于生活在外界减弱。强则愈强,弱则愈减,倘若她当真在大祭那天真的虚弱残喘,她的那点血根本不足以满足宿命所需的强大生命力。奕风,亿年大劫,本就是冥储的风险,我要你挖通渠流,承担的这点风险实属微不足道。”
“唔。奕风不知,原来大祭对祭品的要求是这等严苛。我也纳闷:据说名曰伊索的人具有超凡邪能,甚难制服,甚至曾有人说其嗜血成性,怎么会是这般与常人无异的普通女孩?原是她超力的生命迹象还没有显现出来……那,御君,如果大祭当真需要她发挥超强的生命力,我们要怎么办?”
“所以尽量让她能保持她正常的生命力,不至于阻碍亿年大祭的进行。这便是我要你们大费周章的目的。”
“领命!奕风无能,为御君添扰了。”
“大祭之细本就少为人知,不是你的错。下去吧。”
“是。”
对话声音霎时静息。我靠倚着冰冷的石壁,手止不住地微微抖。原来……原来他费劲周张给我弄来饭……也只是为了要我的血更有强大力点……呵……呵呵……我怎么会变得这么蠢了?他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会奢望他会有点人情味呢?伊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伊索,给我看清现实,好好管住你那颗不可理喻的心吧!
霎时降临的死寂僻静让我很容易开始不安起来。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一趟出来至少掌握了这里的通路布局。况且要逃出这里谈何容易,万一被他们发现我记得清这里的道路我的机会就会更渺茫了。
这样想,于是我又静悄悄地退回到那片迷路中。这一趟走得比来时更加熟稔。仅仅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就回到了那处院子。
进去,头上方奇妙的蓝色在闪烁着朝我眨眼。像是家里的亲人等在那里。我不禁露出喜悦的笑。烦躁不安阴郁有一刹间竟然完全消失无踪。
然后,天上,那无数的闪烁蓦地汇聚,然后自上而下朝我飞舞而来,我欣喜地看着这一变化,看它们在我周身环绕一圈,然后又重新回到上空继续眨着眼对我雀跃欢笑。这一系列举动,像是给了久违温暖的我一个惊喜的拥抱,也拥抱在我日渐单薄的心。
许是最近这一番折腾我真的是不甚疲乏,沉堕在梦境里还是被奕风强硬的声音给激醒,忽然又觉得很是困累。
慢慢地踱回房间,头靠上冰冷的枕,立时便没了知觉。
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不知睡到了何时。我在迷迷蒙蒙中被一阵铿铿锵锵的声音吵醒。慢慢挣扎着全身酸疼的躯体起来,我小步跑着推开了门出去。
不大却一目了然的院子一角,在与院门齐平的一条线上的墙角处,一个不规整的大洞赧然出现在眼前。
这说是洞,但已足有一人高,到可以说是门了。
那铿铿锵锵不断的声音真是从这门里传出。
正要举步向那门走去,却忽觉一阵清凉之气,而后流水声潺潺入耳。怎会?这里石壁处处,怎会有流水声呢?却正是在我纳罕之际,一长走之光从门里顺势激烈而出,所过之处的地面,眨眼便成一段渠沟,随之一汩清流散出着清凉之气自门内缓缓淌出,那刚才还干裂的凹痕,霎时成为真正的水渠。
我被这惊为天作的一系列变化震住了。缓过神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快步跑向那流水之门,迫不及待想要一探究竟。
还没来得及到门前,却见一队在此处再常见不过的人自里面陆续走出。随后人群两纵分开,几个头号人物自后面现身。中间的那张脸再熟悉不过。奕风。
他冰冷漠然的气场不紧不慢地逼近,却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直至来到我面前,阴森彻骨的眼神冷瞟我一眼:“御君之命,为你将活水引入。这水渠今后你可自便。”斗篷涌动,随之离去。我只侧着身不动声色,眼神亦不由得冷,仅微微点头示意。见这般离去,亦是不以为意。
我知道,这就是他们谈话时提到的引入外界之水的事。如果我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对话,也许我真的会被感动。
奕风走后,另一员大将转身对着洞门抬手一挥,参差不齐的石沿眨眼光滑规整。魔术一般……
没有多做逗留,他微微点头对我示意,然后手一摆,一整队冥士便蒸发般不见。
尽管见过他们神出鬼没的招呼,但对这样一大队人突然一下子变为空荡,我还是有些微微适应不过来。缓了缓神后,我慢慢顺着水渠,向洞开的石门里走去。
余光扫过上空和左手方向的树,我发现天上的闪烁没有了,而左边的角落里,我刚来时的那棵小树又静静地停在了那里。
奇怪……怎么他们一来,它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算了,先别多想,还是先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吧。
穿过这道门的那刻我呆了。
如果这刻巨大的惊喜足以让我丧失所有思考和理智,我真的会误以为我已经逃出了那重重石壁的冥储,来到了自由广阔的外面。
流水潺潺穿过的目之所及,是偌大的土地,某些处偶有未融化的皑皑白雪,是最自然最纯粹不过的冬景,直至延伸到常青的绿色树林。
看到这幅景象的这一刻,我多么想奔向这处空旷的自由的土地。这是我多么原始的冲动。可是我却冷冷地定在原地,心如铅块于是脚步也无法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