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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闻道

“公主。”虞清歌匆匆从屋外进来,给南宫玖行了个礼。

南宫玖刚起床一会儿,海棠正在给南宫玖梳妆。

“起来吧。”南宫玖一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回公主,皇上今日没有去上早朝。”虞清歌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皇上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南宫玖厉声问道。

“还说……公主您的身体已经康复,所以任何政事都交给公主您处理,皇上他……不愿再当皇上。”虞清歌答道。

“啪!”南宫玖一掌拍在桌子上。

“公主请息怒。”众人见南宫玖发了气,立刻跪下。

就在这时,又一个宫女从屋外慌慌忙忙走进来:“奴婢给公主请安。”

“什么事?”南宫玖问道。

“回公主,师大将军和黎大将军求见公主。”宫女回答道。

南宫玖离开南国已久,手中的兵权可谓名存实亡,而师大将军和黎大将军正是南国兵权的两位关键人物。

南宫玖握紧拳头:“先让两位将军到偏殿休息,本宫随后就到。”

“是。”宫女行礼离去。

南宫玖打开一个妆奁,小心地拿出一支琉璃步摇,心中默念道:“母后,请帮帮皇儿。”

南宫玖见到两位将军时,两位将军首先向她请罪,毕竟前朝官员不得随意进入后宫。若不是因为南宫翊,这样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哪会明知故犯。

“两位将军快请起。”南宫玖亲自上前扶起两位将军。

“谢忆南公主。”两位将军起身后入座。

“想必两位将军是为了皇上之事而来。”南宫玖率先开了口,“可否请两位将军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回忆南公主,老臣不敢妄议皇上,但皇上乃我南国的天子,既然身为天子,那就应该担起国家大任,勤于朝政。”师大将军可谓老当益壮,声如洪钟,“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荒废朝政,实属不应当。”

“回忆南公主,如今北国的使臣依旧留在我南国,妄想干预我南国的政事。而皇上年纪尚轻,国本未定,可谓内忧外患。”黎大将军在师大将军说完后说道,“还望忆南公主您能顾全大局。”

接着南宫玖借着几个问题让两位将军好好诉说了一番。

直到最后,南宫玖才开口问道:“两位将军可否听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两位将军相视了一番后,师大将军说道:“恕老臣直言,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明百姓早就对皇上的做法议论纷纷,况且今早皇上已说出了那样的话,忆南公主您实在没有必要再为皇上开脱。”

“东国的使臣哪有那么好骗,做戏必须得做足,如果连自己人都骗不了,那还能奢望可以骗到敌人吗?甚至可以说根本无法骗到东国,能扰乱他们就够了。”说着南宫玖便起身跪了下去,“请两位将军信本宫一次。”

“忆南公主您别这样,老臣担不起啊。”两位将军迅速去扶南宫玖,“是老臣有错,老臣相信忆南公主。”

南宫玖头上的琉璃步摇轻轻晃动。

看到步摇的师大将军有一瞬间走了神,但很快掩饰了过去。

“两位将军是与先皇一同驰骋沙场的大将,是南国永远的忠臣,受得起忆南这一跪。”南宫玖坚定地说道,“忆南曾不得已让东国派兵驻守南国,如今,忆南恳请两位将军与忆南一同将异国之臣逐出南国,重振我南国雄风!”

……

两位将军一离开,海棠就急急忙忙地找到南宫玖。

“公主,还有一群大臣想要求见您,好像是什么丞相太尉的。”海棠边回忆边说道,“夕雾……哦不,是清歌,清歌把他们带到了东殿,让我来禀报您,都过了好一会儿了呢。”

海棠本没有名字,所以还是用“海棠”这个名字,而夕雾本名为“虞清歌”,既然有父母起的名字,肯定要用回原名。突然改了名字,身边的人总需要一段时间来改口。

自古文武两臣就相互瞧不起对方。武臣认为天下是在沙场上打下来的,只会舞文弄墨的文臣太软弱。而文臣认为治国安邦才是根本,只会打打杀杀的武臣太粗鲁。

正是因为文武两臣的不同性质,所以必须区别对待。送走了心直口快的武臣,接下来面对文臣可得很费一番口舌了。

来不及想以后应该怎样圆谎,南宫玖迈出步子:“好,立刻去东殿。”

