嵯峨山下,泾水两岸,九万太原军与十万隋军列阵对战,旌旗蔽日,枪矛耀天。
听闻到敌后去抢占高地的突厥骑兵遭遇不利,太原军大都督左右均脸现惊色。刚刚上任的记室参军(参谋长)房玄龄转头急望大都督李世民,却见十八岁的青年将军镇定如恒,将一直抱在臂弯里的头盔举起戴好,卸下背上长弓,扬鞭指向河岸桥头大喝:
“左右随我冲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说罢呼哨催马,竟真的当先一骑冲出,泼喇喇奔向拼杀最惨烈的桥头战场。
主将身先士卒,别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包括房玄龄等文士在内的左右亲卫都是热血上涌,放马狂奔追去,刀出鞘,箭上弦,胜负且不论,准拟先痛快大杀一场。
追着面前骏马上那修长背影,房玄龄边骑行边思忖,李家二公子此举看似鲁莽,但除此之外,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绕道渡河的奇兵在对岸山脚下受阻,已方人数既少,战斗力更劣,一对一堂皇决战必败无疑。唯今之计,只能充分利用泾水地利,死守对方搭起的浮桥上岸点,集中勇士在那里大量杀伤隋兵,以此尽量弥补双方实力差距……不是什么高明计谋,却是唯一可行的对策,仓促之间能作出这样的直觉性反应,李二公子的用兵天份算是非常可观的了……
思虑未毕,奇变陡生。
泾水对岸东面那座小山包上,就是李世民命阿史那大奈率人抢占受阻的那一座,突然间树起一面鲜红大旗,旗上大书一白色“李”字,迎风猎猎招展,威慑四方。
对岸的十万隋军回头相顾,顿时哗然,不少士兵当即丢盔卸甲狂奔逃命,哭爹喊娘之声大作,方才还整齐有序的十万精兵乱成一团,连已经拥上浮桥的隋军都掉头往回跑,一时兵败如山倒,隋将再也控制不住局面。
李字帅旗下,几路纵队源源不断地从山包上涌下,杀入隋军后方,如虎入羊群切瓜砍菜,将十万隋兵冲击得七零八落只能任人宰割。泾水这边,李世民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形势,急命帅旗前压,挥军渡河,沿着隋军搭好的浮桥反冲入敌阵内,但基本上不用厮杀了,放马追击逃兵们即可。
——这是谁半路插一杠子,又搅黄了我上阵杀敌、建功扬威的大好机会?
郁闷的李家二公子,纵马追击片刻,射倒几名敌兵聊解手痒,就不得不驻马指挥全军行动,履行他渭北道领军大都督的职责。耳边隐隐听到隋军溃散的逃兵边跑边喊“女魔头李三娘”什么的,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那面鲜红的“李”字大旗已移下小山,快速向他靠近,一道娇脆带笑的叫喊声在满是男声嚎哭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二弟!”
李世民甩头望去,红旗招展下,一骑桃花胭脂马绝尘驰至,马上人削肩蜂腰,细甲裹身,飘扬着绯色缨络的银盔遮不住如画眉目——正是他的嫡亲三姐李慕兰。
“小心!”
话出口,箭离弦,一枝黑羽狼牙箭呼啸着擦过李家三小姐面颊,啪一声击开一枝自后飞向慕兰的流矢。
放箭后的李世民顾不得与三姐叙话,纵马上前,连连开弓,一口气撂倒左近数名敌方弓箭手。柴绍这时也冲了上来,长刀挥舞光芒如雪,与亲卫们一起肃清附近战场,确保李家姐弟安全。
“三姐你怎么谢我的救命之恩?”笃定再无偷袭者后,李世民奔回慕兰身边笑问。
“呸!我不是也及时引兵出现解了你的围吗?”李慕兰纤手一挥,豪气冲天,“顺道还免了你一次战败之耻呢!当姐姐的吃点儿亏也应该,就算扯平好了!”
这姐弟俩也有两年不见了,一见面连句客套话也没,在喊杀震天的战场上都不忘先斗嘴娱乐一番。大笑过后,李世民略问几句,才知道阿史那大奈抢占小山时遇上的守军,正是柴绍慕兰夫妇俩带领的属下义军——柴绍在终南山下与妻子会合后,夫妻二人整顿兵马,北上与二弟世民会师,进入泾阳正遇到隋军来攻,于是悄然来至敌后,慕兰也看准了那座小山包,认为是掩袭敌军的绝佳所在,挥军抢先占住,没料到河岸这边李世民也命人前去攻占。好在两军刚一交锋,柴绍和阿史那大奈就认出了对方,及时止住自相残杀,掉头齐心合力冲击隋军。
慕兰在长安附近与隋军交战已久,连挫其锋,“李三娘”的名头极响,她这面红底白章的“李”字帅旗一竖,隋兵军心大乱不战自溃。就在李家姐弟交谈的这段时间内,隋兵已从泾水南岸跑得干干净净,只丢下满地尸首伤兵,数万残兵败将向着南方长安城退去。
“三姐,你要是在南面那小山隘间布些伏兵就好了,”李世民望着南方淡淡的山峦灰影蹙眉,“截断隋军归路,瓮中正可捉鳖。”
李慕兰横了二弟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让大都督您失望了,不才恰好跟您想到了一处,来时已在那山隘中伏下万余精兵,由丘行恭将军率领,专等阻击溃兵——这些残兵败将如能逃掉一个,唯慕兰是问!”
