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也拿起闻闻,和庭萱说:“想是我那时做香包就是用的这个绣绷子,放香的时候沾染到了上头。”
庭萱趁机问道:“二姐姐莫不是做了好多有这样香气的荷包,才会连着绣绷子都染上了香味?”
芸姐儿笑话庭萱:“亏得你鼻子好使,这都能叫你问出来。不过叫你绣个花样你就扯东扯西的,那倒是绣的不好怕我们笑话你?”
庭萱闪着大大的眼睛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说:“六姐姐此言差矣,妹妹年纪尚小,刺绣的功夫定是不如姐姐们,但先生常说勤能补拙,只要肯勤学苦练会有所成的。而且我们姐妹之间一直是相亲友爱的,妹妹那里做的不好,姐姐一定会悉心教诲,又怎么会像无知蛮妇一样笑话我呢。”
彼时芸姐儿万没有想到日日相处在一起的七妹妹怎能突然变得这样口齿伶俐,不吃一点亏了。用话堵住了自己的嘴,笑话她那自己岂不成了蛮妇了!
有芸姐儿在,庭萱不敢再问英姐儿有关香包的事了,安心的绣起来。在英姐儿的院子里呆了许久,姐妹几个喝茶吃点心,聊聊女孩子间的胭脂水粉,除却芸姐儿不时地找机会挖苦庭萱之外,这次聊天还是很愉快的。
在大家准备走的时候,庭萱终于在英姐儿的床边见到了一个装有静心散的香包。庭萱指着那个香包若无其事的说:“二姐姐,你给我的香包真的很好用呢,我放在床头睡得可香了,都不想起来了。二姐姐也用这香助眠吗?”
英姐儿腼腆的说:“嗯,我一直以来都睡得不大安稳,幸得了这个香这半年来才能一夜无梦。”
竟然已经用了半年了,庭萱诧异,看来英姐儿是真不知道这香中的奥妙,进而玩笑般的说道:“我一直都睡得沉,奶娘怕我白日里起不来都不敢再把香包放在我身边了,还说哪日来二姐姐这儿讨一个能让人早些起来的香呢。”
英姐儿忙摆手诚恳的说:“我哪有什么香,这安神的香还是唐先生见我睡得不安稳送与我的呢。不过唐先生学识精深,对香料也有研究,你不妨去问问唐先生看她哪里有没有一些提神醒脑的香料能与你用。”
庭萱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道:“唐先生还懂香料,那有空我一定要好好向她学学。”庭萱既已得知香的来历也就不再和英姐儿过多闲聊,告辞回了自己的抱夏。回去后庭萱一直在想静心散是唐先生送给英姐儿的,而且据英姐儿说唐先生对香料还是有所研究的,那唐先生知不知道静心散不宜给女子使用,她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
应为赵府要办迎春宴,所以府里的小姐们的诗书课程都换成了礼仪课,庭萱这几天是见不到唐先生了,倒是能天天看见刁嬷嬷。陈氏给刁嬷嬷封上了一盘银锭子,说好了只消教到迎春宴结束即可。刁嬷嬷大方的收了,依旧板着一脸的横肉说让小姐们明天就过来吧。于是乎,庭萱和三房的三个姐姐一大早就去了刁嬷嬷那里腰板挺得溜直的站了半个时辰。
刁嬷嬷的长相和脾性一点也不辜负她的姓氏,头发梳的一丝不乱,一脸横肉外加面无表情,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畏惧。庭萱几个一进门,就看见刁嬷嬷端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不抬直接叫她们到厅堂中间站好。四个女孩由大到小站成一排敛声屏气,庭萱和芳姐儿直视前方眼神不移,英姐儿和芸姐儿则忍不住去偷瞄刁嬷嬷。
几个人都是庶女,虽然陈氏从未虐待苛责过她们,但看人脸色这种本领是庶女们自小就会的。英姐儿和芸姐儿想看看刁嬷嬷的神色,刁嬷嬷显然不喜欢她们这种偷偷摸摸打量她的行为,抬起头看着四个女孩严厉的说:“大家小姐,任何时候都要有傲人的气度,沉着文雅的气质,你们甚至可以娇蛮却万不能学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娘子,畏畏缩缩,眼神闪烁,这些话奴婢刚来时和慧安公主也说过。各位小姐都是赵家的姑娘,你们要知道赵家是有名的诗书礼传的世家,你们也是要大方得体,举止有度,清洁高雅,否则就配不上赵家小姐这个名头!”
