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赴青州,这日到得徐州,被贬为城守的原武宁军节度使李辉玄和徐州太守(杨行密废武宁节度使,设太守)欧阳泉出迎,刚进徐州节度府,就有斥候回报。原来杨行密还是放心不下独孤羽,怕他年轻激进,贸然进攻,于是先后派出三批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前两批都回来了,报告内容大同小异,都言独孤将军少年英雄,以三千对二十万,取得首场胜利,这让他感到很高兴。这时回来的应该是第三批了,他来到议事厅,坐到上首正中的位置上,外面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黑衣斥候,满脸污血,右臂上还插着一枝羽箭,身上风尘仆仆,显是拼命逃回来的,杨行密一见此人,心里就想到独孤羽那边是否出事了。
“淮南第三斥候队副队长马凡前来复命。”那名斥候声音微弱地道,显然受伤不轻,杨行密忙道:“赐座,马队长慢慢说,是不是先锋出了什么事?”
左右搬来一把椅子扶了马凡坐下,马凡大口呼吸了几下,缓过了点气,这才道:“我们一队十人前去青州打探独孤将军部队的消息,得到了他巧胜后唐伪太子的好消息,在回来的路上却遭遇了后唐叛军十万人的袭击,由一名叫王佐的贼子所率领,多亏其余的兄弟拼死抵挡,把马让与我骑,属下才能回来报信,他们杀了那几个兄弟后就往寿春去了,我恐寿春有失,于是星夜策马奔回,请大人定夺!”
“辛苦你了,去朱珲处领赏银千两,然后好好休息。”杨行密挥手让马凡下去了,寿春是座大城,战略位置重要,杨行密自然十分重视,把手下将士和谋士全都召了进来,共同商议。
经过商议,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救援寿春,认为独孤羽背靠青州,有五万青州铁骑,打不过至少可以依靠坚城守住本土,而寿春方面兵少将微,急需支援。于是杨行密尽起十万大军驰援寿春,交代徐州太守欧阳泉若接到青州方面的求援,可派二万徐州军会同日照、莱阳、登州等地守军齐攻沧州,围魏救赵!
王佐率十万大军包围了寿春,不等守军反映便发起了进攻,为的就是要吸引淮南军北伐的主力到此,以便太子安心对付那一小撮先锋部队。攻城自然不会拿骑兵去送死,步兵们抬着云梯、巨木犹如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向城墙涌去。
寿春太守商鸣站在城头上看着不远处的敌人汹涌而来,感到头皮发麻,以寿春城里的兵力最多抵挡五天,五天之后如果还没有援军到来,那他只好献城投降,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想负隅顽抗,图增伤亡。他派出求援的人已经去了一天了,五天后都没有援军来,就说明淮南方面已经放弃他们了,他们又何必再拼命,本来就新降之人,再降一次又有何不可。
王佐派出的两万步兵踏得尘土飞扬,这时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轰隆的雷声从乌云深处滚滚传来,沉闷而有力。雨点打在士兵的铁甲上滴答响,士兵们开始感到寒冷,但后方的鼓声犹如闷雷一样砸在他们心里,他们只得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冲锋,踩着泥泞的地面好不容易跑到了城下,谁知城上立时飞来如蝗虫一般密集的箭雨,顿时将跑在前面的人射了个透心凉,侥幸没有被箭射到的人,刚松了口气,突然发现有滚木或者巨石找上了自己,瞬间被砸成肉饼,死状惨不忍睹。
有灵活的士兵敏捷地躲过了所有的箭枝和石木,奋不顾身地把云梯架到了城墙上,跟着向上攀,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皮肤在冒泡,原来有人倒了滚油在他身上,于是惨叫一声,摔下城去。
城墙上的守军全都绷紧着神经,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滚木,巨石,只要能弄伤人的东西都往下扔,看到梯子就推,他们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也混似没有感觉一般。
攻城的士兵也开始用弓箭还击,城上不断的有人被射杀,然后惨叫着掉下来,死在血泊之中,商鸣领着一队人来回奔走,专门补缺口,见到有跳上城墙的敌人便将之快速围杀,推掉梯子。这场攻防战一直进行到黄昏雨停之时才罢休,后唐军缓缓地撤去,在离城十里的地方扎了寨。
商鸣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第一天终于挨过了,城下的旷野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千具尸体,有的身上伤口还在汩汩地留着鲜血,混合着地上的积水流成一条条小溪,还有没死透的士兵不时的抽搐,有的双手捂着脸,只因那张脸已经被滚烫的油淋得面目全非,皮肉脱落。城头上来往不断的士兵在搬运尸体,四处砖石俱染鲜血,此战之惨烈!商鸣看着手里的大刀,已经卷了刃了,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缺口,可见此刀曾饱饮敌人鲜血,他叹了口气,潮湿的眼神飘向了远方。
收兵回营的王佐清点损失,居然死了四千人,伤了近万人。“果然是座坚城啊!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早日扫平青州,减轻我的压力。淮南援军应该也快到了吧,我得好生准备准备,送远来的客人一份贵重的见面礼。 ”王佐心里想到。
商鸣派出求援的士兵在旷野里策马狂奔,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城里的太守大人和全城百姓还等着救命啊,一路上没有驿站,无法换马,跑了一天一夜的骏马再也支持不住了,口吐白沫,倒毙在地上。这名士兵由于一直赶路,没有进过食,浑身乏力,摔在泥地里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是他身负着重任,关系着那么多条人命,不得不奋起全身力气向前爬去,这时他感到地面在颤抖,有马蹄声遥遥传来,经验丰富的他马上判断出至少有三万骑兵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却不知是何家兵马。
他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望着地平线,天地交界处扬起了滚滚黄沙,铁蹄踏得仿佛天地都在颤抖。渐渐地近了,他终于看清楚了旗号,一个大大的“杨”字,大片大片的黑甲骑士铺天盖地地飞驰而来,犹如滚滚的黑云,煞是惊人!他停止了爬动,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杨行密接到这名拼死求援的士兵报告,知道现在寿春城情况十分地危险,随时有可能被攻陷,于是令三万骑日夜奔驰,先行救援,大军随后就到。
这日黄昏,冷风袭袭,雨后空气清新————
青州方向在边境扎营的独孤羽也先后派出了几批斥候,却都没有主力军的消息,仿佛一夜间十万人全部消失了一样,按时间算起,最多还有一日路程。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倒便道:“启禀将军,后唐军五万人来袭,已到离营十里之外,请将军定夺!”
“糟了!”独孤羽心里升起一丝不祥之感,以三千对五万,在近距离即使计谋再高明也是没有胜算的,对方敢全力攻来,想来是知道了我军主力的去向。
“下令撤营,火速回青州!”独孤羽当机立断地决定,稍微慢一步就可能全军覆灭,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是夜,淮南先锋近三千人,摆脱追兵,星夜奔回青州。
本想打几场大战役的独孤羽感到兵力严重不足,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给他十万人,足可扫平天下,可惜杨行密似乎不太信任他,只给了他三千人,而且全是步兵,即使算无遗漏也没办法取得很大的战果,就像那日夜里,虽然成功地引敌人中了计,却反被敌人骑兵一冲,死伤甚大。独孤羽打起了青州五万铁骑的主意,下决心一定要收归己用,使之成为自己的第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