天近黄昏时,李家义军风卷残云般将这股来犯的十万隋军消灭殆尽。数万俘虏检阅后即就地释放,发给回乡路费,有愿意加入义军者赏遇从优,其余在厮杀中受伤的兵士亦给医救治,已方立功者报册颁赏,阵亡者收佥厚葬,种种善后事宜由房玄龄、温彦博、长孙无忌等文官分职负责,一切都井井有条理路分明。
在战场上搏杀半日的武将们各自整军回营,打了大胜仗后,全军自上而下都士气高昂,一路笑声盈耳歌唱震天。其中最离谱的还是阿史那大奈这突厥人,丝毫不懂中原人三纲五常内外有别的礼教禁忌,纵马直接跑到李家姐弟旁边,睁大眼睛盯着一身戎装的李慕兰看了半天,向李世民大声道:
“二郎,你姐姐,了不起!会打仗,打得好!而且——”
歪过脑袋,抓一抓编着辫子的满头黄发,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汉语词:
“——大美人!”
哄堂大笑,连已经被看得红晕上脸的李慕兰都笑不可抑,李世民笑得弯下了腰,别过脸去看一眼柴绍,提醒:
“姐夫,军中严禁私斗——你要跟大奈单挑决斗,千万找个没人的地方,可别让我知道!”
这一下,笑声沸反盈天炸了锅。柴绍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不语,阿史那大奈不解地直挠头——决斗?为什么?被人称赞娶了个美丽能干的妻子,不是很光荣的事吗……
“说正事吧,二弟,”李慕兰拉回话题,的的蹄声中向顶头上司大都督汇报,“眼下渭水以南,京郊直到终南山岭一带,都已经是我们李家天下,各县城均有我军将领驻守。京都守军这次战败后,估计再也无力出城反扑了,你率大军南下以后,一路直接收编部众即可——嗯,有件事要请你成全,就不知你肯不肯给面子了。”
“三姐这么客气,一定是很为难的事。”李世民笑,“到底是什么?”
女将军瞟丈夫一眼,脸颊微红:
“我与绍郎商议过了,军中不宜迁就儿女私情,我们夫妻愿分置幕府,各统其营,各司其职,齐心协力佐助你这位渭北道行军大都督,为爹爹和我李家攻取天下——如何?”
夕阳西下,秋风送爽,泾水清波徐徐拍岸,送来不紧不慢韵律如诗的轻柔涛声。战场上的血腥杀气在身后愈离愈远,漫天落叶如黄金蝴蝶翩翩飞舞,不时有一两片拂过慕兰鬓边青丝,飘然而下。
桃花甲,胭脂马,柳叶双刀乌鬟发。
李世民凝眸瞧着母亲窦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瞧着这张轮廓再相似不过的英慧明艳的秀颜,心头不期然涌起母亲幼年时那句捶床痛语:
“恨我不为男儿,不能救舅氏之难……”
什么“不宜迁就儿女私情”,这个心高气傲不让须眉的姐姐,根本就是不愿意庇身于丈夫的荫护下,只想自己横枪跃马指麾八方地做出一番事业来罢了。
可以答应她吗?以妇人之身领兵上阵厮杀,本来已经是骇人听闻大坏礼教纲常的行为,之前她独立在京郊募兵反隋,还勉强可以说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现下已与家人会合,无论怎么说,身为贵妇仕女的李家三娘子,都该交出兵权,回到闺中绣花斗草安富尊荣去,再也不该抛头露面厕身军营……
“有何不可?”李世民微笑,“千古佳话,自我三姐而始!既是分置幕府,不可无号,三姐你麾下兵马,就称为‘娘子军’好了!”
