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沉吟片刻,并不松口,子女送嫁之事向来是由嫡妻来安排的,若让个妾室来管,便是明摆着让嫡妻难堪。三老爷虽对陈氏不满,但也不想与她闹翻了,它容不得陈氏权力过大,但也离不开陈氏的辅佐。可是,要是能借此机会抬高六姨娘,以此来制衡陈氏,也非不可。六姨娘跟在三老爷身边这么久,他的心思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大好的机会怎么能让她错过。六姨娘同情的诉说:“老爷,奴家并非想要掌权管事。奴家是不想七小姐的亲事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老爷,奴家几日前就听说裴府来人跟太太说想要提前迎娶七小姐过门,让七小姐同徐家小姐一同进门,也免得辱没了赵府的身份。可太太她却说七小姐年纪尚幼给回了。太太这已经是第二次跟裴家说要延后亲事,恐怕裴家会以为咱们家不像把女儿嫁过去呢!”
“你说太太她已经回拒两次了?!”
“可不是!头一次便是裴家第一次来提亲的时候。”六姨娘说:“老爷,裴家的亲事难得,这是七小姐的福气,可断不得啊!”六姨娘迎合了三老爷的心思,他也知道能跟裴家结亲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以后有裴家拂照,他们三房也用不着屈居大房下面,就算是将来要分家,自己的底气也能更足些。想通了这一关节,三老爷也不管陈氏的颜面了,当即说:“苏氏,七小姐的婚事便交由你来操办!至于婚期,我亲自去请老祖宗去说!”
庭萱和六姨娘齐齐道:“多谢爹爹!”“多谢老爷!”
庭萱心头一松,总算是迈出了这一关键的一步。想到让六姨娘来操办亲事也是庭萱灵机一动便脱口而出了。六姨娘与陆夫人相熟,一定会用心帮她操办,也不会让陈氏那么容易插手!再者说,无论谁来操办这场婚事都不会比陈氏更糟糕了吧!另外,此事对六姨娘也是一个很有利的契机,她定会十分乐意。互惠互利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六姨娘送庭萱出了书房,在门口道谢:“多谢七小姐!”
庭萱忙道:“姨娘可使不得!这谢啊,该是我来道的。以后还要劳烦姨娘多操心!”
六姨娘承诺道:“放心,奴家定把您的亲事办的风光!奴家还要回去伺候老爷,便不送七小姐了,您慢走!”
庭萱告辞了六姨娘,就含笑回来凤仪阁。守在凤仪阁的丫鬟见到庭萱都跟见到了鬼一般,意外的连礼都忘了行。庭萱笑道:“都愣着做什么?去给我打些热水,我要沐浴!”丫鬟们如梦初醒,一个个慌张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水没给打来,秋菊却来了。她看见庭萱也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是怎么回来的?!”
庭萱闻言大笑:“嬷嬷这话有趣,我当然是走着进来的啊!”
秋菊一噎,庭萱说道:“嬷嬷无事便先退下吧,我难得才会府里。累得很了,想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吧!”当明天陈氏得知自己的亲事交由六姨娘来管的时候,一定还会有一场大风暴等着她呢,现在不好生的养精蓄锐,明日还怎么看她亲爱的嫡母的怒容呢!
晨间天凉,江风瑟瑟。赤水江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对峙很久,他们每人都手握长剑,却不出鞘,但身上的冷意却令人胆颤。江边的人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剑客,要比武的,各个都躲在一边想要偷看。但却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两人动一下,只能看到他们再说话,至于说什么也是听不清的。看热闹的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就很无趣的散了。原本热闹的江边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白衣飘然,黑衣如墨。任他俊雅青冠,任他势凌不凡,均是只消一眼便能让少女羞红了脸的英俊男子,都是出手不凡的霸气男儿。站在一处,不止不分伯仲更是赏心悦目。若能有个大胆的女子走进去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便一定大吃一惊。先是那白衣男子说道:“‘平’位三九路!”黑衣男子立马接道:“‘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白衣男子咦了一声,道:“我走‘上’位七八路!”
黑衣男子微笑道:“绍远兄果真是故意让我了,‘平’位二八路。这盘棋我便赢了!”
白衣男子略一思索,自己果真是棋差一招,“墨霖你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日不止好事将近,连棋艺都更胜从前了!”
这两个人正是裴墨霖与长孙绍远。长孙绍远不羁的笑说:“走,今天的酒我来请!保你不醉不归!”
裴墨霖不屑道:“本来就该你请,说好了这盘棋谁输了谁请喝酒的。倒是你,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找到什么好酒请我喝啊?!”
长孙绍远一提酒就来了劲,兴奋道:“还真的有好酒,这可是我亲自去西域弄到手的。你绝对没喝过,走走走,兄弟我为你开一坛!”
裴墨霖今天一大早就来这儿接刚从西域回来的长孙绍远,长孙绍远可是好兴致,一下船就要跟他把之前的残局下完,谁输了谁请客。长孙绍远就是这么个人来疯的性子,两人相交多年,这人的脾性裴墨霖是极了解的,若不跟他把棋下完,他可是不会走的。这便有了刚才的一幕。长孙绍远说的喝酒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酒楼,而是花魁雨晴那里。
雨晴是个难得的精于诗书,通于五律的奇女子,才情不让须眉。如花美人又懂得情趣,男人当然是趋之若鹜。早在多年前,风流的裴二郎就已经成了雨晴姑娘的入幕之宾,也连同他们这帮兄弟也有了赏美人听美曲的福气。裴墨霖眉头轻皱,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一家酒馆,门面虽小但酒酿的很好。有一品和春酒,是老板新酿出的,你定是想尝一尝的!”
