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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抢寡妇(2)

那天,路上来了个货郎担,拨浪鼓摇得当啷当啷响,桂花拽着姜嵬的手出来,她要父亲给她买糖瓜瓜吃。姜嵬心疼女儿更心疼钱,他抠抠搜搜的,好容易才把她打发走了。红花背着香香拉着链链刚出门,她见桂花兜着杂板糖在村头炫耀,急忙回头走。货郎问道:“那是谁家的娃娃,咋讨吃似的?”姜嵬见他问,付钱的手又停了下来,说:“你还问呢,他们庄子的五和尚夺了老大的权当了掌柜的,才几天时间就把老二逼死了,撇下他们孤儿寡母,可不像个讨吃?你没见二寡妇,人是百里挑一的,可惜心强命不强。五和尚把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非把她逼到半个梁去!”货郎听见“寡妇”二字,两眼一亮,急忙把姜嵬付钱的手推了回去。

原来,他是黄云堡的吴强,他的二弟吴谷没婆姨,他正打听呢。五夷堡曹铎、曹驿兄弟说,屠氏死了丈夫小张三,撇下两个男孩,愿意再走一步。当吴强带人去抢时,堡长曹功却领了一帮人扑出来,把抢亲的人打了个鸡跑鸭子飞,他说屠氏在他家当使唤丫头,是他家的人,谁也不准抢。靖胡堡李家庄有个寡妇黄氏,是临羌堡黄义的亲妹妹。黄义说他妹带着个男孩在婆家受罪,愿意再嫁一处。吴强带人去抢,却被李家一伙人挡在门外,他们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们李家有的是光棍。吴强两次抢亲两次扑空,白花了多少钱不说,还伤了几个弟兄。他担着货郎担儿四处打听,谁知又碰到了一家。

姜嵬见吴强不收钱,急忙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说:“你们家能把二寡妇弄了去,就是上辈子烧高香啦!我把这个底线交给你,咋抢你们还不明白?二寡妇再走一步,比在这里强十倍!那个老五,简直就是老佛爷听政———独断专行!水泊梁山的王伦———谁都容不得!一天就像根孙悟空的金箍棒———随心所欲……”吴强见姜嵬把底线交给了他,千恩万谢挑着货郎担子朝下庄子去了,当天就把来路去路退路踏了个清清楚楚。

天黑,姜嵬料到吴强还来,果然来了。他偷笑一声,急忙关上门问:“查看好啦?”吴强点点头,为难地说:“下庄子人多势众,咋抢呢?”姜嵬伸着巴掌说:“拿钱来,我有的就是办法!”吴强急忙把卖东西的钱掏出来,他看看姜嵬的脸色,把货郎担里的粮食也给了他。姜嵬摇头说:“你打发讨吃呢!你算算娶一个人,花多少钱?”吴强只得咬咬牙,把贴身衣兜里的钱全掏出来。姜嵬这才收了钱、粮,说:“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不许你露出半点风声!要不然我反咬一口,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吴强连忙点头,又赌咒又发誓的。姜嵬这才说:“就凭你们吴家,甭说抢人,连下庄子一只鸡也抢不去!你以为姜老五把二寡妇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就好抢了?对内是对内,对外是对外!你连我们两个庄子的常识都不懂!”吴强哀求道:“你有啥办法?”姜嵬抓起货郎担里剩的一块芝麻糖,嘴一张撂进去,咯吱咯吱嚼着,说:“想办事就要动脑子!你知道姜老五最爱啥?最爱的是脸!宁当乌龟都不说婆姨跟了人!凡是爱脸的人,你就朝他脸上抹狗屎!”他见货郎担子下面还压着一把红筷子,顺手抽了出来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先走。记住,要过半月后再来抢,日子定了,先来告诉我一声。”姜嵬把吴强悄悄使走后,第二天早上便到临羌堡找黄义去了。

抢亲的人把朱葵花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听见朱葵花大骂道:“我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你就是把我请了去当你们的祖奶奶我也不去!”吴氏、曹氏、张氏妯娌几个来了,她们把吴强的婆姨衣服扯烂,把红盖头撕成条儿,把红包袱朝天扔了,花生、核桃、枣子四处飞溅。一件红缎袄子扔到驴蹄子下,一件绿绸裤子甩到榆树枝上。张氏倒捏着鸡毛掸子朝吴强身上打,吴强不住朝后退,曹氏抱住吴强的一条腿说:“今天你有本事,把我们妯娌几个都抢了去!”吴氏把红喜子毡车打塌了半边,不住嘴骂:“快滚,你们这伙野驴!”

