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千纤楼,柳妈妈立刻迎了上来“怡儿呀,去哪了,刚才有一位公子一直等着要见你呢。”我愣了一下,冷冷回道:“我又不是你这里的人,别叫我接客。”柳妈妈拉住我,喋喋不休道:“那可是一个有钱的主啊,长得那叫俊啊,你不去看看?”她“雪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越发尖酸,我不耐烦喝道:“关我屁事!”居然把我看成贪财好色的俗女子了,我甩开她的手,径自向她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我泄下所有的伪装,趴在床上大声‘咆哮’起来,楼下那么吵,她们肯定听不见,‘咆哮’一阵后,心里显然畅快不少,床头烛光闪烁着,齐哥哥那冷傲的脸,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索兴起来,做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肤如凝脂,唇若桃瓣,虽不是当时流行的丹凤眼,杏眼,却也是灵活有神,“我有那么丑吗?”我摸着脸颊自语道,不觉从怀中掏帮出那颗水晶石,那颗带着绛纹的石头,从抽屉搜出一把剪刀,在上面小心翼翼刻下宋子齐,云景怡六个小字。
架上的灯光越加柔弱暗淡,小时候,齐哥经常上武陵溪和我玩,那时候的他虽然爱摆酷,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冷淡,只不过短短半年,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次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千纤楼冷冷清清的,青楼就是这样,睡到中午也没人管你。
我缓缓下楼,一个秀气瓜子脸的小丫头见状,马上迎了上来“云姑娘,你醒啦,等着,我给你打水洗漱。”说着向后院跑去,“哼,我又不是你们姑娘,侍候我干嘛!”我小声嘀咕着,复又回到楼上。
不一会儿,那小丫头果真端了一盆水上来,我直接把脸沉浸在温冷的水中,洗过脸,顿时清爽不少,我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一瀑青丝,那小丫头在一旁抿着嘴偷笑。
“你笑什么。”我纳闷道。
“云姑娘这样洗脸真是奇怪。”小丫头笑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生活在桃花林久了,处事自然与众不同。“你长得和红絮姐姐的丫环挺像的,你叫什么?”我问。
“我叫星儿,她是我姐姐。”星儿认真答道。
“星儿——,你姐姐不会叫月儿吧,来,帮我梳头好吧!”
星儿笑着走上来,拿起木梳轻轻梳理着“云姑娘,你的头发真美。”她轻轻挽了个小髻,歪歪地靠于一侧,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呵,这小丫头,手艺比我好上百倍了。
“妈妈说,你今儿不要急着回去,明儿,她自会叫人送你回去。”她边收拾被单边说道。
我脑中掠过昨夜柳红姑要我见客一幕,不禁怒火中烧,“哼,我要走,谁拦得住。”说完径自开门走了出去。好歹我自幼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行事自然会“嚣张”些,星儿一边追,一边喊道:“云姑娘,你听我说。”
我快步奔出千纤楼,那星儿跑了出来,紧紧抱住我的右腿,哭道:“妈妈说你若走了,她要将我打死的”她柔弱的身躯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好了,好了,我不走就是了。”我仍是改不了这心软的毛病。“我要去吃早点,你要跟来就跟吧。”我瞅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一碗面下肚,我的“嗔意”一下淡了下来,我正奇怪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个性,怪不得娘死活不让我出来,她认准我定会吃亏。
回到千纤楼,柳妈妈早在门口等候,见到我们,立刻上前掐了星儿几下,边骂道:“小蹄子,回头不治死你。”转脸对我笑道:“怡儿,来来,我让你见一个人。”不由分说便把我拉了进去,我白了她一眼,暗骂她是小人。
姑娘们睡眼惺忪,硬是被拉了起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派头,柳妈妈大声叫道:“李公子,云姑娘来啦!”
