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时候面临的是考试,我只能撒谎说我奶奶没了,我回去参加葬礼的,总之是各方面的原因吧,我病了好多天,还是同学们帮忙才让我度过难关的,我没考上大学,又没有你提消息,但我对你的爱情你是最清楚的,我苦苦地等着你的归来。哎,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些我都无怨无悔,我想就是等你回来后,我们……
此刻梁帆已经在地下踱步了,他好像是听故事一样地倾听着琳的诉说。
我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潜伏下病的。这些也许只能怨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让你进一步研究人体艺术的,本来这些我是不想告诉你的,怕你为我担心。但是,今天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不得不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琳说这些话时好像是下了大力气的,她终于把自己藏在内心的陈垢全部吐出来了。
她重重地嗳了一口气,似乎是从胸腔中放射出来的,她觉得豁然间全身轻松多了,她默默地将衣服扣好,站在了床前,静静地等待着林梁帆的下文。她为自己所有的这一切有些吃惊,整天想梁帆都快想疯了,今天见了面反而……爱情的天长地久,这就是她连高考都放弃了所等待的爱情吗?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难道就仅仅因为……不!绝对不是的。
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为了爱情,为了他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差点没把长颈鹿大姐给急死,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为了所信仰的爱情,受再大的磨难都无所谓,然而今天的梁帆一见面并没有真诚的问寒嘘暖的话,只是谈一些虚无飘渺而不着边际的东西,自己刚刚触接到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就惹得他不而烦了,这难道就叫做爱情吗?怪不得长颈鹿大姐一再地强调:爱情不是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叹息,爱情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爱情犹如秋天的泥泞,冬天的雪,那是一段漫长的路哇。
琳曾对长颈鹿的腐朽观念大笑不止,看来有好多少事情还是要好好考虑的。
此刻的梁帆在地下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心中的星骤然间熄灭了,他眼前的曙光訇然间就失去了光泽。
他抬头朝琳望望,那美丽的小脸依然楚楚动人,那阿娜的身段依然让人心动,那典雅的举手投足依然是魅力无穷。
水族里的美人鱼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旱地里的剌儿玫呢?而且这剌儿玫成熟的竟然如此的这么老成,真的令人好心痛,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变得如此的成熟呢?他苦思冥想着,他经过一番苦心培育出来的花儿就这样子凋谢了吗?
不、不、不是的,恐怕这其中……他不断地揣测着。
梁帆的步伐宛若乱了方寸,他不想再这么兜圈子了,尽管他是实实在在爱过美人鱼的,况且追得还是那么的艰难,这条美人鱼的潜在能力也太短暂了,本来他预计好现在与她还是应该大谈爱情的。
但,这都是什么年月了,爱情又能算什么玩意儿,爱情不就像在天空飘忽的风筝一样吗?没断线的时候,那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飞翔的感受,倘若断了线那不就是一只破纸鸢了吗?谁还希罕一堆废纸呢。现在要想寻找那童话般《泰坦尼克号》式的爱情,恐怕要比上天揽月,下海捉鳖都要难得多得多呢。
二十一世纪的人谁要是还在大谈爱情的永恒,大谈爱情的信誉,大谈对爱情的负责,谁就是脱离时代的傻帽。
梁帆的思维快速地飞转着,他狠狠地蹬了一下脚,似乎是下了决心似的,然后“咚”地往沙发上一坐。
梁帆的眼睛紧紧地盯在了那挡着自己艺术照的花布上,然后他又把眼睛移到了茶几的烟灰缸子上,一节土黄色的烟头正醒目地在烟灰缸中巍然站立着呢。
咦!这是谁来过了,还有一截儿这么漂亮的烟头呢。他冷冷地很能沉住气地用幽默的口气嘲讽般地说。
是河马来过的。琳低低地说。
哪个河马呀?梁帆像是审问似地对琳说。
就是咱们班的贺维同学嘛。怎么了?琳觉得那是很正常的事,来过就来过了嘛,这只不过是同学之间的一点情谊嘛。
是他一个人来的吗?梁帆追根刨底地问。
是的。琳不加一点粉饰地回答。
啊!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来是有人在一边搞小动作哇,你觉得这样子能对得起我们的爱情吗?
琳以疑惑的目光瞅着梁帆,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她想,这叫什么呀,这能与什么小动作挨得上边儿吗。
眼前这个人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吗?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她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冒名顶替梁帆的人?这是那个有着诗情画意,让自己朝朝暮暮都思恋的人吗?这就是曾经在自己心目中英气逼人的那白马王子吗?
