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没办法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帮你们叫外卖，或者你和北川暮出去吃，有他陪着应该没有问题。”
小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没有波动，就像平常的表情，读不出任何烦恼。
我握着手机，盯着面前没有画面的电视机。对面房间里，北川暮正在打游戏，时不时传来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你在听吗？身体不舒服？”
电话里只有疑似关切的语调，我集中精神，微微扬起声音，回答道：“身体没有什么，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那你们商量一下，要是出去吃，就给我个信儿，我就不定外卖了。”
我“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手机躺回茶几上，闪烁的亮光没有温度。
“北川暮，中午吃什么？”
抬头冲屋内的人喊了一嗓子，淡淡的回声慢慢传回来，我依旧陷在沙发里懒得挪动。
“随便！白柯灵不来做饭了？”
屋内传来闷闷的声音，北川暮走出来，到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借着喝水抬头的瞬间撇了我一眼。
“那咱们出去吃吧，我想吃火锅。”
我没有看他，无意识的将眼神投向厨房，空洞的眼神映衬空洞的房子。
北川暮把矿泉水放到茶几上，缓缓坐到我身边，单纯的气息没有掩饰。他转头，看着我，“你还喜欢他吧。”
“谁？”我也转头，假装不明所以的重复。
“我都看出来了，你们好奇怪，明明忘不了对方还要玩儿什么若即若离。这样耗下去有什么意思？”他微微皱眉，不解地牵动脸上的表情，眼神中混沌的部分相当明显。
我低下头，瞅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盖上已经能够感觉到动静的部位，凄凉地回答：“因为害怕！”
“怕什么？”他往沙发上一靠，更加不明白地用手掌撑住自己的脑袋。
我揉揉肚子，仰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屋内光线充足，水晶灯饰在阳光地照射下闪动零碎的微光，在地面上投下碎银子般整齐的影子。
突然觉得这样安静的生活也是一种享受，我撑起一个笑容，鼓励自己一般语重心长地说：“我不认为现在的生活不好，这样平静的活着也别有乐趣。”
北川暮沉默了一会儿，转而揽过我的肩膀，靠过来喃喃地说：“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不会这么厌恶爱情。能爱你爱的人，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
他的哀伤隔着呼吸慢慢渗进皮肤，因为知道他不太顺利的感情，我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转身抓住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你摸摸，有动静的。我觉得，能够酝酿生命，是最幸福的事情，即使没有爱情，只要有这个宝宝，我的生活还是美好的。”
北川暮缓缓俯身，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笑嘻嘻地咧开嘴，惊喜地喊：“真的在动！”
就在我们和煦地彼此相视而笑的时候，房门被打开，小白提着瓜果蔬菜走进屋内，刚进门就目睹了沙发上的我们。他的脸短暂地沉默，随后飞快地低下去。
虽然已经看不见表情，但是他换鞋时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北川暮逃也似地离开我的身边，拿起他的水，快速向屋内转移的瞬间还在含糊不清地解释：“我去玩游戏了，你们聊。”
路过小白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小白直起身，提起地上的购物袋，微微抬眼，望着我：“我觉得出去吃不太卫生，还是亲自……”
后面的话因为声音越来越小变得听不清楚，我们虽然看着彼此，眼神中却没有交点。他说完，拿着东西走进了厨房。
硕大的客厅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洞的空气轻轻流动，传送微凉的寒气。
想要做点什么，于是我撑住厚重的身体，慢慢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停在门边的时候小白注意到我，他回过头，眼睛里已经恢复成没有个人感情的标准模式，望着我的时候也是无所谓的模样。
“我想吃火锅，吃火锅好不好。”我尽量使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温柔细腻，略微发甜的声音有好几个加号。
小白轻轻微笑，满足地点头，“好的，我这就准备。你到外面等着吧。”
我没有动，保持甜美的形象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我想和你说说话。”