处理完东殿的事,已快到晌午,但南宫玖连早善都还没吃。本来海棠准备好了膳食等着南宫玖,可是南宫玖从东殿出来后却直径去了乾坤殿找南宫翊。

可是到了乾坤殿才发现南宫翊并没有在殿里,而是和般若一起去了后山的落景湖游玩。

南宫玖二话没说,马上赶去了后山。

后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保持了最真实的美景。

落景湖处于群山之中,山清水秀,碧波涟漪,仿佛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如画的风景确实令人流连忘返。南宫玖在这里也留下了不少回忆,每走过一处,昔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那些熟悉的身影还留在身边。

物是人非,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感。

南宫玖到达落景湖时,南宫翊和般若正在乘船游湖,于是派了个候在岸上的小太监去传信。

不知那小太监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忙手忙脚地却划得很慢,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这一叶扁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位于湖中央的大船。

漫长的等待时间让南宫玖走了神。

这片水光潋滟的湖泊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遥想当年,南宫轩和南宫枢有时会带着南宫玖一同来这里坐船游玩。还记得那时,一袭青衣的南宫枢坐在船头抚琴,南宫轩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琴观景,而静不下来的南宫玖则俯着身子玩水。

清风撩起迎风而坐的南宫枢的青丝,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抚出的低沉悠远的琴声萦绕在几人身边,让人心平气和。

不知从何时起,南宫枢成了有名的美男子,而他不仅貌美,还博学多才,因此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因为倾慕南宫枢而迟迟不愿出阁,弄得那些女子的爹娘愁眉不展,寝食难安。

南宫轩用手托着脑袋,一边听琴,一边遥望着远处的美景。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即使从侧面看去,南宫轩依旧英气逼人。

南宫轩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昂藏七尺的他从内到外都给人一种霸气十足的感觉,在政事上更是高瞻远瞩,可以说是南皇当年最器重的一个皇子。

南宫玖印象最深的是以前南宫轩和南宫枢带她悄悄出宫玩的时候,无论他们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甚至有一次在外吃饭的时候,有几个女子为了争夺他们旁边的位置而不顾形象地大打出手。可是三人出宫肯定不能太张扬,于是后来,南宫轩和南宫枢总是得刻意伪装自己。

然而在外人看来高不可攀的两位皇子在南宫玖的面前只是疼爱妹妹的哥哥。

南宫玖一直比较娇小瘦弱,当年的元皇后还为此花了不少功夫,可就是不见南宫玖能多长点肉。用元皇后的话来说就是小的时候没过上好日子,底子没打好,可怜她身为公主的女儿了。不过正是因此,南宫玖得到的宠爱才格外的多。

游湖的船上,玩水的南宫玖玩着玩着就把鞋袜给脱了,光着双脚踩水玩。

“嘿!”看到南宫玖脱了鞋袜,一旁的南宫轩开了口,“玖儿你可是女孩子,怎可随意在别人面前脱掉鞋袜?”

“皇兄和五皇兄是别人吗?”南宫玖一边继续踩水,一边反问道,“再说了,我这么聪明,在别人面前,我会脱掉鞋袜吗?”

“好,你聪明。”南宫轩慢悠悠地点点头,“不过你要总是这样没个女孩儿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皇兄你这样说得好像娶我很容易似的。”南宫玖不服气地说道,“想娶我,那不仅得像皇兄这样英姿飒爽,还要像五皇兄那样温文儒雅,不仅要像皇兄这样武艺高强,还要像五皇兄那样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是……”

“是什么?”南宫轩察觉到了南宫玖的细微变化,“看看玖儿的脸都红了,想必是有意中人了吧?”

