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刺目的阳光顺着帐篷的缝隙照在宁中直红肿的眼皮时,宁中直睁开迷朦的双眼,强烈的光线让他初醒的眼睛很不适应。没想到自己居然坐着睡着了,宁中直不禁莞尔。稍后,宁中直收拾好皮囊,把皮囊放在帐篷角落的大箱子里。刚做好这些,莫大叔就来到了帐篷门口。“公子,收拾好了么?昨夜睡的可好?”“还好,我收拾好了就出来。”宁中直赶忙整理了下衣服,拿着靠垫走出了帐篷。
宁之中一出帐篷,手中的靠垫就把莫大叔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是多么精致的饰物啊,看那上面奇妙风格的鲜花图案,还有镶边的材料,从没见过,啧啧,我从来没见过比这更漂亮的靠垫了。”莫大叔心里暗自赞叹着。宁中直则对莫大叔的花痴模样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本以为莫大叔见多了自己带来的东西会习惯,结果恰恰相反,每次莫大叔的“欣赏时间”是越来越长,以至于宁中直很想为莫大叔治疗下恋物症。
“呀,公子,小老儿该死,您看我这……”“莫大叔,走吧。”宁中直可不想让莫大叔为这点事给自己一个小辈道歉,赶紧打断了莫大叔的话,把垫子夹在马鞍上,翻身上马。莫阿力知道宁中直好相处,也不再言语,赶紧把早先捆好的羊皮放上马,领着宁中直向析津府奔去。
到析津府要大半个时辰,宁中直一路缓缓而行,他今天穿是莫大叔给的一件半新的契丹长袍,为了能顺利入城,他戴上了莫大叔的大毡帽,这样他半长的头发就不那么惹眼了,脸上也抹上些炭灰,契丹人很少有他那么白净的面皮。“莫大叔,您说我这垫子能卖多少钱?”“公子,我在析津府这些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巧的饰物,实不知价钱几何。”宁中直心里虽然自信两个靠垫能卖个好价钱,但是毕竟这是他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进入城市,心中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总算来到了析津府城下,宁中直抬头观察着高大的城门楼。作为辽国的陪都,析津府是辽国人口最多,规模最大,也最繁荣的大城。城墙高大而坚固,布满了提供射箭的孔洞,而且每隔约两三百步便有略低于城楼高度的碉楼以供了望。这城池果然有种肃杀的气势,宁中直心中暗自赞叹古人的智慧真不能小看。“哎,骑马的,给我下来,懂不懂规矩啊,皮痒痒欠抽了是吧?”宁中直一愣神,对面军汉一鞭子就抽在他右臂上,霎时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赶紧下马。他刚下马,莫大叔已经冲到他身前,把前面的军汉连忙拉住,“萧大爷,这是我逃难的外甥,刚从远地来投奔我,不懂规矩,您就放过他这次吧。”宁中直这时才得以看清那个一副凶相的军汉,一对三角眼,配上鹰钩鼻,活脱脱一个坏人的形象。他正一副戏虐的表情看着莫阿力,待莫大叔说完,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宁中直,宁中直虽然心里很是恼火,但是形势比人强,赶紧低头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算了,萧大哥,莫老头就是一穷货,也榨不出油水,下回让他给咱兄弟多打几只野兔下酒吧。”旁边和莫阿力相熟的城门士兵赶紧搭了句话,莫大叔也连连点头“是是是,萧大爷,小老儿下回给您再多打几只下酒的野味。”进城要交入城税,虽然不多,但莫大叔为了省钱,就常常给守门的士兵带些野味,久了和这些大兵混熟了,进城也不用交这入城税,只要隔三差五带些野味孝敬便相安无事。
这姓萧的小头目看莫阿力和他外甥也没什么油水,便顺驴下坡说道:“臭小子,看你舅舅面子,这回饶了你,下回我可不客气了,哼!”说完收起鞭子,回身大摇大摆地转进旁边的茶楼。
莫大叔搀扶着宁中直到了茶楼旁边拐角,连忙让宁中直卷起袖子来,一条血痕蜿蜒在宁中直的右臂上,不少地方已经渗血了。宁中直此时心里比肩膀更疼,他彻底愤怒了,一种从来没经受过的屈辱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宁中直在后世哪遇到过象这样的事,凶徒随意打人还理直气壮,这算哪门子的王法!莫大叔看着宁中直青筋爆起微微扭曲的面容,手里悄悄抓紧了些他的手臂,生怕宁中直一冲动作出傻事。
待宁中直平静了些,莫大叔才开口劝道,“公子,这些浑人横行霸道惯了了,消消气,您实不值得和他们动气。”莫大叔一句话提醒了宁中直,宁中直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不去想刚才的一幕幕。“莫大叔,您不用扶我了,现在好多了。”宁中直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抚平自己心中的愤懑。“莫大叔,您前面领路,我伤口不打紧,咱们去卖货。”莫大叔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便在前面领路,两人向集市走去。
