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
“你根本不认得路。”一如从前那般,冷酷,毫不给我留情面。
“你又控制了我?”
“只是擅自指挥了你而已。”
我失神道:“怎么我一路都没有发觉?”
“你一路都在想心事。”伊锁道。
“心事?”我莫名其妙地笑,“我有什么心事?”
“你有没有心事,你知我知;是背叛还是痛恨,不用我再点明吧。”她冷冷地嗤之以鼻。
我一直隐忍的心可以瞬间如万蚁噬咬。
夜风冷冷地吹,一路运力而回,即使衣着单薄了些,并无寒冷之感。然而这些却让我脑海里又浮现那日左冥御抱我而回的情景,穿过层层无尽的黑暗,但后来我却适应了种种黑暗与阴寒。
“你该醒醒了吧?”冷冷语调打破我的沉浸。“我陪你。那些不要想的就别再去想了。”
我又回到眼前的这一切中来。
“好了,我们快走吧——你不会想这么仓促地面对她们吧?”
“唔。”我点点头。
次日我正式回了学校。
可晴和因羽她们都吓了一跳。
“哇天,我说银锁啊,您可先给我们捎个信儿可好?你这样突然出现真的得给你吓死!”
可晴在看见我一阵激动狂叫拥抱后,突然就转了脸。“你说你走时就这样,今儿回来了,还是不长记性。不过,看在这次是个惊喜的份上,饶过你吧。”
我坏笑:“敢情是饶了个圈还是怪我上次不告而别啊——都这么久了,你可还真记着。”
因羽拉了椅子摁了我俩坐下。“伊索你来无影去无踪的,也难怪这妮子跟你急,你上回那一走,跟突然就蒸发了似的,任谁谁也吃不消。不过大功告成——你总算回来了,还比预计得早。”
我笑笑。看着她,道:“你可好?”
她不知我指什么。临走前那一晚发生的事,她早已被我抹去记忆。她莫名其妙看看我,大概当成了我随口的一问,于是耸耸肩,又摆摆头的:“我啊?很好啊。”
看得出她比以前地状态放轻松自然了不少。我暗暗放了心。
“对了,”可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回来了,陈明还不知道呢——要不要去告诉他一声?”
我只觉莫名其妙:“我走了这么久,与他的关系应该已经淡了,你去跟他说这个怕只是烦扰他而已。”
可晴一脸否定:“怎么会?你回老家的这段时间他虽不是时时来问,但也是每次见面对会问及你——还有啊,你又是怎么回事?人家陈明给你发了不知多少条短信,你一次都没回。我和因羽发给你的讯息也是没有回应。”
“陈明说给打你手机一直都打不通。”因羽也说道。
“对啊——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个回事?”可晴摆出审判的架势。
手机……“手机到那儿不久就坏掉了……我现在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我说。
心里清楚那手机是在混乱时被奕风的长鞭粉碎了。况且,也不会有信号。
“算了。”可晴一副服了你的表情。“过两天我和因羽陪你去挑部新的。”
我耸耸肩。“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却只换回一对白眼。“我、说——我、陪、你、去!”
我忍住一身冷汗。只能道:“好吧。”
盒饭聚餐时,可晴因羽对我回去的那个地方很是感兴趣,不停问及在那里怎么过的。我举着筷子怔在了那里,没办法回答。“是在隐蔽的山区耶——你哪个假期还会再去?带上我们一起吧!真想去那里看看哪!”