“皇兄你净胡说!”南宫玖羞赧地往南宫轩身上洒水。

“让我说中了吧?”南宫轩笑了起来,“给皇兄说说是谁?皇兄看看能不能配得上玖儿。“

“皇兄你讨厌死了!”南宫玖收回双腿,光着脚丫跑到南宫枢身边依偎着南宫枢撒娇道,“五皇兄,皇兄又欺负我,你看他胡说些什么嘛。”

“好了。”南宫枢放下手中的琴,亲昵地摸摸南宫玖的头,“玖儿说不说就不说。”

“听到没?”南宫玖扭过头冲着南宫轩做鬼脸。

……

昔日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如今看来却是遥不可及的幸福。

“皇姐,你怎么来了?”南宫翊在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船,后面跟着般若。

“其他人都退下,本宫有话要和皇上说。”南宫玖开门见山。

奴婢奴才们一一退下,可是南宫翊却拉住了般若:“皇姐,般若是自己人,不必退下了。”

南宫玖不想在这事上和南宫翊争论,直奔主题:“皇上您为何今日没有去上早朝?您是南国的皇上,怎可弃朝堂之事于不顾,而跑到此处来游山玩水?”

“皇姐,朕已经说过多次了,朕不想当这个皇帝,朕看着那些奏折什么的就头痛。”南宫翊显得极其不耐烦,“强人所难没有什么好结果的,皇姐你比朕更有才能,这个皇帝还是皇姐来当吧!”

“皇上!”南宫玖强忍住想扇南宫翊耳光的冲动,她为了安抚住那些大臣和将军不得不撒谎,可是一个谎言必须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而南宫翊是关键中的关键。

“朕只想和般若在一起。”南宫翊任性地握住般若的手,把头偏向一边。

“就一点。”南宫玖轻声道,“皇上您只需每日去上早朝即可,其他的,您都不用管。”

“真的?”南宫翊回过头来。

“恩,只要皇上您做到这一点,其他什么条件忆南都可以答应。”为了大局,南宫玖只得做出让步。

“好!”南宫翊一口答应。

随后,南宫翊很快带着般若消失。南宫玖则回到了风巽宫。

风巽宫里,海棠一直等着南宫玖回来用餐。

忙了大半日依旧水米未进的南宫玖确实感觉到了胃部隐隐作痛,但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本来什么都吃不下,但在海棠和虞清歌的反复劝说下,才喝了点清粥。

如今南宫翊只管在早朝时露个面,于是其他的政务就都落在了南宫玖的身上,她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行健殿里堆积如山的奏折。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哪里知道如何处理这一大堆的政务,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上,边学边做,走一步算一步。

身心俱惫的南宫玖准备小憩片刻再去行健殿看奏折。回到寝殿的时候,偶然看见了放在外屋桌上的流觞琴。

当日在外遇到强盗时,流觞琴随着跌落悬崖的马车一起摔了下去。荆琰知道流觞琴对南宫玖的重要性,所以寻找南宫玖的同时也在尽力寻找流觞琴。后来荆琰在一处浅滩找到了流觞琴,可是被找到的流觞琴损坏十分严重。回宫后,找了最好的工匠修补,可是因为琴确实损坏得很严重,加上又要保持琴原来的本体,所以最后修补好的流觞琴已经不能再弹奏曲子了。

南宫玖迈步走到桌边,伸手触碰琴弦。眼前的流觞琴承载了太多情感,开心的,难过的,期待的,失望的,欣慰的,尴尬的……那些人,那些事,就如同这不能复原的琴一般,过去的始终无法回来,该放下的就得放下。

“本宫不想休息了。”南宫玖回头对虞清歌说道,“清歌,把琴带上,随本宫去一趟闻道宫。”

“是,公主。”

闻道宫是南宫枢生前所居住的宫殿,那个曾经在南宫玖看来是世外桃源的地方。

风巽宫和闻道宫离得不算太远,不多时南宫玖和虞清歌就到了闻道宫。

然而到了闻道宫时,南宫玖却发现竟有人住在闻道宫,而那人还是般若。

据说是般若入宫后很不习惯,一是思念家人,二是对宫廷生活太陌生,所以南宫翊为了让般若开心,特地将闻道宫赏赐给般若。闻道宫以前是南宫枢所住的宫殿,般若是南宫枢的表妹,住在里面,总会有些许的欣慰。

