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恭定王妃来过的第二天起,沈语开始每日早膳后去永安宫给太后请安,在她离开后的那天傍晚,沈语在不经意中才发现王妃那句夸赞紫苏的话并非心血来潮,原来她并不是去了内务府领衣料,而是被太后召进了永安宫,在永安宫冰冷的白玉缠枝砖地上整整跪了半个时辰。除大婚头一日皇帝偕沈语去过永安宫给太后请安和那日因傅昭仪小产一事被宣入永安宫之外,沈语便再也没有去过永安宫,太后也从未宣召过沈语,这数月以来,太后没有对此有过什么不满,甚至还派陶姑姑来过昭华殿嘱咐沈语,不必日日前去请安。
沈语不明白为何太后忽然有了微词。
尽管太后从未对沈语恶语相向,甚至明里暗里总是袒护着她,可沈语有种强烈的感觉,太后并不乐意看到她,而事实上沈语也并不愿意与太后相见,但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尤其是紫苏。
这日早膳后,沈语照例带着冯瑞与紫苏到永安宫去,绕过宫门前的大理石影壁,迎头便见温庭轩与沐辰并肩从台阶上走下来,沈语一时躲避不及,只得站住。
:“大理寺已查明中秋行刺一事与大将军无关,皇上念在温府满门只留下大将军一脉的份上,已下旨赦了大将军的失职之罪,今日大将军已上表自罚到漠北练兵去,听说皇上已经准了。”冯瑞低声道。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眼前。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温庭轩拱手道。
沐辰一身淡雅青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幽深的双眸紧紧盯住沈语,微蹙的眉头在看见她的刹那舒展开来,唇边浅笑如丝,轻声道:“天越发冷了,日后不必这样早。”
沈语微微点头,与他错身而过。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无数次在永安宫这样相见,沈语一直以为是偶遇罢了,直到这天听见陶姑姑不经意的笑语“小王爷这些日子来的倒勤了,太后可欢喜的紧呢。”她猛然间想起轻寒说过,中秋夜筵之后沐辰有数日不曾进宫,宫人们私下传的沸沸扬扬,太后多次宣召,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她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打从永安宫回来便魂不守舍的,是身子不爽快吗?”紫苏满脸担忧的望着沈语。
沈语缓缓摇摇头,忽又点头道:“许是受了风寒罢。”
:“奴婢去传太医来。”紫苏一听便慌了。
沈语忙拉住她,勉强笑道:“别,也不是什么大病,静养些就是了。”
:“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熬点参茶来。”紫苏想了想道。
沈语道:“你先别忙,我的身子我清楚,只是。”她停住片刻,抬起眸子望着紫苏:“只是,明日怕不能去给太后请安了。”
紫苏愣了愣,眼神中满是了然,恭身应道:“是。”
:“怎么不见轻寒?”沈语吁了口气,问道。
紫苏正要回话,只听珠帘轻响,轻寒已疾步走了进来,紫苏笑道:“这丫头莫非有顺风耳不成?娘娘这会子才念叨你,你就不知打哪蹦跶来了。”
:“姐姐不是要去熬参茶吗?”轻寒难得的没有和紫苏拌嘴。
紫苏这才想起,匆匆打了帘子出去。轻寒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一把抓住沈语的右手腕,神色凝重的号起脉来,片刻又换了左手腕,沈语惊笑道:“你何时又学会这个来?”
:“奇怪,这真是怪了。”轻寒不理她,眉头紧皱着自言自语,神情间很是困惑。
沈语抽回手臂,笑道:“我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哪里经得住你这样大的阵势。”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胸闷、心如刀搅、浑身无力、昏厥?”轻寒认真的问道。
沈语不禁失笑:“这是打哪说起?我日日在你眼皮底下,有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你还不知道吗?”
:“我也正奇怪着,你既然没有中毒,怎么会用的着这样的解毒药丸?”轻寒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瓷瓶来。
沈语伸手接过药瓶,心头顿时一震:“你说什么?这是解毒的药丸?”
:“是啊,这不是你的吗?我今儿个打扫寝宫,在床底下找到的,我还以为是你中了毒呢,当时吓的的不轻,心里想着这下可怎么和师兄交代啊。”轻寒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不过,既然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床底下?”
沈语听她絮絮说完,心头却越发森寒,怔忪半日方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毒的解药?”
:“我自幼跟着师傅学医,医术虽不如师傅精湛,分辨一些毒药倒也不在话下,不然师兄也不会派我来保护你。”轻寒道,“这种毒叫寒钩子,是一种慢性毒药,一旦中了此毒,时时都会受到它的折磨,胸闷、心如刀搅、浑身无力、昏厥,不过短时间内并不会置人于死地,它只会慢慢的折磨中毒的人,直到耗尽所有的精血为止。”
天色黯淡下来,隐隐有轰鸣的雷声传来,殿内没有上灯,沈语独自一人坐在寝殿内,脑中回想着轻寒的话:这寒钩子最毒的地方就在于没有解药,你手中的那丸药只能暂缓毒性的发作,却不能根治,而且一旦不定时定量服用此药,毒性反而会变本加厉,对身子的损害更大。
紫苏举着茜纱宫灯走进来,将十六支红烛一一点燃,殿内霎时明亮温暖了起来。
:“紫苏。”沈语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的语气却充满了果决的力量:“我要去明光殿。”
:“明光殿?”紫苏讶异道,“娘娘要去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