长孙绍远看出异样,奇道:“你怎么不去雨晴哪里了?!哦,对了,我在船上就听闻你小子有齐人之福,一娶娶两位如花美眷,就有了新人忘旧人了?”
“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已经许久没见过雨晴了,与娶亲无关。而且我与雨晴之间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她帮我办事,仅此而已,以后莫要乱说!”裴墨霖严肃的说。长孙绍远可没被他这严肃的表亲唬到,以及嬉皮笑脸:“可怜雨晴姑娘,芳心错付,白白虚度多少年华!若我猜的不假,雨晴一定还等着你带她进府呢。哪里会知道你这么绝情!”
裴墨霖不悦道:“我从未许诺过她,何故让她等了?!而且以我家中的情况,也容不得她进门。日后我会与她渐渐断了联系,以后你就别再提她了!”
长孙绍远幸灾乐祸道:“我听闻你这次娶得两位娇妻都是庶女,想必定是你那位爱折腾的郡主大嫂安排的!日后你这二房有两个嫡妻,娘家地位也差不多,可就热闹了!到时候你可别愁得找我喝酒!”
裴墨霖笑道:“这次还真是与我大嫂无关。这次的亲事,一个是我一心想要求娶的,一个是我不得不求娶的。纵然有些自找麻烦,但也只能如此了!”
“咦,说了许久,我还没问你娶得都是那两家的小姐?”
裴墨霖回道:“一个是徐家的二小姐,另一个便是赵家的七小姐!”
长孙绍远听到赵家的时候神情恍惚了一下,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子,他不确定道:“你说的赵家七小姐是不是就是住在天长观里的那个?!”
裴墨霖道:“正是,绍远你是如何知晓的?!”
“哦,我曾与这位赵小姐在宴会上有过数面之缘,与她家兄也算是熟识!墨霖你的两位妻子一个艳名远播一个聪明懂事,果真是好福气,小弟现在这里恭贺!”
“你若真心想恭贺我,不如送我些西域难得的宝物。我可是知道你这次去西域搜罗了不少的好物件,便匀我几件最好的,如何?”长孙绍远向来喜欢这些长安见不到的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宝,手里头宝贝多得很。不过裴墨霖却是从不在意这些的,他倒是更喜欢刀剑之物。这还是他第一次向长孙绍远求奇珍异宝,长孙绍远奇怪之下还是一口应道:“届时你去我哪里随便挑,喜欢什么拿走便是!但也不能让你白拿了,我知道你得了一把七星宝剑,拿它来换,我便给你一颗我从西域走大漠的商旅那里求来的金绿猫眼石,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裴墨霖是打算从长孙绍远那里要点名贵的珠宝给庭萱添妆用的,赵府对待庶女的嫁妆向来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庭萱当日要跟徐雅之一起进门,总要有几件能镇住场面的名贵珠宝才不会在裴家的长辈面前低人一等。要是长孙绍远能把这金绿猫眼给他,那就是最好不过了。裴墨霖当即便答应,两日后那七星宝剑来换这颗金绿猫眼。熟悉裴墨霖的长孙绍远这回是可以确定裴墨霖有问题了。他不喜好收藏珍宝,那宝石就一定是送给女子的了,只是不知那个女子会有福气得到这颗名贵非常的金绿猫眼呢!
三日后,裴墨霖果真拿着他的那把七星宝剑去换了金绿猫眼,还带走了上官绍远珍藏的凤舞黄玉玉佩。那块黄玉很是珍贵,是长孙绍远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天山那里寻到的,只可惜上面雕刻着凤舞的样式不适合男子佩戴他才收在匣中,哪想到竟被裴墨霖找到了还搜刮走了!长孙绍元长叹不止,一把七星宝剑换了他两个宝物,怎么算都是自己亏了!不过,话说过来,这小子究竟是要把东西送给谁呢?!
裴墨霖也在发愁,他倒不是发愁送给谁,而是在愁如何把东西送出去。这件事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庭萱的亲事被三老爷上了心后,不但把备嫁之事交由六姨娘来管,还亲自去和太夫人禀明情况。太夫人也感到陈氏做的有些过分了,本来她是不愿意再去管三房的事情的,可儿子已经求到了她这里,这个孙女的亲事还是对赵家极有助益的,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太夫人掌管赵家内宅这么多年,赵老太爷除了晚年得一庶子之外,便是连个庶女都没有,就是这样,赵老太爷对太夫人还是由衷的信任,听之任之,事事请教,夫妻多年依旧相敬如宾。这足可以看出太夫人的手段可是要比陈氏高明百倍。既然是高明百倍,太夫人就根本没给陈氏撒野的机会。她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就立马派崔嬷嬷亲自去把庭萱接到寿安堂,对外就说孙女一个个都出嫁了,她老婆子无趣的紧,便让庭萱来陪陪她,免得不久之后庭萱出嫁了,她连这个孙女都不能常见到了。这个理由真是合理的不能再合理了,陈氏听到后除了多摔几个茶杯竟无半点办法。
起初陈氏还打算在庭萱的嫁妆和聘礼上克扣些,但六姨娘却扭着小蛮腰来跟她示威了,自打生了五少爷之后六姨娘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再也没个陈氏立过规矩,那****起了个大早,故意在陈氏刚要梳洗的时候求见。陈氏不悦,叫林嬷嬷慢点弄,平日半个时辰的梳妆愣是被林嬷嬷梳了一个半时辰。还梳了一个贵气的朝天髻,气势压人。陈氏看六姨娘还在门外候着便淡淡的说:“这么早过来,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