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鹏的印象中,借雪咏情的词作倒是不少,不过要说到气势,也只有领袖的那首《沁园春?雪》够得上是气势磅礴。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应该没多大问题,这才缓缓吟道:
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在吟诵下半阙的时候,他差点张口说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来,好在及时改了口,改作“殷皇宁帝、高宗秦祖以及耶律北光”,这都是前朝历史中著名的几任皇帝,所以下半阙就变成“惜殷皇宁帝,略输文采;高宗秦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耶律北光,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样改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至于通与不通秦鹏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也就改动了几个人物,词句没变,意境也在。
吟诵完这首《沁园春》后,秦鹏含笑问道:“可还行?”
三人已经完全被惊呆了,根本没听到秦鹏在问什么。这首词上阕因雪起兴,借雪景抒写情怀。起笔不凡,而且造境独到优雅,一个“红装素裹”的美人的象征,初步形成这首词的意境。
下阕视通几千年,指点江山主沉浮。充分展示了雄阔豪放、气势磅礴的风格。
其实按照秦鹏的原来的想法,本来想顺一篇柳宗元的《江雪》或是杜甫的《绝句》之类的,但又觉得不够大气,他本来性格低调,对于这首大气磅礴的词作虽也喜欢,但终究和自己的性情不相符,尤其是下半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也怕引起别人的误会,因为无论怎么看,这首词作字里行间都充满着一种伟大的抱负,他现在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过临到头来,不知怎的还是吟了这首词。
小清这会儿的感觉不是惊讶,而是惊骇了,她虽不怎么懂诗词,但从小跟着李若若,对于诗词的鉴赏能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少爷所用的词牌倒是常见,不过这首词作也是她生平仅见,不管是写景还是咏情,都充满着一股磅礴的气势,随意吟诵出来,就能让人瞬时感到那种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的豪迈,但又不失细腻,这要怎样的文字修养才能写出这样一首大气磅礴的词作来?少爷什么时候能写诗了?还能写的这么好?小丫头彻底懵了。
白衣女子也有好一会儿的走神,这个看起来可亲,长的还算俊秀的男子竟然能在瞬间就吟诵出这样一首绝妙的好词,而且气势之雄伟、抱负之远大远不是自己接触过的那些文人士子所能比,但看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读书人,一开始她并没有仔细打量,直至此刻他才发现面前的这个男子所流露出来的某种气质很是奇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大抵也是洒脱、不俗之类。
女子表情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但内心却仍然震撼无比。按理说,能够写出这样的绝妙之词,在齐鲁一带应该非常出名才对,但刚才男子自报家门,自己却从未听说过有一个名叫秦翼飞的才子,难不成面前的这人是个隐士,但看其穿着却也不像,一时间,女子倒有些轻微的愣神。
秦鹏问了一句,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他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倒也没多少不快,女子发愣,想必正在努力记忆这首词,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总之算是还了一份债,拉起还在发呆的小清,两人头也不回的往家赶,至于那个什么诗会,他早就抛在了脑后。
两人这次走的比较快,和出来的时候相比,小丫头这次显得异常沉默,秦鹏微觉奇怪,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处于小清这样的年纪,多少有些心事也属正常。这正是做梦的年龄,思想经常走神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小清这会儿并没有想自己的事情,她一直在思考着最近这些天发生的事,因为经常和少爷在一起,她比其他人更能感觉得到少爷最近的变化,小清此时心中甚至有些害怕,这种害怕和原本的戒惧心理不同,她小时候曾听说过很多狐仙的故事,看少爷现在这个样子,莫不是被狐仙附了身?怎么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小丫头一脑门的糊涂心思,直到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尽量装作平静的替少爷打好洗脸水,然后沉默着退了出去,出了房门,小清才终于松了口气,听说狐仙是很灵的,能够看穿人的心思,也不知道附在少爷身上的这个狐仙道行深不深,刚才自己的怀疑他有没有看出来,但愿没看出来吧,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去告诉小姐?