这几句话并不是针对英姐儿和芸姐儿,而是对她们四个说的,四人听训后谨慎的站好。英姐儿被刁嬷嬷的话臊得满脸通红,再不敢乱看。
庭萱想这个刁嬷嬷还真是厉害,本来面无表情就已经够吓人的了,稍微板着脸就好像恶狠狠的罗刹一般,说出的话也很重,不止英姐儿,其她人也被她的一番道理臊的羞愧不已。
没过多久芙姐儿就来了,刁嬷嬷很了解自己的工作重心在哪,带着芙姐儿去了内室开始今天的课程。庭萱几个没有得刁嬷嬷的允许都不敢乱动,刁嬷嬷可是皇宫里出来的,还是陈氏求着她来指点她们的礼仪,在她面前失了规矩就是折了陈氏的脸面,几个庶女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
庭萱对这些宫廷礼节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规矩的站上两个时辰也不成问题,想当初她可是经历了十分惨痛的教训才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宫廷里不会出错的瓷娃娃。虽然现在这具身体娇贵了许多,但一个时辰还是能坚持下来。
庭萱应对罚站是经验丰富,可其他三个娇滴滴的姑娘从未吃过苦,起初昂首挺胸的直直站好,过了两刻钟后,年纪尚小的芸姐儿便挺不住了,小腿有些发麻想动又不敢动,只得可怜巴巴的看这芳姐儿。芳姐儿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胞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苦都吃不了,人家七妹妹比她还小呢,比她要懂事听话多了,也没有喊累。
芳姐儿不理她,芸姐儿气恼,正巧斜眼看到自己右手边的庭萱,故意找茬:“七妹妹,你是不是累了?”
原本厅堂的安静被芸姐儿突兀的声音打破,吓了庭萱一跳,芳姐儿皱眉不语,英姐儿直接装作没听见。庭萱不敢答话,芸姐儿悄悄的说:“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叫丫鬟带你去坐会儿,别硬撑着了。”庭萱不再理她。
芸姐儿不死心的拉着庭萱说:“七妹别怕,你这么小,受不住是正常的,只要你和六姐说累了,六姐就带你去休息。”
就在庭萱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累的时候,刁嬷嬷像幽灵一样从内室飘了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庭萱和芸姐儿面前问道:“两位小姐在说什么?”
芸姐儿摆出姐妹友爱的样子抢着回答说:“嬷嬷,七妹妹身子弱,站的久了便有些受不住了,还望嬷嬷多照顾些吧!”庭萱对芸姐儿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着她的面就颠倒是非黑白的行为十分的恼怒,却不能与她争执。像刁嬷嬷这样久经女人之间斗争沙场的老嬷嬷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芸姐儿这点小把戏根本入不了刁嬷嬷的眼,自己再和她争执只会让刁嬷嬷感到厌烦。
庭萱双手交叠屈膝半蹲,神色坦然的和刁嬷嬷认错:“庭萱妄动,定力不够,还请嬷嬷责罚。”
庭萱直接把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样其他三个姑娘都很意外。芸姐儿讪讪的看着庭萱不说话,刁嬷嬷对庭萱的主动认错没有任何表示,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所有人说:“沉着冷静才是大家风范,小姐们这样浮躁还是差了锤炼。”然后就让门口的丫鬟拿了四条绳子进来。
丫鬟们动作迅速,很快就将准备好的绳子摆在刁嬷嬷面前。刁嬷嬷指着边角的椅子和庭萱她们说:“小姐们应是都累了,既然站累了,那就坐吧!”听到能休息了芸姐儿显得很高兴,步伐都欢快起来。
庭萱四个分坐在四角,刚坐好丫鬟就将刚才的绳子绑在她们的腿上。刁嬷嬷一一上前纠正她们的坐姿,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双膝相贴,双脚并拢,小腿微向右侧倾斜,双手交叠搭在双膝之上,下身要贴紧,上身要放松。待姿势都摆好后,刁嬷嬷就不许她们再动了,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将坐的优雅有美感。
这样坐着美则美矣,就是太累。整条腿都被绳子绑住,想偷偷放松都不成了,比刚才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还要磨人,这算不算是处罚呢。刁嬷嬷这回没有走,而是也这样坐着看着她们,一直坐到了中午。
