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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守箴作品论(2)

在报告文学《开启山林的理想之光》中,作家又满腔热情地歌颂了一批扎根沙漠、荒山,把青春年华献给植树造林事业的普通劳动者们。相信读过这篇作品的读者,一定会为那些创业者们的献身精神感到由衷的钦敬,同时生发出对人的生命力的礼赞。作品中写的是:十几个正处在青春年华的姑娘们,靠一把铁锹,与狂风沙魔搏斗;还有,把半生全部的爱倾注在造林事业中的王工程师;与家人中断联系,找不上对象也不后悔的归侨石庆辉工程师等。他(她)们难道不想生活得更好些吗?不是,他(她)们同样也有生活的追求,也有得不到别人的理解时的痛苦。但是,在他(她)们的心目中,事业是至高无上的,当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时,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他(她)们是最可爱的人。在报告文学《海阔云深娆燕飞》中,作家又以饱蘸热情的笔触,记叙了一位酷爱艺术,顽强拼搏,不断战胜困难,战胜自我,向更高的境界奋斗的女性——中国歌舞剧院著名回族舞蹈演员海燕,读来令人叹服已。我同时怀疑“海燕”的形象中,有作家奋进的影子,不知对不对。

只有把脚踩在现实的土地上,才能达到理想,寻找到生活的真谛。在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人,特别是涉世不深的青年人爱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不愿意做平凡琐碎的实际工作。一旦幻想达不到时,他(她)们便灰心失望,对生活产生厌倦情绪,有的甚至走向极端。作为一个过来人,那守箴深感自己有责任帮助他(她)们,把自己对人生的体验、感受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她)们,使他(她)们在人生的道路上少走弯路。在短篇小说《声声慢》中,作家有意为女主人公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一玄珠(即道),即含有探寻人生道路、人生哲理的意思。中国古代曾有句名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在这篇小说中,作家完全以主人公的感受叙述方式,表现了玄珠在人生道路的探索中复杂的心理矛盾和感受,读来令人深思。玄珠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爱美,爱自然,也爱幻想,多情善感但就是有点不切实际。先是在绢花厂工作,她觉得太枯燥、太没意思了,“美应当是鲜活的,自然而坦诚的,不是矫情,扭怩作态的,不幸她自己就在伪造自然……。”于是她不干了,凭着自己的天赋条件,当上了舞蹈演员。可是,一次在练功时,由于练平转练得多了些,一条细小的汗流从脊背上流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厌恶的冷战,她“感到了一种被欺骗似的失望,美应当是纯粹的,无可挑剔的,美和丑怎能比肩而行呢,”于是,她又辞去了歌舞团的工作,怀着新的渴望走进了工艺美术品公司。一天黄昏,仿佛受着神的启示似的,她从一位裱画的老师傅身上,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幻想是多么地可笑,“过去遐想过的高雅不靠粗陋的支撑是站不起来的,至善至美是怎样地虚幻,怎样地不可把凭哟!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平平常常,甚至可以说浮浅和猥琐,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惊奇呢?还有什么能引发自己不倦的兴趣呢?”“她成热了。”不幸的是,她成熟了,实际上变得世故了,消沉了。她丧失了生活的热情,放弃了对美、对理想的追求,她自以为悟出了道,实际上没有。因此她没有跳出自我的小圈子,仍然没有把脚踩在现实的土地上。于是,她又遇到了新的烦恼,感到比自己年轻的人不理解自己,秋天到了,从落叶上,她惊诧于青春的早逝,陷于自哀自怜之中。

这篇作品比较“朦耽”,上面的分析只是它的第一层面,我们还可以向里挖掘,仔细品味,我愿向读者推荐这篇小说。它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

对往事和童年温情脉脉的回忆,给人生涂上一层暖色调子,这是散文《我在山西的伙伴》留给我的印象。在这篇作品中,作家以第一人称的抒情笔调,记述了自己八岁那年秋天在山西雁北的一处山沟里与一个同龄男孩,外号叫“老西儿”的一段友情,是那样地纯洁、真挚感人。亚里斯多德曾说过:“显然,记忆和想象属于心灵的同一部分。”②作家在这里想说什么,呼唤什么,眷恋什么,憧憬什么,有很多意在言外的东西。

精当的结构与沉郁的风格

那守箴的作品,尽管题材、形式(体裁)多样,但都有一个显著特点,即紧紧围绕人物、事件、矛盾、悬念结构故事情节,力图在有限的篇幅里容进较大的份量,把自己的创作倾向和艺术追求传达给读者,体现了作家严谨的创作态度。

总起来说,他的作品结构有这样几个特点:

以少胜多,以小见大。作家在结构每篇作品时,都在浓缩结构,使情节更集中、精炼地为主题和人物服务,起到以少胜多、以小见大的作用。用他的话说:“我喜欢简明扼要,直接了当;不喜欢故弄玄虚,兜圈子,说废话。”《大雪歌》的容量,完全够得上一个中篇,写个十万八万字都可以,但他只用了二万多字的篇幅。就内容讲,虽只写了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但所涉及的生活面,刻画的众多的人物,所观照的历史深度,都远远超出了作品本身。小说结构宏大、严谨,情节纵横交错,既有紧张抢险的场面,也有劳动间隙时富有生活情趣的玩笑打闹以及对人生、对未来、对理想的理解、追求、憧憬,还有人与人之间情感沟通时真情的自然流露……。整部作品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短篇小说《调查刚刚开始》采用的是抽丝剥茧式的结构方式,始终将焦点投在林矿长是否搞了不正之风这个悬念上。经过小文从几个侧面调查,结果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林矿长不但没有搞不正之风,而且是一个热爱煤矿、不徇私情、关心同志、有开拓精神的好矿长。《水调歌头》则紧紧围绕修改《河朔令》这个事件展开矛盾冲突,从而发出了“要变、要革命”的强劲呼唤。只有2000多字的短篇小说《聊天速记》,通过两个老同事见面聊天的情节,却揭露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和我们某些制度上的弊病。

“形散神不散。”那守箴的作品,线条清晰,节奏明快,极少拖沓与松散,既使有的情节(细节)看似闲笔,实则与刻画人物、展开故事情节和矛盾冲突有密切关系,是作品整个结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大雪歌》开头一节中,主要交代和介绍矿工们下井前的准备工作及其所处的环境,特别插进了矿工们拿第一次下并的李四五的大裤头取笑的情节。这个情节看似闲笔,实际上用意很深:它既交代了李四五的身份——河南人,表明他的地位和性格——初来乍到,势单力薄,胆小懦弱;同时,更主要的是,由这个情节,刻画出了处在艰苦环境中的采煤工人“狂放不羁”的性格的一面,为后面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感情升华做了铺垫。再加《贺新郎》,作家采用了“戏中戏”的结构手法,几条线索交叉进行,环环相扣。初看这篇小说,似乎觉得情节零乱,线头太多,人物的来龙去脉、性格支离破碎,不完整。但细细看来,又觉得每个情节(细节)的安排都是与人物、事件、矛盾有着有机的联系,可谓独具匠心。如,作品中的“我”与隋丽娟正交谈时,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是税务局一个“熟人”打来的,问“我”要不要鱼,一斤两元,“我”嫌贵,只要了三斤。隋丽娟便趁机想给“我”帮点忙,打电话让宾馆给“我”送点来,“我”忙拒绝了,因为这是“以物易物的买卖”。这个情节看似是小说之外的,有点节外生枝,但细一推敲,不难看出作家的良苦用意。那就是,谁也离不开世俗的生活,而世俗的生活又往往能改变一个入的性格和人生观,从而为作品中的三哥、隋丽娟的转变找到了根据。

同时,那守箴的作品结构方式又是多变的,亦有探索以人物的心理流动过程结构情节的作品。其特征是,在传统的现实主义的情节结构的基础上,改造和吸收现代派的某些技巧,融情节和心理描写于一体,使之“经”、“纬”交错,构成一种主题、人物、情节、意境、节奏、哲理等有机融合的、多层次的主题结构。这在《声声慢》和《一念之差》中就可看到。它与传统现实主义的那种以事件为主的结构方式全然不同,而是打破了中心事件的时空界限,让一切材料和手段都为展示人物主观感受这一线索服务。如《声声慢》,通篇以玄珠寻求人生真谛为主线,打破了事件的时空界限和情节顺序,着重表现主人公对生活、对美、对理想的追求、理解和主观感受,从而反映了生活的本质方面,使作品具有较为深邃的意境和特殊的艺术感染力。《一念之差》则以作曲家老果面对艺术和金钱的选择为主线,细腻深入地表现了主人公复杂的心理话动。作家走进人物心灵世界中去细加体认、探析,从而翔实、细腻地记叙了人物那社会心理和个性化交汇的心灵历程,在社会化和个性化统一的现实与心理基点上,描绘了人物复杂的心态。这一点是可取的。这种手法对于表现当代生活、塑造新人是有用武之地的。因为,“生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与古人比较,我们的生活的显著特点,一是它的复杂化,一是它的节奏加快了。表现在结构上,反映这样的生活,就会有复线或者放射线的结构,表现在结构上就会有跳跃、有切入。”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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