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知那是一种巧合还是上天的旨意。
那天河马正好休息了那么一天,老妈非要催他去姑姑家一趟的,姑姑得脑血栓已经好几个月了,自己总是忙碌,还一次也没看过姑姑呢。姑姑家住在城东的边缘处,那里的住所是全城最僻静的地方。当他走进姑姑家的小巷子时,他的眼睛一下子被拉直了,前方,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一个院落前的门开处,一个紫衣女子正准备进去呢,他飞奔而去。琳,琳,美人鱼!他惊愕地扭过了头,一双迷茫的眼睛从恍惚中蓦然醒过神来了,那一刻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团紫色的雾仿佛越飘越远了,几乎就要隐没了……瞬间,他的意识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是的,那团紫色的迷雾肯定是她……猛地,他刚果地来了一个急刹车,车在强烈的震动下稳稳地刹住了。
是的!是她!他飞速跳下了车,借着微微的月光,揪心裂肺地朝茫茫的原野里扑去,沟壑和地里的积雪绊倒了他,他猛地又扑了起来,紧紧地追赶着那团紫雾……
前面隐隐的犹如是一个一个的墓碑,看得更加真实清晰了绝对是美人鱼!此时她正跌跌撞撞忽闪忽闪地地墓群中奔腾跳挪,这会儿的琳看起来是那么大的力气,她如同服食了兴奋剂似的狂奔飞跃着,她挥动起了优美修长双臂高声疾呼:赶快跑哇,老虎下山了,大家快跑哇,老虎下山,要吃人喽……那是一种恐惧与绝望的尖叫。
眼看琳就要跃出墓地向远方而去了,琳,琳……我来了……河马嘶哑地呼喊着美人鱼。
蓦地,他看到她跌倒了,她斜跌在了一块墓碑旁,头重重地磕得墓碑都在响,这一声剧烈的响仿佛划破了夜的沉寂,几只夜鸟被惊得胡乱碰撞……
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河马的心如同千万只钢针齐刷刷地向他汹涌刺来,刺得他几乎要爬下了。
琳被震昏了,她静静地斜靠着墓碑犹如一个熟睡的婴儿。
美人鱼,你醒醒,你醒醒……
河马轻轻地抱起了她。她的身子冷冷的,在他怀中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是飘逸在风中的纸风筝似的……
空气宛若被冻结了,一阵阵的冷风无聊地向他们吹来,他打了个冷颤,脚下一个颠踬,差点没把他摔倒。溶溶的月色下,河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公路上走去,他尽量走得平稳平衡一些,他深怕惊醒了她,遽然他觉得她的身子抖颤了一下,嘴角微微地翕动着,口里喃喃地苍凉地发出了嘶嘶啦啦咕咕噜噜的声音,河马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她的嘴边,她的嘴里又发出了一串串粘腻混浊的呓语;我是水族里的精灵,我才不怕你山上的老虎呢,我有鲨鱼、我有河马保护……
河马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的身子一阵阵地震颤着,他的心灵被震撼了。她的心中是藏着他的,他激动得泪水簌簌而下……他紧紧地抱着她努力踩稳步子向前而去……他仿佛能嗅到她头发里的气息,又是一串的呓语,河马救、救我,那声音微弱的只有河马才可以听得到,我的美人鱼,我要带你回家。
河马依稀看到她眼睫毛上宛若已凝固了一层泪的冰凌,他爱抚地用自己的热气哈着她冷艳苍白的面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河马家,河马的妈妈一直都支楞着耳朵听着动静呢,她想到儿子早该回家了,可是现在都夜半了却不见他的踪影。
河马的妈妈急得团团转,都出去看儿子好几次了,还是没有一点儿影子。河马爸爸安慰着她,别担心,孩子肯定是有特殊事情缠身了,都那么大的人了,让他放开手脚干吧,别老是用老一套束缚孩子。
没有,我……河马妈妈不满地,但她不想跟丈夫抬杠。我真的好担心他哟,不管他有多大总归是个孩子呀,况且有事也应该有电话回来呀。
睡吧,不会有事的,河马爸爸打着哈欠竭力地安慰着她,快睡吧。
好吧,睡……
睡意朦胧中河马的妈妈蓦地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这是儿子的脚步声,没错,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朝门外奔去……
河马把琳带回家了。