从早上太阳初升到现在的日头高升,刁嬷嬷让四个女孩知道了什么叫站姿什么叫坐姿,并告诉她们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站得稳当坐的雅致,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融入骨血,她们才能算是学成了。
英姐儿想要赢得蜀王妃的看重,礼仪这关是一定要过的。能得专门教导芙姐儿礼仪的刁嬷嬷指导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刁嬷嬷的一字一句对英姐儿而言都如佛语纶音。至于芳姐儿,她从来都知道要争取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虽不知母亲因何突然请来了刁嬷嬷教她们,但多学些礼仪总无坏处,也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学的十分的用心。最不把刁嬷嬷当回事儿的就是芸姐儿,找各种机会偷懒,刁嬷嬷就当做没看见,不予理会。
虽然庭萱她们与芙姐儿都在一个屋子里,但一天下来她们并没有机会见到芙姐儿,只能隐约听见内室偶尔有乒乒乓乓打碎瓷器的声音。庭萱猜想刁嬷嬷会不会是让芙姐儿顶着茶碗走路以练就走路时裙裾纹丝不动之功,可能过些日子刁嬷嬷也会这样难为她们。
第二天的时候,事实证明庭萱还是很有远见的。四个昨日累得腰酸腿疼的姑娘略带惊恐的望着丫鬟手里的大碗,方才刁嬷嬷对她们说她们今天一天都要顶着这个大碗仪态万千的走路,不能掉。这种难为人的要求被刁嬷嬷说的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就好像是很容易一样。芸姐儿昨天被刁嬷嬷用站和坐折磨了一天,心中气火难愈不满的说道:“怎么可能顶着它走路还不掉的,根本没人能做到,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们!有本事你走一个给我们看看!”
芸姐儿挑衅般的看着刁嬷嬷,刁嬷嬷二话不说的拿起芸姐儿前面的茶碗顶在了自己的头顶,绕着四个姑娘走了一圈最后走回到芸姐儿这儿把碗放回原处。芸姐儿惊讶的张大嘴巴,没想到刁嬷嬷竟然真能走下来。
刁嬷嬷不理会众人崇拜的目光,也没有对芸姐儿恼怒或炫耀的意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严厉的说:“各位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抓紧时间联系吧!”
刁嬷嬷说的简单,可真正做起来却是难得很。顶碗是个技术活,初出茅庐的的姑娘们就像芸姐儿说的那样将碗掉了一地。碗掉了之后马上就有丫鬟拿新的补上,刁嬷嬷在一旁纠正动作,抬头,背挺直,慢走。顶个碗对庭萱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曾经可是师承白铃娘子,健舞软舞无一不精,怎么会让一个碗难倒。不过其他人就没有庭萱这样的技术,芸姐儿还没走完一圈就已经掉了六个碗了,庭萱未免他人怀疑也故意摔掉两个碗。
刁嬷嬷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管她们,教了要领后就走了,留下她们四个和一大堆碗。就这样,阳光明媚的一天庭萱她们将与碗相伴渡过了。
芸姐儿对于刁嬷嬷这样‘折磨’她们很不满,和刁嬷嬷发脾气,刁嬷嬷就当没听见。芸姐儿只好把气都撒在丫鬟身上,在打碎第和四个碗后芸姐儿指着一旁捧碗的丫鬟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这满地的碎瓷怎么不知道打扫干净,万一伤到了我们姐妹,要了你的小命都赔不起!”
那个丫鬟被芸姐儿吓得连忙放下手里的碗跪在地上捡碎瓷,芸姐儿还不满意又指着另外两个丫鬟和她一起捡。捡完后还不让扔也不让她们起来,只得跪在那里拿手捧着碎瓷。庭萱看不惯芸姐儿这样只会拿丫鬟撒气便出言帮那三个丫鬟解围:“六姐姐,这三个丫鬟又没做错什么,地上的碎瓷也捡干净了,你何苦还要这样罚她们!”
芸姐儿冷笑一声:“七妹,这里头又没有你屋里的丫鬟,用不着你在这儿装好人,我堂堂一个六小姐怎么连个丫鬟都教训不得了!”
庭萱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让芸姐儿堵回去的道理,又说道:“这里头虽没我的丫鬟,也没有六姐你屋里头的啊。这些丫头都是大伯母拨过来给刁嬷嬷使唤的,就算有哪里做的不对,也有大伯母和刁嬷嬷教训。六姐这样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庭萱说的委婉,直白点说就是人家大房的丫鬟有大房的主子管教,你一个三房的庶女在这儿叫唤个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