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晓洁兴冲冲地从市房屋产权管理处的大门里跑出来,快步跨进了路旁的一个出租车里。
“着急了吧,老公?”吴晓洁冲等在车上的皮三军神秘一笑,“都搞定了,咯咯。”
皮三军皱了皱眉,“你这一大早的瞎折腾什么啊?什么就搞定了?”他没有心情理会吴晓洁的那些花样。
“咯咯,还能行不?”吴晓洁假装嗔怪了一句,一扬手中的皮包,“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一个大红的房产证摆到了皮三军的眼前,他一扫上面的名字,居然是自己,“你又搞什么啊?”
“我得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户主啊!”吴晓洁笑盈盈地看着皮三军,伸手替他笼了笼头发。
皮三军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吴晓洁一直所说的那份“神秘礼物”了——她把公寓的产权过户给了自己。
看着吴晓洁由于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庞,皮三军不由得伸出手,把她紧紧地搂到了自己怀里。
“老公,还有呢!”吴晓洁先是顺从地靠在皮三军的胸前,继而又抬起脸,看着他冷峻的面孔说道:“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给我当保镖啊?咯咯!”
皮三军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怀里娇憨的美人,“呵呵,不会是让我陪你回珠海吧?”
“老公,你太聪明了,简直是‘大葱’啊!”吴晓洁忘记了场合,夸张地叫了起来,引来出租车司机一阵善意地笑声。
“你们两口子感情真好,只能羡慕,不能嫉妒啊!”
皮三军有些尴尬,把脸转向了窗外。吴晓洁却觉得这话很受用,“那是,我们俩是水和泥的关系,简称水泥。咯咯!”
“这好,这好,”出租车司机连声赞叹,“水泥好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结实得很哩!”
“呵呵!”皮三军被他们的对话逗乐了,“看不出来啊,这位师傅挺有才的!”
“切!想当年俺也正经是个文学青年呢!哈哈!”出租车司机得意地一仰头。
因为组织上的处理决定迟迟没有下来,皮三军除了每天都要按规定来局里报到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相对自由的,但是出门旅行则必须征得党委的同意。在吴晓洁的不断鼓动下,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以称病的方式,跟赵局长请假。他原以为局领导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自己,没想到,竟然当时就准许了。
晚上一见到吴晓洁,皮三军就高兴地告诉她可以预订飞机票了。他也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给自己的心放个假。
2
伴随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一架白色的麦道客机徐徐降落在珠海机场。吴晓洁轻挽着皮三军,步履轻盈地来到港外停车场,钻进一辆早已等候在那儿的黑色凌志轿车里,直奔市区而来。
这座位于珠江口西岸的美丽城市,地接澳门、水连香港,四季如春,满目苍翠。微微的海风轻抚面庞,阵阵的花香沁人心脾,目不暇接的景致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几天下来,吴晓洁陪着皮三军看遍了这座“百岛之市”的美丽风景,品尝着数不尽的南粤小吃,暂时把那些烦恼和不快通通抛在了脑后。
傍晚,在海滨宾馆的露天餐厅吃完水族餐,皮三军惬意地靠在藤椅上,点燃了一支香烟,美美地深吸了一口。望着远处一座座美仑美奂的大厦,他转身刚要问吴晓洁点什么,却发现餐厅门口有个英俊的小伙子正在冲这边招手……
“谁啊?”看到吴晓洁回来时有些不悦的样子,皮三军随口问了一句。
“公司的小孩儿,屁大点儿的事儿也处理不好。”吴晓洁沉着脸,不耐烦地嘟囔着。
“我说,要是公司有事白天你就不用陪我了,我打车自己转转也挺好的。”皮三军诚恳地说。
“那……也行,有事就打我手机,我明早去趟澳门总公司,晚上回来。”吴晓洁沉吟了一下,笑着又问:“哎,老公,你想不想去澳门看看啊?”