我一直控制不住地沉默,最后只能开口道:“我以后都不用再去了。”
在学校里碰见陈明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表情与之前无异。听可晴她们说他一直没有找女朋友,我表示惊讶。但后来又转而一想,也许是周围女生太多,所以总没有固定的女友罢。
历经一番之后,我对他也再没什么力气去厌烦,只能对他态度一直淡淡的。只是不是很想跟他说话的状态是一直没有变的。
听说李星芝在我走后,被认为严重的神志不清,被强行送去精神病院几日。出来后,跟大家说那些确实是她胡言乱语的,并非真实。我却觉得,她比我想象中要有头脑。
虽然之前那回事是她对我不善在先,但她变成那样终究是伊锁害得她。这一来一往,算是扯平了。就算再有什么,也是我对她的伤害多一些。
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伊锁便在梦里熟悉的黑暗环境里出现。“忘了告诉你——虽然我醒了过来,由于一苏醒来就对你进行干预所以吃不消,这些日子又要开始沉睡了。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太久。”
一日,我替老师去另一个班级整理作业名单。在下午已经早早放学后的一年七班教室里,翻动那一个个名字时,忽觉有一个有些眼熟似的感觉,许是太多名字会比较令人熟络,便未作多想。
被可晴强行拉去操场看人踢球,主要目的是为了看一个她倾慕已久的男生。说是球踢得简直无敌。我将信将疑。只是因为还是比较喜欢足球的,便也不介意去看场球赛。
看可晴混在另外一些女生中间,做着花痴表情忘情地尖叫时,我一个人在一边看着绿茵场上的战况。
一切都很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有个男生确实比较厉害。只是,忽然的一瞬间,有那么一下子,我看到了在这种地方不应该出现的事。
如果这是正规比赛有镜头回放的话,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原本球场一边的一个人,在眨眼间却在球场另一边发现了他。
是趁着混乱让人不易察觉的戏码。
除了不是人的我。
而那个人,正是可晴说的那个男生。
出现这样的事,我已然不知校园里如今潜伏了什么。
只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波澜不起里,他这样的一个身份,到底应不应该去对峙揭穿?如若他只是一样像我一样的身不由己者呢?也许他心里并无不安定。
还是先静静观察再说。
自从这次回来之后,我渐渐觉得生活里多了一些平时不该有的。
好几次回去的路上,我可以分明地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凭我的直觉,那身手却是极其好的。一时间我开始难以断定——人类中是极少能有这般身手的。
我没有做何措施,只想凭人类的本事尽力甩掉。我不会轻易泄露我跟常人的不一样。而生命中那番经历之后,我早已清楚,要来的终归是躲不掉的。时至如今,我拥有的能力我心里已经有数,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不怕。
碰到校园里的那个男生后,我不得不思索——这个世界多了一些原本不该有的人。
学校通知下午后两节课有颁奖典礼。原来在我回塔七的这段时间里曾举行过乐器比赛。我不会什么乐器,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但学校规定必须全体到场,据说这次比赛学校里有人夺得了全国比赛的冠军奖。而且可晴更是兴致冲冲地拉着我奔向会场。她说她敢断定她看好的那个男生一定有获奖。
一些个人奖和较次等的奖项颁完后,冠军的得主出来了——伴随着耳边可晴石破天惊的尖叫,以及好多女生的欢呼声,和被些许淹没的正式掌声——正是可晴说的那个男生。是一柄玉笛的持有者。
这次我没有像在操场上那般远远地看不清面貌,托可晴的福,我不得以站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那个男生转过来的一瞬间,我当场在原地震住!
那转目的不屑流光,以及眉宇间的清冷淡漠。当那犀利冷傲的眸扫视台下,在一霎间便从不断穿行的时光中直直拉出了当年那孤傲冷面的少年。
小牙……怔怔地站在喧嚣的人群中,我直直地盯着台上那个少年,僵住了。
“他……他是谁?”
“怎么样,伊索——帅吧?”可晴忍不住连连称赞。“他叫卢涯——”
什么……“你说他叫什么?”我反射般回应。
“卢……涯啊。”可晴又道。
这发音与我日前在七班看到的那个名字的字形连接对上。卢……涯……
卢小牙……
颁奖典礼完毕后的会场,男生刚出来便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静静地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他,我心里波涛翻涌。
相隔千年,即使容貌改变,一个人的眼神永远不会变。
我眼神沉寂沉浸在自己的思潮里,感觉到一种注视时,不觉投去目光,正对着卢涯面向我这边沉静的目光。在人群的包围之中,透彻而直接地望着我。
那种回眸间冷静沉着的眼神。是不容置疑地告诉我“你是最应该活着”时的眼神。是第一次见面将我就出重围时奔跑后转身时的眼神。是数不清次以一敌众面对对手时的眼神。
然后他缓缓地走出包围,径直走到我的对面。
抬头,直直地望着他。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是阔别十年变化甚大的人。但即使阔别甚久,容貌再改变,我也会记得卢小牙的样子。而他,显然不是。
长大后的卢小牙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他与他长相一点也不一样。只有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