可是南宫玖知道南宫枢喜欢安静,而般若又只是个与南宫枢很少见面的表妹,再加上南宫枢已经薨逝,因此对于南宫玖来说无论有怎样的原因,都不应该让他人住进闻道宫来打扰南宫枢。

此刻刚好南宫翊和般若都在闻道宫内,于是南宫玖直奔内殿。

内殿里,南宫翊和般若正在专心致志地下着棋。

“奴婢叩见皇上。”一宫女进殿通报,“忆南公主求见。”

“皇姐来了?”南宫翊抬起头,“快让皇姐进来。”

随后,南宫玖让虞清歌在殿外等候,独自一人进了内殿。

“皇姐怎么来这儿了?是有什么事吗?”南宫翊笑道,“朕刚好这有步棋不知如何下了,皇姐来看看吧。”

“皇上,忆南有一事相求。”南宫玖直直地看着南宫翊。

“皇姐请讲。”南宫翊的声音懒洋洋的。

“五皇兄生前喜静,素来不喜欢太多人打扰,如今般若和一众宫人住在这里,恐怕对逝者不太好。”南宫玖很注意自己的措辞,“再说这闻道宫离乾坤殿较远,皇上和般若来往太过辛苦。不如让般若住到熹微阁,那里不仅环境很好,而且又离乾坤殿很近,岂不更好?”

“皇姐,般若不在乎这些的,只因五皇兄是般若的表哥,般若对这里有亲切感,于是朕便把闻道宫赐给般若了。”南宫翊面露愠色,“这挪一次宫也麻烦,就不必了吧。”

“般若姑娘觉得呢?”南宫玖看向般若。

“朕的意思就是般若的意思。”南宫翊抢先说道,“皇姐你可是说过的,只要朕去上早朝,什么事都可以答应朕。”

南宫玖本想从般若下手,却不料南宫翊如此霸道

“忆南打扰皇上了。”南宫玖忽然提高了声音,“忆南告退。”

接着南宫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殿。

“公主,这是怎么了?”站在殿外的虞清歌见从内殿出来的南宫玖面色难堪,不由得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清歌,把琴给我。”南宫玖吩咐道,“你立刻去叫几个小太监到东殿的书房来,记得还要一把锁。”

“是。”虞清歌把琴交给南宫玖后便匆匆去叫人。

南宫玖则抱着琴先去了闻道宫的书房。

如南宫玖所料,书房的布局变化不大,只是添加了不少东西。欣慰的是,书房一角的那张琴几依旧没有放上任何东西。那张琴几是很早就有了,是专门用来放流觞琴的,在后来流觞琴不慎丢失后,那张琴几就一直空着。

南宫玖走到琴几前,小心翼翼地取出流觞琴,轻轻地将流觞琴放到琴几上。

物归原主。

“公主,奴婢把人找来了,都在外面候着呢。”虞清歌脚步倒挺快,不一会儿就领了几个太监到了书房。

“叫他们进来。”

“是。”

接着几个太监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南宫玖的面前。

“闻道宫的西殿可还有能做书房的空屋子?”南宫玖对着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太监问道。

“回忆南公主,西殿还有好几间空屋子,都可以做书房。”太监回答道。

“那好,你先带着几个人去西殿收拾一间宽敞点的屋子出来,再命人置办一些书房用具,就说是本宫吩咐的。”南宫玖继续道,“其他人把本宫接下来点到的东西都搬去西殿,从此以后,这件屋子,没有本宫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是。”众人应声道。

而后南宫玖把那些新添置的东西一一逐出书房,最后一把大锁将房门紧紧锁上。

“清歌,钥匙你收着,每日卯时派人来打扫,除此以外,其他人皆不可随意入内。”南宫玖边走边说道,“本宫现在就去行健殿,吩咐下去,在此期间,本宫谁也不见。”

“是,公主。”

日落西山,天渐冥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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