姜昕说:“你们走不走?不走我们就朝出请了!”

吴强冷笑道:“知道你们庄子人多势众嘛!我们能进来,就能出去!”

“谁呀,谁呀?啥事,啥事?”姜反背双手迈着八字步来了。这里顿时静下来,人都给他让开了一条道儿。

这几天,姜老觉着外面的风声不对,好像是他们议论下庄子什么事。昨天临羌堡的黄义来找姜,说他妹妹黄氏的事。黄氏嫁到靖胡堡李家庄,男人死了只留下个小儿子。李家逼黄氏嫁她丈夫的弟弟,黄氏不同意,携子逃回娘家。黄义想叫妹妹嫁给姜昭,被姜一口拒绝。黄义突然提起朱葵花,说外面对他们叔嫂议论很大,他叹道:“你把她留下干啥呢嘛,惹得闲闲话话的嘛!”姜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背地里议论的是朱葵花。今天早上他到田里转,高粱地那边,上庄子一伙人正在薅稻子,他们议论说,黄义不同意妹妹嫁小叔子,把她弄回娘家,是想再卖一处。姜嵬说:“他想卖给下庄子老三,姜老五不同意。你们没见,自从他们老二死后,二寡妇就和两个小叔子打得火热,说不定弄出个三两口子来……”姜岚戗道:“大哥,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咋嘴里来啥说啥?把你自己家里管好,比啥都强!”姜嵬说:“三弟训得对!我也是听各堡寨的人都这么说,我也不相信小叔子会霸占嫂嫂,下庄子五弟就不是那种人嘛……”姜岚吼道:“你滚!你滚!”姜嵬笑道:“三弟息怒!三弟息怒!就当我放了个屁,你们啥也没听见!”

姜气得心马上咚咚咚跳起来,他想扑过去姜嵬两个耳刮子,想了想忍住了,闲话没根,越追越深,反使自己掉架。想到这里,他急忙转过高粱地朝回走。边走边想:“二哥走了,她老守在这里咋办?闲话已经出来了!”他没料到,抢亲的就来得这么快!

姜冷静地想,朱葵花应该再走一步好。那年娶朱葵花,姜昕回来对他说,朱葵花根本看不上姜明,是姜明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是她爹用死来逼,她根本不会来。

上庄子姜嵬说得更悬乎,说不是姜昕等人多势众的强迫,就是用金砖从下庄子铺到宁朔堡,用八抬大轿头顶香盘一步三叩头的请,朱葵花都不会来。这些年姜冷眼旁观,觉得朱葵花对姜明很好,他老怀疑是朱葵花装样子给别人看。姜明死后,姜认为朱葵花再嫁再走都是迟早的事,他没想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白头到老!他一辈子都没把女人琢磨透,他太不了解女人了!

他压低声音朝姜昕说:“我和大哥的意见是一样的。只是她这么年轻,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叫她守到哪一时!”

姜昕说:“她不愿意,抢去不是害了她嘛!”

姜说:“大哥糊涂了,哪个女人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她愿意?说不定她这一步走好了!”

张氏见姜也不知道,尖声叫道:“抢亲要有底线,你们谁先给我们说了?”

她的一句话提醒了朱葵花,她朝姜骂道:“我把你这个落河的,你望着我不顺眼,来一把捏死我!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走!把三个娃娃交给你我走!”门口立着一副两边镶尖钉子的铁耙,朱葵花一头撞去,顿时倒在血泊中,人都“啊”了一声围上去。

红花已经跑到上庄子,她拉了链链边跑边哭叫:“三叔,快救我妈!三叔,快救我妈!”