“啊?”皮三军有些敏感,“这回还是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也行,随你吧,手续其实特别好办。”吴晓洁好像有什么心事,没再往下说什么。
“好。回头等你有空了,领我去你们公司看看吧。”皮三军看了一眼吴晓洁,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啊,随时都可以的。”吴晓洁知道皮三军心里在想什么,爽快地回答道。
回到房间,有些疲乏的皮三军靠在凉台的藤椅上,静静地遥望着远处夕阳映射下的大海,有些出神……正恍惚间,忽然听到吴晓洁在屋内打电话的声音,时断时续。
“……你知道什么……快点落实……12点……”,她好像尽量压抑着声音。
此刻的皮三军哪里知道,他和吴晓洁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十几双锐利的眼睛紧紧锁定着,那其中,就有秦鹏、大麦和简乐,其余都是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侦察员们。
原来,简乐通过李云又获得了很多关于吴晓洁涉毒、涉枪的有价值情报,经过汇总分析,市局宋局长指示秦鹏秘密抽调熟悉情况的大麦、简乐,速到省公安厅禁毒总队专案组报到,下一步的具体工作由省厅禁毒总队的朴副队长分配,每个执行任务的侦察员必须做到高度保密。
根据省厅采用技术手段得到的情报判断,吴晓洁这次去珠海应该是会合澳门的越南裔黑帮头子阿阮,组织、指挥一次大宗毒品交易,买家来自于新疆。根据现有情况分析,皮三军对此还毫不知情。为稳妥起见,朴副队长建议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收网,这样既可以打掉幕后的“二郎神”吴晓洁等主要人物,也可以看出皮三军究竟陷入多深,是否还有挽救的价值和余地。经过周密筹划,由省厅领导批准,就在吴晓洁和皮三军住进滨海宾馆的当天,专案小组也随之秘密地进入珠海,在广东警方的配合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周围撒开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
3
澳门的H赌场里,金碧辉煌,游人如织。形形色色、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客纷纷聚集在这里,或愁眉不展,或喜笑颜开,红尘百态,令人目不暇接。对这些,吴晓洁早已见怪不怪,她熟门熟路地拐到二楼的一间酒吧,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定,摘下眼镜,掏出皮包里的专用小鹿皮,轻轻擦拭着;随后点了一杯法国红酒,优雅地品尝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戴着金丝眼镜、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向他走来。看上去他们很熟悉。
这个人,就是吴晓洁多年的犯罪拍档,在澳门****圈呼风唤雨的黑帮人物——阿阮。他是越南人的后裔,跟随叔叔偷渡来的澳门,从小在黑道圈子里长大,江湖阅历丰富,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最近几年,吴晓洁知道他得了“红眼病”,想把自己也踢出局,以便独占内地的几家大客户,本来不想来澳门和他见面,无奈货源由他控制,暂时不好翻脸,所以只能虚与委蛇了。
“哇,阿洁,你系越来越迷人啦……”阿阮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冲吴晓洁竖起大拇指,一脸淫邪的表情。
“你少来啊。”吴晓洁内心很反感,但碍于面子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打太极回避。她曾经是这个变态男人的玩物,“服侍”过他整整三年,直到自己在黑道中羽翼丰满起来,才渐渐摆脱了他。
“昨天小弟们惹你不高兴啦,看我的面子不要计较啦。”阿阮假装知趣地道歉。他看出吴晓洁有些不快,怕耽误“正事”,急忙把话题岔开。“喂,怎么样?你老公对你不错吧?”
“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了,他是个CID队长出身,‘鼻子’很灵的。昨天你干吗故意叫手下上楼找我,怕我不知道你的能量么?”吴晓洁把“故意”两个字咬得很重。
“怪我好啦!”阿软笑嘻嘻的表示着,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心里骂道:臭婊子,还没上岸呢,摆什么臭脸,把老子惹得不耐烦,叫你好看。
吴晓洁是何等精明,点到为止后马上话锋一转,“其实也怨我,刚来的那几天我怕外围有问题,就带着他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尾巴,没跟你交底,也难怪你着急。”
“没问题啦,安全最重要,你做得没错。”阿阮扫视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货还没有齐,老四(4号******)不多,‘冰’(****)也不够,你那边不要急啦,慢慢玩。”
“是吗?”吴晓洁心里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但没露声色,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没问题,是新疆老客,我的老朋友,可以等几天。”她呷了一口杯里的红酒,话锋绵里藏针。
“OK,你搞定就好了。”阿阮说完狐疑地看了看吴晓洁,“你那个CID老公,不会……”
吴晓洁目光猛地一抬,“怎么?不放心我?”
“不是啦,我还不了解你么?我是说他不知道内情,会不会无意中捣乱啊。”
“这个你放心,他不但不会捣乱,可能还是我最好的‘帮手’呢。”吴晓洁露出白白的牙齿,神秘的一笑。
“你说好就好喽!”看着吴晓洁款款离去的背影,阿阮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掏出电话,“喂,虾仔,快点想办法,甩开那个‘婊子’,找机会跟新疆佬单独碰一下……嗯……顺利的话,就把他们搞定……什么CID,叫他俩喂鲨鱼……”
4
“你们公司也不算很大嘛。”从海边的一栋写字楼出来,皮三军扭头对跟在后面的吴晓洁说道。
“咯咯,大哥,”吴晓洁戏虐地称呼着,“照您的意思,多大算大啊?”