河马的妈妈从来都没见过儿子这么狼狈过,头上脸上仿佛被一层冷霜蒙着,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似乎还有血口子,两只眼睛红红的布满的血丝,这副模样就像是遭人打击似的,但又有些不像……
不!不可能,河马的妈妈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出什么事了?她脱口而出,她看到儿子怀抱里还抱着一个女人呢。
妈、妈、赶快铺床被子,要快一点。河马急吼吼地喊着,然后又赶快给妈妈补充道,妈,你放心没什么事的。
河马妈妈急急忙忙提拉着裤子边跑边呼呼啦啦地说了一大堆,怎么啦?怎么啦?既然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可你、这是?究竟是什么事儿呀,这么着急?哟!这究竟是谁呀?她细眼一瞅,哟!这不是美人鱼吗?怎么这孩子会……
妈,你快点啊,人都要急死了。河马的声音颤抖着。
好的,别急,别急,妈这就铺好了。她边说边迅速地将被子拉开了。快,让她平躺下,这样会舒服一些的。唉!可怜的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一张俊俏的小脸儿都走样了。
河马妈妈对琳是非常熟悉的,她知道这孩子是儿子的救星,去年是她帮助儿子把功课补起来的,才使儿子的课程没有脱节,顺利毕业了的,那时她来过家里好几次呢。
强烈的灯光下,琳一激灵睁开了眼睛,她猛然跳了起来,直直地尖尖地骇人地叫着:老虎来了,老虎来了……老虎吃人人,哈哈哈……刺耳的笑声从琳的口中甩出了一串串,嘻嘻、嘻嘻,我……救我……救我……然后叫声便被呼噜噜的喉音代替了,她的喉中似乎有一块痰在堵着。河马赶快又把她抱在了怀里。
快让她躺下……将身子侧转一些,这样会好一点的。河马爸爸也穿好衣服过来了,他的话还没说完,琳已经将脖子一歪蔫蔫地耷拉到一边去了,嘴角流出了解一淌涎水。
在父母面前河马急得手足无措了,看得出来他握着琳的手都哆嗦开了。爸,妈,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要不我们赶快送医院吧?他可怜兮兮地向爸妈求教着,他现在才猛地想到了医院。
别急,别急,这孩子是脑神经肯定受强刺激了,赶快熬点姜汤来,然后快把那颗“牛黄清心丸”也找出来。
我这就去熬,我这就去找。河马妈妈赶快先转身去厨房了。
来,我来掐住她的虎口,我知道这是急救时特别管用的一个好穴位,叫什么来着,对!是叫合谷穴的,我掐这个手,你掐那个手,咱们同时来,这样效果会好得多。别怕,孩子,她这毛病我一看就清楚,这不是毛病,像这样的病去了医院也不过就是使用镇静剂,我们先让她缓过这口气来,下一步就好办了。
河马的爸爸用爱怜的眼神瞟了一眼河马。这样的毛病你姑姑年轻时也有过,这是潜伏的抑郁突然间形成,一口猛气往上冲而造成的。这种毛病,我记得中医叫痰扰神明的,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呢,才二十出头,是一个老中医为你姑姑治的病。那时你姑姑还不是因为找对象得的。他看到河马歪了一下脑袋:好了,不说这些了,要不就扯远了。小维呀,穴位的位置你一定要掐对啊,你看到我掐的位置了吧。
河马点点头,按照父亲的办法十分认真地给琳掐着穴。
反正这个办法是治这种病的绝招,针灸与药物配合绝对是百治百好的,可惜我没学会扎针,要是能扎针的话那可就神了,真是可以手到病除的。“牛黄清心丸”所幸我们家还有一颗呢,这也是美人鱼的造化。那时候,你姑姑好了以后,我觉得这药太管用了,也挺可惜的我就把它收藏起来了,所以刚才就让你妈给找到了。后来我还问过那老中医,老中医告诉我,中成药若是做工精细的话,只要用黄蜡封好口,保存在干燥阴凉的地方,就是保存上一百年也是没问题的,那时候老中医家还保存着清朝时期的丸药呢。什么“小儿惊风散”,“牛黄至宝丹”的挺有意思的。
渐渐地,琳的脸色缓过一些来了。
没一会儿功夫河马的妈妈已把姜汤熬好,并把“牛黄清心丸”也找出来了。
这个你还要加工加工才好的,要不她吃不下去的,你要把它用姜汁做为糊状似的,相当于现在说的流汁,但比流汁要稠一些,好吗?河马爸爸认真严肃地指挥着河马妈妈。
好的,好的,我明白,马上就好。河马妈妈扭头又奔向厨房了。
“牛黄清心丸”的药糊糊端过来了,河马以不解的眼光瞅着爸爸。
孩子你放心吧,千万别小觑这中药,这是来自大自然的精华,老中医讲得这些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可惜我文化太浅薄了,我要有你们现在的一半文化,我也要钻这门东西的。
河马爸爸边说边让河马将琳的脑袋扶起来,然后他用一只手捏住琳的鼻子先灌了两口姜汤,那样子就像喂婴儿似的。