他微微一怔，短暂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看过来。
我走过去，停到彼此的安全距离外，几乎没有距离般贴在他的身前，仰头回望过去。因为距离比较近，他眼睛里的自己越发清晰，我张开嘴将气息喷在他的脸上，笑容反而变得暧昧，“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要亲口问你。”
对面的人没有退缩，也没有因为我的靠近感觉尴尬。他的笑容牢牢地挂在脸上，眼角光亮的神采和刚才没有丝毫不一致。
他的无动于衷让我的诱惑策略不攻自破，勉强支撑的脸面在他的注视下没了用武之地，我收起笑容，摆摆手，无聊地说：“不和你玩儿了。”
转身准备撤退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眼睛盯着我的肚子，脸微微有些红，嘴角的笑容有点干涩，“我……能不能听一听……”
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肚子上，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却故意刁难一般递给他一个为难的眼神，吱唔着：“不太好吧。”
大概是明白我在逗他玩，小白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愠气，温暖的手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时轻轻覆上我的肚子，在接触到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时，小白笑了，那种旁若无人的会心微笑。
面对这个笑容，我的刁难也再无意义。他微微望过来，可怜兮兮地问：“不行吗？”
距离太近最终导致我的心软，当小白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的时候，门外的北川暮正在看着我们偷笑。我瞪着他，却不知道自己悬在空中的手应该放在哪里。如果是以前，自己一定会拍着他的头嘲笑他弱爆了的笑脸，但是现在，除了僵直地站着，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言语。
大约几分钟后，小白直起身，把我搂进怀里，温和的气息缓缓飘进耳朵，我听到他的感激，他说：“谢谢……”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我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爬了上来。为防止被他看见，我抱住他的肩膀，把湿湿的液体蹭在了他的衬衣上。
分开后，小白回归做饭时紧张地状态，迅速把我赶出厨房忙碌起来。我看着他的影子，撅起嘴，嘟囔：“榆木疙瘩……”
他显然没有听到我的抱怨，熟练地摘捡清洗着蔬菜。
多说无益，只好退出厨房走到北川暮的房间里向他倒苦水。
“你嘲笑我了吧！”
一进门，我就开口质问。
电脑前的他慢慢回头，笑容还没有散去。
“你为什么嘲笑我？”
我走过去，瞪着他。
北川暮憋着笑还要装着淡定，看过来的表情散了一地，最后却笑出了声，喊着：“你们本来就很可笑好不好。”
“什么叫我们？你到底是在嘲笑我还是他？”
我斤斤计较，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大度表情。
北川暮慌忙收起笑容，憋在脸上，为难地看着我：“小祖宗，我错了还不行，你的脸真可怕。”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不太理解地瞅着他。
“你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吓死人了。”
“有吗？”
我捂着脸，转向镜子的位置。温暖的阳光下，脸上确实是红透了半边天的样子。
身后的北川暮再次爆发发自肺腑地嘲笑，“我都看出来了，人家又不是傻子。”
我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皱眉，本来尴尬的脸像发臭的趋势发展。
北川暮见我不说话，站起来晃晃我的身体，低下头问：“你怎么了？生气了？”
我撅起嘴，推开他，骂道：“真是落井下石的家伙。”
他收起笑容，轻轻拍我的肩膀，故意谆谆教诲：“我不是落井下石，我是希望你能够在局外人的嘲笑中认清楚自己的现状，然后搞明白自己的感情，不要一味地逃避。”
末了，他轻轻叹气，一副哲人的睿智嘴脸。
我甩开他的手，坐到床沿上，仔细思考他的话。
确实，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因为定力不足被小白稳稳拿下，到时候是甘心被控制还是再次反抗？无论何种结果都必须面对自己的内心，无法面对真相的我应该积攒多少勇气才能在小白面前保存自己的颜面。现在心平气和地想想，自己的未来似乎又开始朦胧起来。
北川暮看着我被自己的枷锁锁住渐渐融进郁闷，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喊：“你清醒一点，不要这种颓败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烦。”