“呵呵。”皮三军想想也乐了,“也是哈,一个分公司,够办公就好了,哪个老板愿意在写字楼上愿意多花钱呢。”看过吴晓洁的办公室的环境,和虾仔等一些员工聊了聊,皮三军心里觉得托底了:很多人都觉得吴晓洁背景复杂,不会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纯属疑心病作怪嘛。
“就是嘛,做买卖当然要节约成本啊,换成你也一样,以后你就知道了,咯咯。”吴晓洁刚刚有些悬起来的心又放下了。她一直有些担心虾仔和手下那帮人的素质,还有他们的那些纹身,生怕皮三军看出什么破绽。好在一切都还掩饰得不错,现在看来算是虚惊了一场。
“一会儿你不是有事儿?”皮三军转头问道。
吴晓洁正胡思乱想,见皮三军问自己,急忙应承:“来得及,老板的两个内地朋友正好在珠海,他没时间过来,就叫我顺便招待喽。”
“你这工作好,就吃喝玩乐了,还不用坐班,呵呵。”皮三军调侃了一句,“一会儿我回宾馆了,补个觉,你就忙去吧。”他现在真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咯咯,还能行不?这么无组织无纪律啊!不行,今晚你得陪我去,没我的命令不许休息,听到没有!”
“呵呵!是,领导!”皮三军爱怜地用手摸了一下吴晓洁粉嫩的脸颊,又有些顾虑地问:“你们谈买卖,我什么都不懂,这样的场合我去好吗?”
“你忘啦,你是我保镖啊!”吴晓洁撒娇地摇着皮三军的胳膊,“保镖哪有大白天睡觉的,你懂不懂啊,咯咯!”
一进滨海夜总会迷宫般的大堂,皮三军一时有些蒙了,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这样的地方,他可不希望被人看成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傻瓜。好在正在跟客人寒暄的吴晓洁及时发现了他的窘境,不露声色地轻轻伸出手,拉住了他,随手按了一下身边电梯的按钮,无声地化解了尴尬。皮三军感激地冲她一笑,礼貌地让客人先进了电梯。
包间的豪华装潢和小姐的跪式服务让皮三军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正好奇地东张西望间,吴晓洁在一旁用腿悄悄碰了碰他,“这位是我老公,这两位是新疆百事旺集团的王总、毕总。”
“哎呀,吴经理的老公真是潇洒,来来,这是我的名片。”王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干的汉子,表面谦恭有礼,暗地里却时刻留意着皮三军的一举一动。他有些奇怪,觉得这个略显土气的男人身上有种让人说不清的东西。
“哦,谢谢啊。”皮三军接过名片,歉意地向对方点点头,“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咯咯,好啦王总,您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客气了啊?”吴晓洁马上判断出对方的疑虑,“我老公不是个买卖人,刚从政府部门辞职出来,这回带他来玩的。以后大家慢慢熟悉就好了。”她非常巧妙地介绍了皮三军的身份,既让对方安心,顺便又为今后皮三军能单独跟客户见面埋下了伏笔。
一直以来,吴晓洁就觉得皮三军的刑警经历是可以大派用场的,如果他和自己做成****夫妻档,就凭他的反侦查经验和过人的智慧,何愁不能开辟一个更加畅通的财路?只是她有些慑于皮三军骨子里的凛然,另外感觉时机也不成熟,所以一直未能就这件事进行有效的试探。这次皮三军被停职,他们来珠海旅游,吴晓洁认为是天赐良机,便想实质性地摸摸他的底。在她看来,只要自己一步步渗透得当,对皮三军晓以未来生活的利害,大概他也不会和钱有仇吧?今晚让皮三军和新疆买家见面,就是吴晓洁尝试的第一步。
两位新疆客人一听吴晓洁的话音,好像立刻明白了什么,“吴经理,咱们是老朋友了,你老公也就不是外人,来,我和毕总先敬你们一杯!”两人边说边端起手中的洋酒。
皮三军这会儿已经渐渐适应了,随即端起酒杯迎合道:“来,两位老总,我夫人不胜酒力,我代表了。”说罢就一饮而尽。吴晓洁一直也很欣赏皮三军在社交场合里的那种自然、大气的风度,见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和自信,不禁莞尔一笑。
皮三军放下酒杯,心中有些狐疑。直觉告诉他,对方开始时对自己并不友好,是在吴晓洁那一番“暗示”之后,才显得热情起来。难道大买卖家对人都这么谨慎么?他们究竟要谈什么买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