看着爸爸是这样细致入微的动作,河马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还不是妈妈这么一点一点的喂吗,在紧急状态下更能充分地体现出父母对孩子们的这份亲情。
这一幕真是太感人了,不孝敬父母的人就是千刀万剐也活该。
天已经亮了,晨光已经和灯光糅合到一起了。
琳的呼吸均匀多了,喉咙中的漉漉的痰声似有似无了。
没事了,慢慢她就会好的,只要精心料理,再请中医好好服几剂中药调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河马爸爸胸有成竹地。
是吗?太好了。该怎样来谢谢爸爸和妈妈呢。河马说着边轻轻地替琳掖了掖被子。河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老爸老妈二位请休息吧,美人鱼这里有我呢。
当长颈鹿赶来时,琳已经安安稳稳地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她急急忙忙地询问了琳的全部过程,把起琳的胳膊来诊了诊脉,琳的脉搏结代而艰涩,略有一些洪大,但脉搏跳来已经是非常的均匀了,完全是肝气上冲,痰扰神明的病情。
她惊诧地瞪起了美丽的大眼睛,钦佩地瞅着河马的爸爸,太正确了,服用“牛黄清心丸”是最明智的治疗方法,配合“合谷”指针真是了不起。
河马爸爸被长颈鹿医生赞扬得有些不知所措,哪里,哪里,我这是瞎猫逮着死老鼠,只能说是碰对了,也是这孩子的造化,就这么撞上了,你说是不是?小维,这孩子也算是吉人天相吧,不幸中的万幸。这会儿她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冯大夫,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对症下药,药到病除。中医中药真是神呀。长颈鹿答非所问地自语着。
看来传统的东西在民间散落的就是不少,秘方验方有待好好发掘整理呢。
真是太感谢您了,琳这样的病消耗的体力太厉害了,以下的步骤是,在舒顺肝气的基础上,让脑神经赶快恢复功能,还要进行合理的饮食调养,最重要的就是结合心理调理了。
她把头扭向河马,很自信地说,放心吧,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太感谢你了,我替琳感谢你们全家。
爸、妈,你们劳累了一整夜了,都去歇吧,这里有我和冯大夫呢,你们放心好了。河马说。
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俩会照顾好琳的。
河马爸爸拽了一下河马妈妈,他们一起退出去了。
一夜间,琳的脸色就晦暗了许多,小脸虽然憔悴但依然是那么楚楚动人,那是一种凄楚的美。
突然,她那长长的微翘的眼睫毛轻轻地忽闪着跳动了一下,嘴里呢喃着:
从我这里走进苦恼之城
从我这里走进罪恶之渊
从我这里走进幽灵的行列
……
河马听着,眼睛里已经潮潮的了。他下意识地将脸扭转了过去,背对着长颈鹿。
长颈鹿也完全听清楚了,美人鱼嘴里所呢喃的不正是但丁《神曲·地狱篇》吗?
长颈鹿的大脑不停地飞转着,她细细地剖着,似乎将一切都明白了。
你遭受的的打击太不值得了。
纯清,单纯往往是一个女孩子的致使伤。
长颈鹿把从认识琳后以及和她的相处的点点滴滴像串珍珠似地串了起来……
她懊悔自己心太软了,没有严肃及时地为她指出事情所要发展的错误性。然而好多事情又是预料不到的,做人真难。
唉!一切事情只能靠补救了。
绝对不能轻描淡写就把这件事给蒙混过去,我们必须给琳讨个公道。长颈鹿愤愤不平地说。
我也想了好半天了,美人鱼这事儿太蹊跷了,你是没看到她昨天晚上好惨呐,她嘴里一直……好可怜呐,我真的好担心噢,多亏了我的好父母。他顿了顿又说道。必须赶快找到他,弄清事情的真相。本来是我应该去找他的,尽管他是我的老师,但……这里……
他觉得琳这会儿是一刻也不能离不开他照顾的。
这些长颈鹿是能够理解的,她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憨厚的太可爱了。这的的确确是一份真诚的情。
我去吧,我去最合适了,我已经把美人鱼的药安顿好了,其实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结合心理治疗。梁帆这里我是知道的,我想先找到他,先把事情的真相先弄清楚。然后我们还必须要找到美人鱼的父亲,要他为自己的女儿负责,真是的,从来都没见过有这么当父亲的。你这里有他的地址吗?
河马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