我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沉默。
他见我没有动静，直接扭头，将声音投向厨房的位置，扯开嗓子喊：“白兄弟，你家添添……”
我腾一下坐起来，把他拉倒在床上，并且用手堵住他的嘴。
北川暮在我地制裁下憋红了脸，痛苦地挣扎了一下，随后装死晕了过去。
我松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离开了他的房间。
厨房里已经飘起袅袅香味，我扒在门框上，板着脸观察小白的一举一动。
“饿了吗？已经快好了。”
他看见我，依旧不仅不慢地微笑。
我歪过头，不太高兴地转身走回沙发，愣愣地看着茶几上的水果拼盘。
刚才小白一定出来过，他肯定听到了北川暮那个笨蛋的话，反正装傻充愣就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现在的淡漠反而让我轻松了不少。
北川暮大约也是嗅到香味，探头探脑地走出来，晃进厨房偷吃。
我斜睨着没有大人成熟气质的老小孩，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被甩了那么多次，就是因为这种小孩儿脾气，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自觉。
吃过晚饭，为表达谢意，北川暮独揽了洗碗的任务，把我们撵出了厨房。小白频频回首，害怕他越帮越忙，我拉着小白骂他爱操心。
在北川暮洗碗的过程中，小白一直在阳台上接电话，出于好奇，我躲在他的附近，竖着耳朵偷听。
好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口气卑微，像是老板打来得。
在潜伏了一段时间确定听不懂谈话内容后，我撤出了小白的范围。
在客厅里活动了一会儿，北川暮就骄傲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大咧咧地看着我笑：“请领导检查，保证满意。”
在他的带领下，我晃进厨房，环顾整齐的锅碗瓢盆象征性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北川暮见我的态度非常冷淡，无比伤心地嘟囔：“你区别对待！”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发呆。
北川暮捏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你再不理我，我就告诉白兄弟你的心事。”
我翻着白眼，打他的头，“人家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藏什么？”
他捂着被我袭击的地方，不解地靠过来，小声询问：“难道，这是你们的恶趣味！”
我再次毫不留情地削上他的脑门，骂道：“你懂啥！”
北川暮委屈地盯着我，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我见他可怜，简单地解释道：“我只是不敢接近他而已，毕竟过去的事情映像太深。我们分手都已经反复很多次了，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不是还会这样。”
北川暮恍然大悟地点头，好像爱情顾问一样拍拍胸脯：“朋友，你这是爱情恐惧症，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治好你的。”
“怎么治？”
见他在兴头上，我只好顺从地问下去。
他悄悄靠过来，小声说：“首先，你要确定他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喜欢你。”
“你觉得呢？”
我配合他的气氛，压低声音。
“当然是喜欢啦，要不干嘛天天出现在这里？”
我点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
“然后就是了解，现在，你还了解他吗？”
我摇头。说到了解，从前就不是很了解小白，他的秘密太多，我都懒得挖掘。
“他现在是什么工作？富二代？”
我再次摇头，眼神望着阳台的位置。
北川暮揽过我的肩，尖锐的眼神有点聪慧的样子。
“那就应该去调查啊？这就是了解。”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北川暮凑得更近一些，贴着我的耳朵低语：“咱们可以跟踪嘛！”
我大失所望地推开他，无聊地嘲笑道：“狗屁主意，卑鄙无耻。”
“他不是跟踪过你吗？这是一报还一报。”
北川暮不以为然，表情一如既往地镇定。
我的脑子在他的启发下瞬间转动，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好奇心渐渐重归本土，顿时觉得小白的工作确实是个谜。
在确定自己的心情后，我望着北川暮，默默地点头。
他潇洒地甩甩短发，向我竖起大拇指。
我们在厨房制定了相关的计划，因为小白的工作肯定和夜晚有关，北川暮为了不引起怀疑，居然托人租了一辆破车。他还说，我们要稍微化妆一下，杀他个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