莫氏双手沾着面跑出来,说:“你,你!我当是你妈又和你五年吵,就避得没过去。我就去,我就去!你俩快朝前渠子跑,我们庄子的人都在那里薅稻子!”

姜岚他们在田里薅稻子,听见庄子里吵吵嚷嚷的。只见一辆红毡车冲出村庄没命地跑,红花和链链抄着捷路朝这里边跑边叫:“三叔,快救我妈!三叔,快救我妈!”姜岚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吆喊了一声,田里薅稻子的人全上了埂,上庄子一伙人,在前渠子大路上站了黑压压一层,把抢亲的车堵住了。

吴强跑过来说:“没你们庄子的事,快让开!”

姜岚说:“我们上下庄子自古以来没到外面抢亲,外面的人也不敢到上下庄子抢亲。不论哪个寡妇,只要她愿意嫁人,都是红车绿轿来娶的!”

上庄子莫氏、段氏等一伙婆姨拉开车帘,只看了一眼,就啊哟啊哟地大叫起来,不住嘴地骂:“坏天良的,坏天良的!”她们烧了棉花灰,撕了自己的衣襟给朱葵花包贴伤口。朱葵花缩成一团,昏迷不醒,头顶上的血不住朝出冒。几个女人又掐着她的人中哭叫,前渠子大路上扔满了带血的纸、布。

链链抓过鸭换手中的镰刀,见到生人就砍,人都不住朝后躲。他见人躲开,就用镰刀砍断了马车套绳,砍烂了马鞍子,砍开了马扎子,又要抡起镰刀砍那匹马,姜过来抱住他,把他手中的镰刀夺下来,从前渠子南扔到了北。链链又咬姜的手,抓姜的脸,两只脚在姜的肚子上乱蹬,姜双手箍住他的肚子不放。

上庄子人都惊呆了,他们手里提着从田里拔出来的芦草、三棱草、慈姑秧、稗草,水顺着草滴下来,大路上顿时汪满了水。

姜朝姜岚冷笑一声说:“哦,我还不知道呢,半路上又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事常有嘛,临羌堡黄义的四弟媳妇不是被刘家抢去了嘛,谁知走到半路上又被张家尕子抢去!你们谁打过谁就抢!至于抢了去当小老婆收在屋里,还是当祖奶奶供到灶神板子上,我不管!”

姜岚扔了手里的草道:“我都懒得和你说!”

朱葵花咚的一声跳下车,她头上包得只剩下一只眼睛,上身穿的蓝底白花衣裳全叫血染了。她朝姜岚等一伙人说:“你们罢挡,叫我走吧!有你们这点情,我就够了!”

姜岚痛心疾首,他忍不住说:“二嫂嫂,你就恨我吧,是我当初做错了事,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你根本就不应该进他家的门!”

朱葵花从张氏怀里抓过香表纸钱,她跪到大路上点燃了,咬牙哭道:“姜明呀,姜明!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下场!不是老天不容我,是你们家里人不容我!你们姜家如果祖上有德,就照看好链链吧,我走了,我不管了!”

她朝在姜怀里挣扎的链链瞪着哭道:“儿啊,儿啊!你为啥生在这个家里,苦命的儿啊!”她又四处红花和香香,周围都是人墙,她只听见两个女儿哭,看不见两个女儿的影子。她趁人不防一头朝车轱辘撞去,幸亏莫氏挡得快,她头碰到莫氏的肚子上,把莫氏几乎碰憋了气。她在路上翻滚跌爬,双手不住抠抓地上的泥土,头不断朝地上碰,浑身上下全是泥水。她的衣裳扣子被人拉断了,大襟吊着,小襟扇着,她的裤子被人扯下来了,曹氏、张氏急忙给她朝上提,男人都转过脸。

只听见她惨叫一声,又昏过去,吴家来的一伙人把她像抬泥墩子似的抬上车,马“呼隆”一声拉着车跑了。大路尽头红尘滚滚,车都看不见了,还听见朱葵花在哭叫:“儿啊!儿啊……”

曹氏拿的几个馍馍忘了塞进车里,她坐在路边拍着大腿哭道:“天下的女人哟,你们下辈子转驴转马,都不要再转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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