隋大业十三年九月末,李家姐弟引兵渡渭水南下,一路再无逆战,所经之处,李三娘手下李仲文、向善志、何潘仁等义军头贼依次率众归附,李神通和李家四女婿段纶也各带手下兵马前来会师,长安很快成了一座孤城。李世民精选新附诸军,将一部分老弱病残遣还乡里,得兵十三万,再加上李渊派来的另一路六万兵马,十九万大军分营驻扎在京都西北的汉长安城旧址。九月二十七日,李世民遣使前往长chun宫,向父亲李渊禀报入关战果,并请日约期,合攻隋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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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矛挥出,城头隋兵应手而倒,左光禄大夫段志玄登上潼关城墙,吐气大吼,声震寰宇。为他气势所慑,守关隋兵抱头而逃,城下的太原军则是士气大振,云梯蚁附,“义士”们成百上千攀上城墙,冲进城内。
紧扼关中与中原间的咽喉天险——潼关,就此落入李家太原军手中。
冷眼瞧着隋军败退,已方同袍们奔过自己身边,入城追杀,段志玄慢慢弯下腰,一咬牙,血花四溅,硬生生将扎在自己脚上的那枝长箭拔出来。
他中这一箭是在约一个时辰前,当时太原军情势危急,领兵的刘文静几乎已被隋军冲散大营,段志玄顾不得脚上伤痛,领了二十人反杀回去,不但成功压制住隋军,还借势一鼓作气攻上潼关城,其间始终没时间顾到伤口,他也只当这条腿不是自己的了。
先登拔城后,段志玄才有空顾到脚伤。长箭拔出,他再也走不动,就在城头坐倒,好在不一会儿就被自己人发现,扶下城头寻医治伤。领兵将军刘文静听说后也来亲自慰问,收兵回长chun宫的路上,还将自己的副马赠给段志玄骑用。
自从太原军在长chun宫兵分两路,右领军大都督李世民领数万兵军入关攻掠渭北,李渊偕长子建成在长chun宫——永丰仓——潼关一带驻守,他麾下刘文静等众将经历了数场大战。河东留守屈突通显然是不甘心被李家困在孤城之内,几次带兵出城攻击太原军,都未得手,反而让原本在朝廷手中的潼关等城池纷纷失陷。
“潼关在手,我军进可攻取中原,退可自保关中,天下精要,莫甚于此。”回军路上,轻易不夸奖人的段志玄也称赞了刘文静一句,“刘大人此次又立大功,真可谓是国之柱石了。”
“哪里哪里,志玄过奖了,”刘文静志得意满地笑答,“身为从龙辅翼之臣,这点能耐还是应该有的嘛——不过,话又说回来……”
顿了一下,冷笑:
“话又说回来,拔城立功有什么用?还不如整天围在人主身边溜须拍马,封赏更厚、更得重用。”
他们已策马入长chun宫门,刘文静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一泻千里,段志玄微感奇怪,举目一望,明白怎么回事了——唐公大将军李渊正缓步走来,跟在他身边是大将军府长史裴寂,两人说说笑笑的言谈甚欢。
裴寂才干有限,全军皆知,但不知怎么回事,李渊就是看他特别顺眼、特别投契。目前太原军中除李家人外,属裴寂与刘文静两人官阶最高,但刘文静北上突厥,南下潼关,身被矢石浴血奋战,而裴寂基本上就是跟在李渊身边跑跑颠颠,却远比刘文静受宠,也难怪后者牢骚不平了。
刘段两人滚鞍下马,上前参见,简报战果。李渊早接了战况书启,已知结果,含笑慰问夸赞两人几句,延入议事厅堂。几个主要的参赞将领都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世民自长安西北遣使来报,他已肃清京师郊县,屯兵十九万,只等老夫入关,合攻长安。”
李渊这番话音一落,厅中立刻响起啧啧赞叹声。刘文静向来与李世民交好,刚想夸这小友几句,却被裴寂抢先道:
“这都是唐公教导有方,才能培育出大郎、二郎这样的人中龙凤、棠棣英才!恭喜唐公,贺喜唐公!”
每逢报喜庆贺事,天下无人敌裴寂——刘文静又一次深刻地体验了这个道理,只好在一片“恭喜贺喜”声中随着嘟囔两句罢了。
“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运气也还不错,”李渊嘴上谦逊着,眼里却满是为人父的骄傲,“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耽搁。屈突通几战皆败,已无力西进增援长安,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已命建成去辚选永丰仓精兵,明日我父子即出发入关,合围长安。至于这里——”
一转身,李渊笑得和蔼:
“河东潼关这里,还得要偏劳文静了。有君驻守,我父子才能无后顾之忧西进啊!”