小清正在为这件事纠结不已的时候,“松香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诗会要开三天,今天才是第一天,不过里面已经是人满为患,有从各地赶过来的文人士子,也有中过前三甲但还未上任的状元、探花郎,当朝的几位博学之士也已经到了,更有淮北、淮阳以及京师等地过来的花魁行首,将一个诗会衬托的很是隆重。
偏门打开,和秦鹏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正缓步走了进来,她蹙着眉头,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只有距离很近的丫鬟水儿才能隐约的听清楚小姐所吟诵的正是刚才那位公子随口而作的《沁园春》。丫鬟心中也有些感慨,人都说齐鲁之地多豪杰,没想到才子竟也如此之多,当真名不虚传,在大路随便碰到一个人都能填的如此一首好词,这人的谈吐气质和京师士子相比也不遑多让,当时人家走的匆忙,也没问一下他家的住处,倒是多少有些遗憾。
不多时,女子便由一名老者带领着和其余众人见面,这老人姓宋,名鲁,字敏直,是“松香园”的主人,听闻年轻时也是有名的大儒,不过一生未曾入过朝堂,但其诗文名动天下,在齐鲁一带,甚有名望。
原本喧闹的人群在看到老者的时候瞬时安静了下来,当有人看到宋鲁身旁的白衣女子时,眼中不由得露出吃惊的神色,能够让宋鲁亲自带出来的,不是一方名士,便是那些朝中大儒,甚少有女子能有如此厚遇,来人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一些人多少猜出了女子的身份,眼中便不由的露出仰慕的神色。
“这位是京师才女唐圆圆,也是仰慕我齐鲁文风之盛,才特意赶来一观,唐姑娘对于诗词方面的造诣,就连老夫也是佩服的,在座的均是名士,希望本次诗会能多出几首好诗词,也不枉圣上对‘松香园’诗会的关注……”
尽管有不少人隐约的猜出了白衣女子的身份,不过真正得知这就是名动京师的唐圆圆时,眼中也不由的露出惊诧。宋鲁虽然说的客气,可众人也都清楚,这是给唐圆圆面子,说到底,她再怎么有才,也是一名妓。但当下风气甚是开放,妓女士子之流如过江之鲫,倒也没有人觉得有碍观瞻,大抵也是习惯了。
这唐圆圆自小便被老鸨收入京师最大的青楼“红楼”之内,不到五岁便能识文断字,才情比起一般的文人士子也不遑多让,再加上其本身身材婀娜,容颜清丽,没多久便成了京师头牌,这次独自赶赴齐鲁,便是仰慕这里文风之盛,想亲眼看一看,更主要的是也想多得几首好的诗词。要知道,一个一流的名妓,除了本身条件过硬之外,能够唱人所不能唱,也是必备条件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她宁可冒着被清翁占便宜也要得一好词的原因。
这次真的是不虚此行,就算此刻让她马上离开这里,也算是大有斩获,说到底,还是因为秦鹏的那首词。
众人或坐或站,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唐圆圆被老者介绍完以后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多说话,其中也有认识的人过去和她打招呼,她便微笑着一一回礼,既不非常热情,也不会让人感觉出丝毫冷落,对于距离的把握很显然已有一定的功底。
期间倒是也流传出来了几首诗词,像临川王尹的一首《卜算子?赞松园》、淮北陈子昂的《初遇》、京师名士齐少涵的《八千里送军行》等等,也属上品,但唐圆圆暗自和那首《沁园春》比对了一下,觉得无论是在意境还是气势上都多有不如,也不知道那个名叫秦鹏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次诗会完了,自己定要好好上门答谢一番。
临近中午,酒宴开始,本次所有的费用均是由宋鲁一手打点,之所以每年都有诸多的文人才子赶来参加诗会,吃喝其实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项目,有好些诗词都是在席间冒出来的。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打秋风的人,不过为数极少。曾今的秦鹏就是其中一员,好在他今天倒是没有过来。
他不过来,不意味着没人记得他,席间,就有人说起了秦鹏,这人倒也没什么坏心思,每次秦鹏都是被人看笑话,也算得上是一份别致的开胃菜,这次诗会他没有参加,倒是有不少人觉得奇怪,那个最喜欢附庸风雅的二世祖每次都会捐出一大笔钱,这次他没到场,那些“赞助费”看来是拿不到了。
“王兄有所不知,前些天我听闻那秦翼飞打猎时不慎摔入了山崖,差点连命都丢了,好在他家有钱,命倒是保住了,不过听说人摔傻了,什么都不记得,哎,可怜他那如花似玉的娘子,真真是守了活寡,令人扼腕呐……”说话这人尖嘴猴腮,虽然也穿着文士装,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读书人,而且口气之中多是揶揄讥讽,显然有些幸灾乐祸。
“李兄所说莫非便是那秦鹏秦翼飞?我早就听说齐鲁这边出了个附庸风雅的冤大头,明明什么都不懂,斗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非要学人家吟诗作对,不过听说这人对于我等文人倒是颇为慷慨,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没错,正是此人,虽然是一介白丁,但每次诗会少不了他到场,记得上次他在读成王兄的一首诗作时,竟把‘冯’字念作‘马’字,闹出了不少笑话,而且这人甚是好色,坊间流传着不少他的丑闻,这么个腌臜的东西坐在你我中间,就像是一锅米粥里掉进了个苍蝇,令人倒足了胃口……”
这些人的议论声音虽然不大,但唐圆圆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使了个眼色,着那丫鬟水儿打听了一番,结果让她很是吃惊。从各种描述上来说,众人口中所说的秦翼飞正是刚刚自己遇到的秦鹏,但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如此不堪。
自己和他也有一面之缘,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登徒子,虽然当时曾有一阵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不过眼中却并未露出别样的神色,而是多少有些追思的意味,再看他所填的这首词,大气磅礴,要说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个不识字的白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观文识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能够写出这样一首词作的人又怎么可能做那些下流的事情?
远在秦府的秦鹏打了个喷嚏,心说也不知掉是谁在念叨我,随手摸了摸鼻子,便又低头翻阅资料。他回家后一直忙着查阅关于玻璃的事情,想确认一下那个女子手里所捧着的究竟是不是玻璃,如果不是,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而在同一时间,丫鬟小清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若若,当然,附带的还有自己猜测的有关狐仙附身的事情。李若若倒是没那么迷信,她只是在细细品味刚才丫鬟所吟诵的那首词,渐渐的,她眼睛里开始发出了光,然后,在小清愕然的注视下,抓起披风,头也不回的出了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