莫大叔剥皮手艺很是精湛,剥的皮比别人的完整许多,价格也很合理,因而莫大叔那一小捆羊皮很快就卖完了。莫大叔并不担心自己卖亏了,因为他今天主要是来陪宁中直卖靠垫的,他也很好奇这么精致的饰品能卖多少钱。卖完羊皮,两人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要去城里最大的珠宝饰品行,这是莫大叔的建议。
不多会,莫大叔停住了脚步,宁中直这才从周围收回新奇的目光。眼前是一栋三层小楼,大门是六扇雕满花鸟的檀木门,宁中直感觉这里真有后世的银行一般气派。宁中直他们还没进店,王掌柜就死死盯住了了门口那个衣着粗陋但气质淡定的年轻人手中的靠垫,他赶忙从柜台里出来招呼还站在门口张望的一老一少。“二位,你们是要卖这两个靠垫么?鄙人是这家店的王掌柜,来来,里面坐,李三,给两位客人沏茶。”他边举手示意两位客人坐下,一边就急切地瞄起宁中直手中的垫子。宁中直见他从招呼自己进店双眼就没离开自己的垫子,心里有了计较,便也不着急回答,倒看起周围的环境来。莫大叔见宁中直如此,也不敢搭话。王掌柜虽然耐着性子装起泰然自若的样子,但心里已经暗骂自己刚才的表情让对面的年轻人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待了半晌,宁中直拿起一个垫子递给王掌柜,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王掌柜的神色。王掌柜尽量掩饰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不过闪烁不定的眼神和微微挑起的眉头都让宁中直心里更是淡定。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东西如此精巧,那位一定爱不释手,哼哼,想必赵王一定对自己青眼有加。”王掌柜暗自盘苏了一番,下定决心要买下这两件饰品献给那位大人物。王掌柜暗暗松了口气,喝了口茶稳住心神,语调平淡的对宁中直说:“这位客人,您这靠垫乍看下,确实精妙的很,不过细细查看,却有些俗气了……”不待他说完,宁中直拿回靠垫,就欲起身。“哎呀,您别着急,我再仔细瞧瞧,您别走啊,五十贯一个,您看怎么样,哎,再高点也行啊,嗯……七十贯如何?咱们可以商量啊”宁中直虽然作势要走,没走几步倒也给王掌柜拉回来了。宁中直还是不言语,只是举起一根手指头便望向了王掌柜,王掌柜一转眼便满头冒起了虚汗,半晌,用牙根里挤出三个字“一千贯?”
“成交!”宁中直不等王掌柜反应过来,就拉过王掌柜的手一拍,“王掌柜,如此我们击掌为誓,这两个垫子便是你的了。只是铜钱携带不便,还请您兑换成银两,也好我等携带。”宁中直本来只期望一后面挂两个零,没想到王掌柜倒是大方,张嘴就是一千,宁中直心里美的简直已经开始放礼花了,只是努力憋住笑意,一本正经的办完了后面的手续,然后抛下“依依不舍”的王掌柜扬长而去。
“哦也,感谢上帝,感谢阿拉,感谢佛祖,啊,对了,最后还要特别感谢王掌柜,给我这个奖金。”宁中直哼着歌牵着马走在津析府的大街上,心里不由学着后世的歌星致辞小小玩票一把。两千贯换的2000两银子,正搁在宁中直的马背的皮囊里。而莫大叔则紧张兮兮地几乎贴着宁中直的后背在走,他一辈子没见过也没想过这么多银子,这也让他十分担心小偷,眼睛一直盯着装银子的皮囊,生怕皮囊会不翼而飞。
转过了几条街巷,宁中直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臂还伤着呢,这会儿想起来了,右臂火辣辣的感觉仿佛才又回到自己身上。宁中直这才让莫大叔领他去找个郎中。等找到郎中,在郎中那敷了些伤药,日头已经过晌午,两个人都饥肠辘辘。“莫大叔,咱们找家酒楼吃顿饭吧,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公子,这银两……”莫大叔一说到银两,声音便小到模糊不清,宁中直忙把头伸过莫大叔嘴边“……还是先把银两存放在安全的地方吧,不然我安不了心……”宁中直一想,也对,两人便翻身上马,出了城门赶回莫大叔的帐篷。
由于宁中直的马挂着两千两的银子,跑不快,莫大叔只得减慢速度。宁中直想来想去,决定把银子埋在自己爱车的那个林子里,毕竟那里隐蔽而且自己的记号好找。于是领着莫大叔中途转到山边的林子里,和莫大叔把银子埋在了轿车附近的空地里。这才赶忙赶往莫大叔的帐篷。
等远远望见莫大叔那熟悉的帐篷,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到了离帐篷只十余步,宁中直正待翻身下马,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帐篷后转出几个骑马的蒙面人,个个杀气腾腾,手持弯刀,居中一人闷声道:“把银子留下,饶你们俩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