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萱躺在裴墨霖的怀中只觉得万事安心,一切均由他料理,自己再无忧虑,语气也欢快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被人拐走了,我是你的妻子,是要把你找回来的啊!”
裴墨霖高兴地说:“你吃醋了!”
“才没有!”庭萱微微抱羞,嗔道:“我从小熟读《女论语》,三从四德了熟于心,妒忌可是七出之一,我从小便受母亲和先生的教养,吃醋这种事是不会做的!我可是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裴墨霖双臂微微用力,脸贴在庭萱的脸上,呼出温热的气息喷在庭萱的额头,痒痒的。只听这个霸道的男人说:“我的好妻子就要会吃醋,善妒忌!”
“可是,我若是妒忌,你又该嫌弃我无理取闹了!你看,昨日你还让我去改嫁,显然你是嫌弃我了!”庭萱把头埋在裴墨霖的胸前,低声的诉说着委屈。 裴墨霖也正想解释这件事,“我说着玩的,故意说给阿青听得,我当时被她控制着,怕她对你不利,才那样说的。我以为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庭萱无比委屈的说:“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谋划好了却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猜得出你那弯弯绕绕的心思。昨日我看不出你是在说笑,我当真心话听了。要不是昨晚突然晕倒,现在我都已经回长安改嫁去了!”
“你敢!”裴墨霖大怒,又带着无以言语的惊慌:“你嫁给了我,生是我裴家妇,死后也跟着我进裴家祖坟,赵庭萱,你这辈子都逃不掉!”
庭萱微笑着打趣道:“我不逃,你看,我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能跑去哪!裴墨霖,我好像病了,可是长孙绍远不告诉我的了什么病,其他人也闭口不谈。可是我昨天还很精神,现在就成了这幅病怏怏的模样,说没什么事我才不信!裴墨霖,你跟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病了!”
裴墨霖呼吸一滞,阿青的手段他最是清楚不过了,阴毒的法子她有的是,现在庭萱这样也全是拜他所赐,却也是由他而起。裴墨霖近乎虔诚的亲吻庭萱光洁的额头,温柔而又坚定地说:
“你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南疆的蛊毒。不过不必担心,你会好的,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庭萱难得大的乖顺,“嗯,我相信你!那我们的孩子也会好好的,是不是?!”
“是!”裴墨霖自信满满,“不止这个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两个,三个,四个,每一个都会好好的!”
庭萱心头温热,暖暖的,很舒心。忽然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那些事,那些爱,那些怨,那些伤心和难过,通通的想要说给他听。庭萱替自己在裴墨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靠着 ,感慨万千,“裴墨霖,我很恨你。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却一次次的欺负我,欺骗我,就连你的费心求娶都是另有图谋。你利用了我,还要我真心实意的待你。真是可笑,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庭萱忍不住的抽泣,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裴墨霖想要伸手去擦却被她躲过。
庭萱继续的说道:“早在去南平我就打算好了,待找到了宝藏我就跟你和离。为了那份宝藏,你就算是再不愿也会答应的。后来,我知道你中了很重的毒,随时会一命呜呼,我就告诉自己,再等等吧,再等等,等你的病好了再离开,就当是全了一份夫妻情意。再后来,你一夜间失踪,我害怕极了,四处慌乱的寻找你,怕你出事,怕你毒发。一时间竟都忘了自己的打算,在得知你的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追赶上来。临出发前公公问我,为什么要亲自来寻你,我答不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那种担心不是坐在家里等着往来信件便能缓解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是因为怕有人会加害于你,夫妻一场,总要尽了自己的责任才能坦荡痛快的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在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裴墨霖,我喜欢上你了,很喜欢呢!”
温热的泪滴落在脸上,裴墨霖颤抖的手沾了一滴泪,舌尖轻舔,是苦的,就像庭萱的心,也是苦涩的。裴墨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裴墨霖温柔的擦拭着妻子的眼泪,认真仔细。
庭萱叹息道:“因为我害怕呀!我害怕,今日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告诉你了。要是此生不能亲口告诉你这些话,我会遗憾终生的。”
裴墨霖握住庭萱的手,大手包裹着小手,简单的交叠,却极尽缠绵。他说:“不会的,有我在,你此生不会有任何遗憾。赵庭萱,我也认真的告诉你,我不会为了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婚姻,若是不喜欢,便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娶。大婚之日,我掀开盖头的时候便想,能与你相濡以沫,厮守终生,何其幸事!”
庭萱每多说一句话,精力就消耗一分,气息也就弱一分。裴墨霖看着心惊,好不容易把人哄得睡下了,自己等不及长孙绍远带薛神医回来,便只身去找阿青。阿青一直呆在她的小竹楼里,从裴墨霖与长孙绍远离开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一直等着,等着裴墨霖来找她。雨晴陪着她,也在等,等得却不是裴墨霖,而是一个结果,一个能让所有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结果。
雨晴问阿青:“圣女,你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阿青扬着高傲的头,反问:“那你呢?你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雨晴茫然的摇头,用双手蒙住脸,一遍遍的低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青满眼的嘲讽,“你知道的,你想他来,你想把他留在身边,不然你又为何给他的妻子下吸血虫,让那只虫子吸干她的血!我也希望他来,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尤其是那个女人!”
