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走到我跟前蹲下,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他的手捋过我的刘海,说:“很累吗?”
我坐起身,扯下松了一半的发绳,瀑布的长发落到腰间,甩了甩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我懒散的地扎着头发,侧过半边脸去看他,高杰呆呆地望着我好一会才尴尬地回过神。
“说吧,什么事?”我站起来,把披肩折了一下,丢到沙发上,走回办公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杯,小饮了一口。
“乔,你千万可得镇定。”他上前握住我的左右手,茶杯一阵,扑了一小半出来。
我严肃地盯着他,他立刻松开手,我将茶杯盖上,轻轻放回桌上,说:“能不能镇定一点,别这么毛手毛脚的,吃了太多西方的面包了?”
我说完,高杰扬起两只手,说:“好吧!你冷静一点,刚刚我接到林慕凡的电话……”
“又是他,他都做了我祖宗不成?”今天的天气格外炎热,都入秋了,外面还30多度,我这空调底下的心,也是十分烦躁。
“你外婆心脏病发,去世了,今天上午10点。”他努力压低声音地说。
我立刻向前,揪住他的衬衣,像一只怒发冲天的小狮子,问道:“你说什么?”
“你外婆去世了。”他一字字慢慢地吐出来。
我的世界开始旋转,脚跟轻飘飘地,脑穴疼痛,欲哭无泪。我趴在桌上,不停地呕吐,整个人开始抽噎,脸上的阵阵冰冷,嘴唇紫灰紫灰。
他轻轻捶着我的背,站在一边焦急得直跺脚。
他的电话响了,我听到他说着:“喂,是我……在办公室,在呢,在呢……一会机场见?好的好的……身份证号,让你秘书查一下……行……行行,就这样。”
他挂完电话,抱住一身无力的我,悲凉的声说:“乔,你听着,听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仰着头看他时,汪汪地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他捧住我的脸,用拇指拭去泪水,瞳孔里透出担忧与不安。
“听着,你现在回去,和慕凡一起回去,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怜悯地施舍了我一个拥抱,我任由自己的泪腺崩塌。
“别哭了,我们得走了,飞机不等你。”
他递过纸巾拭去替我抹掉眼泪,拉着我走出房间,留下一脸惊讶的小柔。
上车时,我坐在他的副驾上,他从车尾箱拿来一幅太阳镜递给我,示意让我戴上。眼镜的度数刚刚好,看清前方的路线和招牌。
高杰的车开得很快,一路闪闪躲躲的晃悠,好几次就撞飞起来了。从80到120码的速度,奔驰走得很平稳,但在拐角处难免会有点跳跃。车子刚在出发大厅停下,大批的记者涌来,堵住车门拍照,高杰又扭了钥匙发动起来,朝特殊通道开去。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骂道:“Shit,也不知道这帮狗仔多哪跑出来的。”
通道口的警卫将他车拦下,高杰下车与他交谈了一番,又出示自己的证件。那个警卫看着我,只见高杰折回来拿电话拨了起来。“在内出发大厅根本停不了,一群疯狗……赶紧的,我不管,叫你家老爷子打电话也行。”他挂掉电话,手搭在车顶上。
不一会儿,警卫的传呼机响了,他彬彬有礼地向高杰走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高杰坐回驾驶位上,开进机场里面。
他一直把我送到机舱里面,林慕凡早已在头等仓里等候。他见到高杰,恭恭敬敬地握住他的手,说:“辛苦了,感谢你。”
高杰临走前,把手机递给我,做了一个呼叫的手势。我向他挥别,在椅子上坐下。
2小时20分,到过S市机场。林慕凡说已经派了车接送,让我跟着他走就行,我带着黑色的墨镜,提起昨晚的包,小步跟在他后面。从机场出来,S市不像C市那样热闹,冷清的街道,入秋排排梧桐纷纷飘落的叶子,铺了一地。
车子直接到殡仪馆,外婆已经上妆了,我扑向前想抱住她,林慕凡强而有力的手拉住我。我悲痛欲绝地哭喊着:“不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求您了,我求您醒过来看我一眼。”
这阵阵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她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看我。我摊坐在地上,眼镜划落到地板,哭得红肿的眼外现,披头散发的样子,很是憔悴。
