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纳兰性德却忽然又改了主意,思前想后了许久只是苦笑道:“施兄回去后好自为之,不日令尊大人的去留想是就会有了消息,到时小弟定上门相告。”
他也不管心里面恨得牙痒痒的施羽,又走了回去,施羽自是无法,总不能冲上去掐着人家的脖子威胁人家,你到底给老子说不说?
这时,在那包间里,原本陪侍的侍女们都被唤了出去,几个着着便衣的汉子紧紧地守在外面。
屋子里除了施羽看见的数人外,却又从包间中一处屏风后转出一人,这屏风放得极为巧妙,施羽竟也未看出这后面会藏着一人,且当时他整副心神全放在如何应负上,自也未来得及想太多。
此人到是真正的年轻,着着见普通的锦衫,手上依然捧着茶杯,想是仍然在考虑着什么,他的身材中等偏上,略略瘦了些,虽然看上去并不俊异,右颊下还有数颗淡淡的雀斑,但配合着他的一举一动,脸上每个表情的变化却能牵动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他温和地冲身前的那名青年笑道:“七叔刚才真是唱作俱佳呵。”
被他唤做七叔的青年早没了脸上的冷俊之色,腆笑道:“圣上过奖了,我这点小把戏也就骗骗那些涉世不深之人,换了明珠大人的公子怕就过不去了哈。”
看着重新走进来的纳兰性德,他有些随意地开了个玩笑,那单凤眼的中年人与纳兰性德俱立刻连称不敢。
这一直藏在屏风后的自然便是微服出访的康熙,而施羽见到的另外三人则是康亲王杰书、兵部尚书纳兰明珠及吏部右侍郎陈廷敬。
康亲王杰书其实已到三十的而立之年,只是为人洒脱,又长了个娃娃脸,便让施羽错以为他才二十出头。
康熙淡淡地笑笑,坐回到主位,手里转着茶盖,底下几个人见他在思考,不敢惊动,更不敢自说自话的坐下去,俱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抬头似乎才发觉,抬手道:“今日朕微服出宫,就不要讲那么多宫里的规矩了,坐吧。”
“谢圣上!”众人谢过恩后屁股也就粘半个椅子。
“七叔,你觉得施羽此人如何,所讲可信吗?”
见康熙垂问,杰书还没坐稳又立刻站起来,想是早在心里准备好了,躬着身子回道:“圣上明鉴,奴才是这么想得。无论实情如何,江南税事想来确是糜烂已久,非圣上乾纲独断而不可为。”
他见康熙有仔细听着,但又似乎并不为他话所动,停了下,续道:“至于这施羽,奴才以为要是明年春他科试上能有所作为则证明他学有所识,如无则不过是个空谈之人。”
杰书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实际上再深想不过就是在扯谈,真正施羽他怎么认为的一点实质都没谈及。康亲王杰书可不笨,他能成为清朝历史上的六大铁帽子亲王之一靠得不仅仅是勇气,还有过人的政治智慧。施羽的爹深陷江南税事中,今日康熙首先把他拉出来问及施羽此人,他只好无奈做答,施羽品行如何事小,但江南盐事如果有个一二,施羽无论再好也是差,所以他的回答自然而然就非常的模棱两可。
康熙听完也不置可否,转头又问明珠:“明珠,平日里你似乎颇有识人之明,你觉得如何?”
明珠是出了名的老滑头,平时说话最是见风使舵,察言观色,杰书见康熙没有再问自己的意思,暗松口气,也看着明珠,想看他是怎么说得。
明珠露出思考的神色,谦颂道:“圣上之识人是为伯乐,奴才这点本事又怎算得上识人哪。且容奴才思量。”
马屁功夫也有个火候,他先轻轻赞誉了下年轻的皇帝,然后真得思索了起来。
这下子平日深知他行为的几人都大为惊讶,连康熙也不催促他,眼里透着股兴趣,杰书心底暗暗纳闷,想这个明珠今日又搞什么鬼,本来他还以为明珠必和他一样推得更加一干二净,却怎么也没想他会真的想那么久,与他平时的急才完全大相径庭。
他又古怪地瞧了几眼沉思中的明珠,心底似有所悟。
高!难怪这小子这些年升官的速度那么快。圣上年轻,喜的是敢于任事的官,他明珠如果只是一味的奉承媚上是无法得到圣眷的,只有在这种圣上需要底下人给意见的时候,给出皇帝想要的答案才是真正圣上心目中的好官哪。
这时,明珠终于有了反应,恭声道:“圣上,奴才以为,江南盐事只怕真如施羽所言,甚至更见糜烂。至于施羽此子,倒也可堪一用。”
他这话一出,别说杰书愣住了,站立在他身侧的陈廷敬也怪异地瞅着他,杰书心里更是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即使要说出番道道,也不用那么直截了当吧。
康熙似乎也来了兴致,脸上笑起,又问:“陈廷敬,你觉得哪?”
陈廷敬倒是干脆,想是心中早有所见,默默点点头,“臣以为此子颇有应变之力。至于江南盐事,圣上当问新任两江总督阿席熙,微臣不敢妄断。”
听完下面三个臣子的想法,康熙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是嘴里轻轻地念道:“施羽,施子辰是嘛……”声音然后稍微大了些,“朕道以为他是个可造之才。”
“圣上圣明!”
三个人都反复在下面咀嚼着这话中的涵义。
明珠更是在反复想着这几个字。“施羽……施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