在阿青提到庭萱的时候,雨晴脸顿时没了血色,她在长安多年,做了不少的事,也杀过很多人,却从未害过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这次,也不知自己这怎么了,一见到她,就想起裴墨霖的绝情的样子,就忍不住将吸血虫打进庭萱的身体里,忍不住想要让庭萱死,可是,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还有个孩子,庭萱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雨晴忍不住颤抖,自己是个坏女人,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天神是不会宽恕她的罪过的。
阿青呵斥道:“哭什么!你做的很好!阿霖不是说喜欢她嘛,我才不信,我倒要看看阿霖会有多喜欢她!”
她们在绝望中等待,忐忑不安,又暗暗希冀,可是最后,希望的,害怕的一样都不少的来到她们身边,一切早已定了轨迹,无半分偏移。
裴墨霖来的很快,比阿青想象的快,门卫来报的时候雨晴像是散尽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惨笑着和阿青说:“你看,他还是来了,为了他的妻子来了,他爱她,您还不信吗?!”
阿青眼中闪过光亮,轻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那个女人来的呢!”
“不是为了他的妻子他又何必再回来”雨晴不解的说,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惊呼:“难道,您……”裴墨霖就在她这声惊呼中进了竹楼,阿青温柔的微笑,胸有成竹的说:“我说过你还会回来的!阿霖,你看,这里多好,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所布置的,以后咱们就一辈子住在这里!”
裴墨霖现在再也没有心思来敷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庭萱毫无血色的脸,那样孱弱,令他再无法冷静的对待阿青。裴墨霖二话不说就要擒住阿青,他身形一动,早在外面埋伏好的杨易就闪身进来,挡住裴墨霖的攻势,与他缠斗。
两人过了百招仍是不分胜负,但杨易是越战越勇,裴墨霖隐隐落于下风。杨易在刺杀了侯伯之后被裴墨霖和长孙绍远派人一路追杀,原本以为吴王能保住他,谁知最后也被长孙无忌那老狐狸弄下了台,自己没有办法只得四处逃窜。要不是碰到了阿青,他早就死在裴府死士的手上了。阿青之于杨易有救命之恩,而且阿青善用蛊术,她将当年放进裴墨霖体内的嗜心蛊也放入了杨易的身体里。这本是一个实验,嗜心蛊可以使习武之人功力大增,所向披靡。但这蛊虫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必须要一个月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将狂性大发,暴血而亡。裴墨霖就是因为没有阿青的解药才会不断地发病,而他没有死还是多亏了薛神医。别人可没这么好命,阿青曾把这个蛊虫放在百余人体内做实验,打算让苗人服用后与汉军打仗,但这蛊虫一般人都承受不了,最后能活下来的也只有裴墨霖和杨易。
杨易来到南疆后****被阿青用蛊虫饲养,武功进步神速,一日千里,裴墨霖早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阿青一点也不担心裴墨霖会杀了杨易,她反倒担心杨易会伤了她的情郎。
阿青及时的叫住杨易,让他不要再打了。杨易恭敬地退到一边,裴墨霖也收了手,他暗暗吃惊,杨易的功夫怎么比前日见的时候还要厉害。阿青看出裴墨霖的惊讶,便说道:“阿霖,你留在我身边,我也让你变得这样厉害,谁也比不过你!”
裴墨霖眼中寒光一闪,他被阿青挟来苗疆后,阿青为了控制他已经不知道在他身体里放了多少只虫子了,****折磨,而多日以来,他倒是对这些虫子知道了不少,尤其是五年前阿青给他下的蛊,那蛊名唤嗜心蛊,嗜心夺魂,能让人武力大增,也能让人发疯。他被这个蛊毒折磨了五年,是以杨易一出手的时候他便发现了其中关窍,杨易也是被阿青喂食了嗜心蛊,但要比他体内的毒更霸道。薛神医曾经说过,这种毒螫服在身体中,功力进步越快,对身体的消耗越大,一旦身体承受不住,必定会筋脉尽断而亡。阿青疯了,五年前她用这个蛊虫控制了他,现在又用这个蛊虫控制杨易和千千万万的苗族壮年,发动暴动,与朝廷做对,害人害己,最终连整个南疆都会断送在她的手中。
裴墨霖袖中藏刀,若有必要,便再不顾及旧日相识之义,一刀毙命,以免她再害人。裴墨霖按住袖中的刀,扬声道:“你对庭萱做了什么手脚,交出解药,你若恨我,就来取我的性命,一切与她无关!”
阿青咯咯的笑着:“阿霖!我可是什么都没做。我不恨你,也从未把她放在眼中。不过你若是来求我,我倒也可以救她!”
裴墨霖眉头轻蹙,转身看着从他进门起就一直不出声的雨晴,很是失望的说:“原来是你做的!我曾答应过长孙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交出解药,其他的事我既往不咎。雨晴,你我相识五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便算我求你,求你把解药给我!”