她记得他是豁达大肚的,他是坦坦荡荡得让人再也信赖不过的人呀。
上帝呀,为什么现在眼前的这人居然是这么狭隘,这么经不住推敲,这样的索然无味?难道自己的爱情是人们所说的泡沫爱情吗?不会的,不可能的,这可是自己最美丽的初恋,这可是自己坚信的牢不可破的初恋呀,这绝对是自己拥抱的整个世界,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呀。
你说吧,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呢?梁帆穷追不舍地。
你要我说什么呢?琳真的不愿意让自己想象的那些不好的成为事实。
请你给我解释:第一,为什么把我的艺术照给遮拦起来,难道说我在你的心目中的地位就是这样被遮遮掩掩的吗?第二,你让那些男人们到我家里来糟蹋是什么意思,跑到我这里让我来戴绿帽子,你觉得我就那么好欺负吗?这第三嘛,你说给我怀上孩子了,可这孩子我八字还没见一撇,你就给我拿掉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明明是想讹诈我嘛。你说,你给我说。梁帆的脸就像是扭曲了似的,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可能见到太阳会升起来的感觉。
琳被他的这种气势压垮了,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她从来都是被宠爱惯的,连父亲的那些气她都从来不接受的,然而今天这么对待自己的人竟是往日最呵护最宠爱自己的人。
她突然间有一种掉进万丈深渊中的感觉。不!她要挣扎,懦弱根本就不是她的个性,她是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的,她不愿意看到闹剧性的事情发生,她也是不允许任何人来对自己指手划脚的。
瞬间,她犹如悟出了一条真理,原来,人类的心灵竟然是这么狭窄的,爱与恨之间居然是薄薄的一张纸,这一边和那一边仅仅就是一线之差。
她似乎看透了他那既有兽性的一面,又是伪君子的一面,但她还是想竭力地去寻找爱的一面。她对他始终还在存在着最后的希望。
我会给你解释清楚的,你的艺术照是你临走时嘱咐过的,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捅出去的,要我与你之间暂且先成为一个秘密,一切等待你考研后归来再说,这可是你说的吧。琳振振有词不卑不亢地回答着梁帆提出的质疑。
那你第二个问题又怎么解释呢?
就是你说的所谓男人到这房间里吗?请你别误会,那不是男人,我告诉你的,那是我们班的男生。
什么男生,男生的,你们都什么年令了。还装什么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我就不相信你们会授手不亲。好了,这一个我也自认倒霉,不想费口舌再提了。就说这孩子的事吧。这可是件大事的,我们家好多辈了,缺的就是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你也听我说过的,你为什么不吭不哈就给我做掉了呢?梁帆不依不挠地。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琳几乎要气昏了,这么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长得人模人样的优秀的高中语文老师、马上就要成为研究生的人,为什么会连一般人最起码的道德修养都没有,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活折磨人吗,这恐怕在新世纪内不会找出这么第二位活宝来的。
我说的不对吗?你的户口不是农村的吗?农村户口好多女孩子还不是十八九岁都结婚生孩子吗?这又有什么呢?梁帆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这叫人话吗?琳实在不能容忍了,农村人就怎么了,难道农村人就不是人吗?琳在竭力的为自己辩解。
不要多说了,你走吧,别烦我。梁帆挥了挥手。要琳出去。
啊!琳实在难以相信。她的意识领域抽搐着倒吸着凉气,她的脑神经已经紊乱不堪了,她的灵魂马上就要崩溃了。
琳这会儿的感受正像她前些日子里所写的那首小诗一样,那仿佛是一种预感,是一种召示:死亡的灵魂在蓝天哭泣/死亡的灵魂在蓝天飞舞/死亡的灵魂在我的头顶呼叫/梦中那泣血的白鸽/是缀在胸口的一枚别针……这是她梦中瞬间跳出来的小诗,当时她都惊叹不已,怎么会出现这种荒唐的文字呢。今日……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紧紧地抓住了梁帆的手,她绝望地摇撼着他,她不相信这一切会来得这样间的突然,她觉得他是在和她开玩笑的。不,不!虽然我们争过吵过了,但你是爱我的,你不会撵我走的。
梁帆像铁了心似的,不在答理她了。
不!不!你是爱我的,难道你不是真心爱我的吗?
你一定要逼我说出口吗?告诉你,这可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呀,你听了可别先我说得不入耳噢。
你说吧,我听着。琳强忍着悲痛。
一句话告彻底你吧,你的身体已经不是我所需要的喽。
她轻轻地摇撼着他,还是那么傻乎乎地,这非常重要吗?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生命吗,你说过处女是价值连城的,你还说过你爱我直到永远,你说过你可以为我而死,你说过……
哈哈哈!处女!处女的味道我是尝过了,处女又怎么样,处女也不过如此嘛,你可以一辈子做处女吗?哈哈哈!一连串的小孩子话,难道你还没成熟吗?你还需要我的调教吗?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我说的是现实,没有性的世界是一片荒漠,这个我是早就阐明了的,只不过是你没有认真的领悟而已,食色性了也……哈哈哈……
恶心!那你的人体艺术又怎么解释呢?
那是骗傻子的鬼话。
我要告你!我要控告你……
告去吧,你爱怎么告,你就去怎么告吧,这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我又没到那里去请过你,最多我们不也就是同奸嘛?哈哈哈!好一个同奸……哈哈哈……梁帆狞笑着……
真的,梦中的那只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向琳猛地扑了上来了。
琳发狂地尖叫着,疯子似的向门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