刘文静怔了一下,心里并不十分情愿——守东线河东是个苦活儿,既要跟老将屈突通死缠烂打,又不显功绩,远不如去攻京都那么扬眉吐气名利双收——但主帅都这么说了,势可无拒,只得答应下来。
大业十三年十月初,唐公李渊偕同长子李建成,率数万兵马从长chun宫出发,西趣长安。一路经过隋帝所建的离宫禁苑,都下令废除,将宫人放出任其亲属领走。十月四日,李渊抵达长安,在春明门外西北驻营,各路兵马会师,共有二十余万人。李渊命将士严守营寨,不准进入村落侵扰百姓,又派使节到长安城下,向留守阴世师及代王杨侑解释自己仍然拥立隋室的意愿——意料之中地,人家紧闭城门,根本不理。
“我肃清群盗,本是为了尊崇隋室,想立代王为帝,以报答先帝(隋文帝杨坚)对我家的恩德,”唐公抚膺长叹,“没想到我一片好心,竟然被京都守备无端猜疑!唉,做人难哪!阴世师啊阴世师,你实在是对不起老夫我啊!”
侍立在父亲身侧的李世民急速低头咬唇,忍下了一声大笑——但立在他肩下的十三叔李神通就没这么好的忍耐功夫了,吭哧吭哧笑出了声,见嫡兄李渊不悦的目光射来,连忙弯腰捧肚,伪装成咳嗽声混过去。
“京城不开门迎义军,就说明隋家气数已尽,天命亡之,非人力可挽回!”长史裴寂义愤填膺道,“唐公宅心仁厚,要学周公辅佐成王,可这成王冥顽不灵,拒不从义,那也无可奈何!就请唐公下令攻城吧!”
李渊摇头不语,忧形于色,不住叹气。
李世民想了一下——光用“天命”来当造反攻京城的幌子,好象的确份量还嫌不足——于是自己也出列,向父亲施礼阐述:
“关中新附诸军头领,未曾参与太原元谋,在我义军进发建业程中又无功劳,现下众将摩拳擦掌,只等攻克京城,以此建功。这些人出身草莽,不识礼教,孩儿无能,只怕天长日久约束不住。如若任其肆行攻入城内,死伤必众,隋室七庙及代王人身也未必护得周全,到那时,岂不是更加有违大人尊崇旧主的美意?”
努力胡编一番说完,抬头正对上李慕兰的目光,见三姐仍是女扮男装立在父亲身后,正伸指刮脸皮羞自己,李世民不觉一笑,忙又敛容听候父亲指示。
“嗯……这话有理,不可不防。”李渊慢条斯理道。李世民精神一振,刚以为父亲允可攻城了,却听他又道:
“建成,世民,你二人这便率军进入长安外围,东南由建成统领,西北由世民统领,镇压我军,不得轻举妄动,若见有人制造攻城器具,便收之统一措处——听明白了?”
李世民微觉失望,但也只能与大哥一起躬身领命。直起身来,却见父亲身后的三姐脸上笑意更浓,就连父亲本人,都掩不住浓髭下隐含的自嘲笑意。
李世民本极聪明,见父姐神色有异,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原来父亲命他们兄弟入长安城外围的真正用意,“镇压我军”是次,“收纳制造攻城器具”才是主……长安是大隋京都,城墙坚厚非寻常土围可比,没有器具的话,徒手攀援是太困难了……
正想着,忽听营外一阵纷乱喧闹声。帐中诸将面面相觑,李渊带头走出帐外,高声喝问:
“出了什么事!”
“禀唐公!”一个传令兵跑来,气色仓皇,“长安城上吊起了一具尸首……不知是何用意!”
李渊众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上马出营,驰向城门处。离城尚远,在弓箭射程之外驻马看时,见京城春明门城楼上,果然用绞索高高吊起一具尸首,索圈正套在尸首脖颈上,死状极惨,却是看不清面目,但那尸体身形瘦小,似是女子,或尚未长成的少年。
李渊一行人中,李世民箭法精绝,眼力最好,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片刻,脸色一变,突然拍马奔前。
众人呼喊喝止声中,李世民胯下“白蹄乌”倏忽如电,直奔到城下极近处。等到城上守军万箭齐发,尚未近身,李世民兜马回转,飞也似的驰回,只在马后地上留了一条长长的箭雨带。
见儿子无恙回来,李渊长出一口气,刚要开口骂他,却见他脸色惨白,神情有异,不觉吓了一跳,忙问:
“怎么?看清那城上是谁了?”
李家二郎犹豫再三,开口,声音异常温柔:
“爹爹,那人没什么要紧……您先回营歇歇吧,这些天您太累了。”
李渊还没答话,他身边的李慕兰忽然一声低呼,以手捂嘴,身子摇摇欲坠:
“难道是……难道是……”
李世民望向三姐,咬住下唇,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这就够了,慕兰一手抓紧缰绳,泫然泪下。
“到底是谁?”李渊烦燥逼问,双眼紧盯儿子,不容他回避。
李世民长长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别开眼去,低声答:
“是五弟……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