林慕凡见到我的样子,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陪着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仅仅抱住瑟瑟发抖的我。
葬礼仪式举行得很隆重,我和林慕凡站在亲属位上,接受一位位嘉宾的鞠躬。王姨走到我跟前抱了一下,说:“孩子,你要坚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我点点头,沙哑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家,李家,高家,都均派人来吊丧。林慕凡整整两天未眠,不是筹备葬礼,就是接待贵宾。我像一样傻子般,呆呆坐在灵堂,两天滴食未进。
林慕凡把艾丽从A市招来,他左一声妈,右一声妈地叫,艾丽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了。
艾丽亲自煮了一壶稀饭为我送来,见到她时,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她呜呜地哭。艾丽轻轻拍着我的背,眼泪也跟着落下。她命人把粥盛到碗里,我喝了两三口,又吐了起来。艾丽又叫人放了点盐和咸菜进去,一勺勺地舀给我喝。
我还是继续狂吐,吐得她一身都是,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躺在酒店里。艾丽说林慕凡怕我伤感,坚持把我送到酒店。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枯瘦得像一朵焉花,手上的皮肤愈发苍白,凹进去的黑眼圈,有点像吸血鬼。
艾丽把我按下去,继续说:“你好生静养,外婆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公司的事他们男人会处理的。”她拉起被子,盖到我胸口,我还是那样一语不发,眼泪直流。
不过一会,见到林慕凡来了,艾丽起身,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妈,她怎么样了。”林慕凡难得对艾丽如此恭敬,他以前对这位比自己仅仅大几岁的女人,迟迟叫不出那声妈,如今看来,他俩的感情因我而递进许多。
艾丽有点不自在的摸了下自己的耳垂,说:“刚醒了,你们聊,我先回房,有事再叫我。”
“好的。”林慕凡把她送到门口,带上门,走到床沿边上在刚刚艾丽的位置上坐下。他揉着我的长发,不断地叹气。
我沙哑的喉咙及其干燥,忍不住咳了两声,林慕凡扶我坐起来,倒了一杯温开水。我两眼无神地靠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上黑色的屏幕。
“那天在K房看到高杰亲你,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叫小柔拿钥匙是给你,是让你自动来找我,我没想到你这笨丫头还在那里和人家卿卿我我。媛媛她脚受伤,你打电话来时我正送她回去的路上。后来跑到你家楼下,看到你们俩手牵手,我心里忍不住来气。”他一边说,一边坐上来搂住我的肩,亲吻我的发迹,我依旧如死尸般,一语不发。
“你别这样好吗?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说话?”他的臂力越来越紧。
我累极了,整个人如山倒般,毫无力气。一颗冰冷的心,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冉冉地往下滑,枕着他的胸膛。对我来说,每一寸肌肤都寒冷刺骨,心冷了,死了,还有可能复活吗?
我躺在酒店里没日没夜地睡去,不吃不喝,仅靠点滴去维持体力。频频感觉死神在向我招手,天堂里有母亲,有外婆,她们进入我的梦里召唤我。
高家李家林家的大大小小都来了,夏洛和李泽明来了,李娜那和张晓慧也来了,高媛媛越洋打电话来,是林慕凡替我接的。叶平和小柔也来了,是林慕凡让高杰叫他们来的,见到我还是低落地昏睡在床上时,他们不得不返回A市。
S市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一下子外面就大雾迷蒙,细雨纷飞。林慕凡拉开窗帘,打来窗户,亮光照进房间时,潇潇的雨顺着玻璃划下,断了线的雨水,滴答滴答。他关掉房间里的空调,顿时寒冷四窜。林慕凡像往常一样,帮我拉起被单,握住我那只打着点滴冰冷的手,默默地坐在旁边。
我暗在心底横了心要死去,生命中一点光泽也没有。是的,那些所谓的色彩,已经被这混浊的世界所吞并。与其活着做一颗棋子,不如让他们的阴谋扑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