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神秘的男人约好在了日屋咖啡店,吕颂平竟然有些紧张,一边朝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四处张望打量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一边思考着那个神秘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离事先说好了的时间还差半小时。只是为了怕到时候能够不必太紧张,因此才提前到了,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咖啡店里的人还不是很多,或许是因为这家店并不是坐落在市中心的缘故。客人都离他坐的位置很远,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一位正在看报纸的老头,还有一个带着墨镜的妇女。
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吧,每次到一个地方,总是喜欢先打量周边的人。时间也不知不觉的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到了十年半,那个神秘人还是没有出现。吕颂平开始有几分焦急了,不停的看着表。他与妻子说好了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二点之前,他必须感到医院去。
他习惯性的想要从上边衬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却发现空空如也,原来是出门太急而忘记带了。不想身旁竟有一个高大的男孩递了一支来给他,他接过,抬起头来一看,倒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孩,一脸阳光,像是一个刚从学校里毕业的大学生。吕颂平心下生疑,难道那个电话里的神秘人竟是这么一个毛孩子?
正是疑惑,男孩开口道:“您是吕颂平先生吧。”
吕颂平下意识点点头,那男孩灿烂一笑,递给他一个档案袋。吕颂平没有当着男孩的面打开,但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你是什么人?”
“这你不用管,刚才有一个先生让我把这个给您。”
“他刚走吗?”吕颂平急切的问道,一边冲到了店门口不停的向外张望。
“呃……那位先生半小时之前来的。然后吩咐我半小时之后把这个交给你。”男孩犹豫了一下,说道。
可恶!那个神秘的男人竟然这么狡猾!想到办案多年,早自以为自己琢磨透了所有的犯案心理,竟然被这个男人给耍了。吕颂平不禁狠狠的对着墙头就是一拳。
男孩担忧的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
男孩走后不多久,仿佛经过了精准的计算,吕颂平的手机又一次适时的响起。他几乎怀疑那个男人一直就跟在自己的身边,冲出了咖啡店,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吕颂平突然之间觉得茫然和无力。那样深深的挫败感。
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吕先生。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现在你可以去附近的银行了。我已经把二十万汇进了你的户头,祝你愉快。”
话一说完,就挂断了。直到吕颂平反应过来,已经只是“嘟嘟——”的响声。
看来已经是无路可走。吕颂平本来想趁神秘人来的时候,把他给抓起来的,没想到,这个神秘人竟然仿佛可以知道他的心思,抑或者是这个神秘人实在是太过狡猾。让他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赶到最近的ATM机,查了一下帐,没想到那二十万就真的已经打进了他的帐户。他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多年来辛勤办案,公正廉洁的名声就这样因为被犯罪分子贿赂而荡然无存,尽管没人知道。另一方面,他终于有钱可以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动手术了。给儿子动完手术就去自首吧。吕颂平的脑海里现在只剩下这样一个念头。
于是颤抖着手按下那个取款的确认键,看见一沓沓的红色钞票从出钞口吐出,他的心里仿佛有那么一条毒蛇在吐出芯子紧紧的勒住他的咽喉。
取出银行卡,将那一张张的百元大钞看也不看的扫进自己的公文包里,走出小隔间,吕颂平似乎觉得后面排着队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似的。每个人都在用万分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然而唾弃的说出四个字“同流合污”。
紧接着就像做贼了似的,匆匆忙忙的逃出了银行。拦了一辆计程车,吕颂平深深的吐气,躺倒在了车的后座上的时候,才放松了几分。
“先生,去哪里?”
“市人民医院。”吕颂平无力的说了一句。
“先生,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家里有什么人生病了?”司机一看便是个好说话的人,一边点火,一边问道。
“呃,是啊。”吕颂平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里的司机,道。
“什么病啊?”
吕颂平见司机满面和善,便道:“肾衰竭。得换个肾。”
“那可得不少钱啊。家里谁得了病?老婆?孩子?”司机继续问道。
“我儿子。”
“先生你看上去挺年轻的,儿子应该不大吧。”
“今年七岁了,下半年就要上小学了。”提起儿子,吕颂平真是感到有些悲喜交加。曾经的自己被别人提起那个聪明伶俐的乖儿子,总是有几分自豪,可是,如今为了儿子的换肾手术,却让自己……
算了,这又能怪谁呢。
见吕颂平的脸色也不太好,沉默着没说话,司机也识趣的不说了。
路上也不堵,不多会儿,就到了市人民医院。
但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于是吕颂平几乎是抓着包冲下了了车,就往医院飞奔。倒也不是特别的急,只是觉得飞奔起来的时候,可以让他暂时的放下那种压抑和绝望。
沈丽娟就穿着病号服坐在门诊大厅里,看见丈夫过来了,于是也朝他走过来,几分责怪道:“急什么。跑那么快。”
吕颂平几乎不敢低头看妻子,只是匆匆的说了句:“走吧,我把钱带来了,可以付手术费了。”
“你把房子卖了?”吕颂平正要往前走,却听见身后妻子幽幽的说了句,有那么几分失落。
他愣了愣,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茫然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卖房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我是问三叔借的。”吕颂平没有回头,或许是害怕看到妻子质问的眼神。
“哦。”沈丽娟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随后又仿佛松了一口气的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和儿子出院以后连房子也没得住了呢。”
这次吕颂平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悲哀的感觉。回想自己那么多年来辛勤工作,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到底需要的是什么,自己那点微薄的工资究竟可以满足他们什么呢。他是一个男人,可是他确没有办法做到给自己的爱人幸福。
往事如同潮水一般的疯狂涨起,他突然想起了从前早出晚归,甚至久久不回家的自己,在看到儿子那样期待兴奋的眼神,听到儿子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的时候的感觉。
多么无奈。
他的妻子也曾经温柔贤淑,上得厅堂,可是现在却被生活逼迫的变成了一个完全的家庭妇女,整日与油烟为伍,整日的在菜场里与小贩为了一毛两毛而争执不休。
或许,这二十万,就可以使他有能力改变整个家庭的。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至少,可以成为一个好父亲。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