雨晴嘴唇轻颤,裴墨霖那样担忧的样子让她难过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之事本就没什么缘由,情之所起,爱之所至,便是心之所在,各中因果没人能说得清。这个道理她懂得却不愿意相信,可是裴墨霖,高傲强大的裴墨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向她低头。今日,裴墨霖这样卑微的祈求她,雨晴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坍塌了,支离破碎。
雨晴从怀中拿出一只血蛭,这只血蛭可以吸出庭萱身体中的吸血虫,这是唯一救她的办法了,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吸血虫吸干精血,变成一具枯萎的干尸。裴墨霖伸手去接,但被阿青抢先一步,阿青拿着血蛭,盯着裴墨霖,目光灼灼,“阿霖,是不是只要能救你的妻子,你什么都愿意做!那你留下来,你说你留在南疆,留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就把血蛭给你,还能帮你保住你妻子肚子里的孩子。阿霖,你愿不愿意呢!”
裴墨霖果断的摇头,“不愿意,阿青,血蛭我一定要带走,我也不会留在南疆。你威胁不了我,你的要求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哦,我还以为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呢!原来不是!”阿青笑的很开心,“那若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自己呢?阿霖,你不知道吧!我放在你体内的金蚕蛊王是用我的血饲养长大的,它没半个月就要喝一次我的血,若是没有,便会暴躁不安。届时你便会感受到万虫蚀骨之痛,苦不堪言,除了我的血,无以能解。阿霖,你只有留在我身边才能避免此苦楚,一旦离开,就是身不如死。”
裴墨霖听到了这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云淡风轻的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如何,五日后,西南大营的徐凌云将军将带领五万兵将挥师南下,横扫南疆叛乱的乌合之众。之前徐凌云是打着招安的念头才放纵你们在这闹腾,现在他没了耐性,大军一至,你以为你们能挺多久。你们若负隅顽抗,不出十日,南疆五十八寨必定伏尸数万,血流成河。”
阿青大惊,不相信的争辩:“不可能,徐凌云他进不来,这里到处都是毒虫,山林曲折,他进不了山!你少蒙我!”
裴墨霖残酷的说:“他的确进不来,可是我能,你带着我走遍了南疆的山林密道,今早这份地图就已经到了徐凌云的手里。你把血蛭给我,我便能放你们苗人一条生路,保证大军不杀妇孺,不屠村寨。叛军若是肯投降,徐凌云也不会为难你们。”
阿青胸口起伏不定,显示出她正处于急怒的状态,同时也又在不停地思考裴墨霖的话中真假。一时失神,手中的血蛭就被裴墨霖夺了过去。裴墨霖身手极快,夺了血蛭就飞身而走。阿青急急的说:“快,快去拦住他!杨易,快去拦住他!”
杨易立即追去,雨晴不安的问道:“圣女,二爷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青脸色阴晴不定,恨恨的说:“立即封锁所有寨子,不能让裴墨霖等人离开。你去把寨主们都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雨晴应声匆匆而去。
阿青的动作很快,但裴墨霖的动作更快。他曾随着阿青走过这里的每一处密道,自然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路。裴墨霖一路急行回到庭萱处,没有惊动任何人,翻窗进屋,用被子将还在睡熟的庭萱裹上,飞奔而出,向西南大营的方向跑去。
阿青很了解裴墨霖,同样,裴墨霖也了解阿青的性子。阿青自恃算无遗策,多年来凭借美貌与计谋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为她卖命,这次不但没控制得了裴墨霖还反被他将了一军,阿青绝不会甘心落败,必会带着苗人拼死一搏,但在这之前,她也不可能放他和庭萱活着出南疆。方才裴墨霖端的是求了一个快字,才能及时将庭萱带走,现下,恐怕那些个护卫也都被当地的苗人拦下了吧。
若是以前,裴墨霖在逃亡的时候一定会避其对手的锋芒,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绝不与之迎面冲突。但是现在却不行,庭萱的病情多耽搁一刻便危险一刻,他必须尽快赶去西南大营,徐凌云那里有军医,再加上这血蛭,总会有办法救活庭萱的。裴墨霖在山间疾行,并一直用内力护住庭萱的心脉。令他着急的是,庭萱的气息越发的弱了,他们奔走了小半个时辰,庭萱却丝毫不见转醒,个中缘由让裴墨霖想都不敢想。
阿青派出了数十名苗族壮年找裴墨霖和庭萱,结果却发现他二人早已离开了。阿青得知后气急败坏,加大人手去搜山。此时雷公山的祭坛上气氛十分的凝重,五十八寨中的寨主全都聚集于此。之前阿青已经把徐凌云要挥军攻打苗寨的事情告知了在座各位,寨主们听后都面色凝重,有人抽着水烟袋,烟雾缭绕,闷声不说话。阿青抓不到裴墨霖的人还遇到了庭萱带来的护卫的拼死抵抗,伤了十多个苗人。寨主们知道后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