堂中坐着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一身洁白的锦绣华服,锈金长靴,分时是哪家有钱公子跑出来,他相貌十分俊秀,五官均匀,一双细长凤眼,灵活之极,若有所思,淡淡的嘴唇微微上扬,可爱又带有几分邪气。
那李公子上下打量我几眼,凌厉的双目透出一股鄙夷,“就是她?这德行也能上台?”这李公子虽然俊美不可方物,但说出来的话十分刻毒,什么“德行”,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相貌清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我横了他一眼:“你认错人了吧,哼,纨绔子弟,吃饱撑着没事干。”
柳妈妈听我口不择言,忙扯了扯我衣角,上前向那李公子左右陪不是。
“小贼,还记得桃花里中那匹红马吗?”他悠悠起身,缓缓向我走来。
我心中一凛,红马?难道那匹马是他的?昨日进了千纤楼,马不知跑哪去了,债主上门,如今拿什么还他。
“怎么,是忘了还是不想认账?”李公子冷笑道。
“我……是又如何,大不了赔你一匹。”同样是高傲,他的目光比起齐哥哥多了些许咄咄逼人。
“哼,汗血宝马价值万两白银,你这德形,赔得起吗!”
“你想怎样!”
“你说我是把你卖到青楼,还是送官查办,我看你这德形也值不了几个钱。”李公子哈哈大笑,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柳妈妈见状,忙上前劝道:“李公子大人大量,怡儿不懂事,您看这事能否大事化小?”
“云姑娘,怎么样,是要卖还是要送官呢。”他步步紧逼,我毫无退路可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告诉你,本小姐好歹也是武陵才女,什么‘德行’,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我最看不惯这种骄傲跋扈的人。
“武陵才女,哈哈,这么说你文采了得了?”李公子笑问,他那哪是笑,眉宇间分明写满了嘲讽。
“哼,文武略通一二!”
“有趣之极,云姑娘,本公子给你一次机会,你我比试三场,你若胜我,那汗血宝马勿需你赔。”
“真的,比什么?”
“随你乐意!”
“如果输了……”我小心问道。
“那你就给我当一辈子丫环,做牛做马不许有怨言,怎么样,怕的话,我可不勉强。”他句句逼人到极点,偏偏千纤楼那么多人在场,如果这样退缩,我真的要丢人丢到九霄云外了。
“好!”我与他击掌为誓。
“柳妈妈,立刻在千纤楼外搭建擂台,明日中午,我与云大才女好好比试比试。”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向柳妈妈抛去,柳红姑果然见钱眼开,乐呵呵地拿着钱叫下人去搭建台场,李公子瞟了我一眼,扔下一句话:“本公子乃洛阳李睿言,记住了!”嚣张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在千纤楼中待了一天,宋子齐始终没有出现,我心中暗自惆怅,又想起那个嚣张的李睿言,愁绪备增,这就是我渴望发生的事吗?早知如此我也不出来了,无端惹上一个“精神失常”的洛阳公子。
次日一早,红絮便来扣门,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还真小瞧你了,那李公子来头不小,竟让你撞上了。”
我明白她是怪我抢了她的风头,但此刻心中十分郁闷,也不想多做解释,星儿上来替我梳妆打扮,我冷冷推开她,要不是她,我早就走了,如今又在这虚情假意。
“妈妈说,云姑娘这场比试势必要输,不然那李公子非拆了千纤楼不可……”星儿拭泪道。
好你个柳红姑,我娘好歹与你也是姊妹一场,哼,你叫我输,我偏要赢,千纤楼是掀是拆,关我什么事。
“怡儿,快点,比试开始啦。”柳妈妈在楼下催促道。
我懒懒下楼,柳红姑左一个好姑娘,右一个好姑娘奉承着。
……
这就是传说中擂台吗,我的天哪,那场面比红絮花魁宴上还要气派,四周围观不少男女老少(大概全武陵镇的人都来了)。李睿言得意地站在台正中,鄙视的看着我。
我快步走上台,对着李睿言低声叫道“我们比试,叫那么多人干嘛。”李睿言哈哈笑道:“怎么,怕输了出丑吗?”他故意提高嗓音,台下人群几乎听到,全都起哄起来。
“本小姐从来不知道输字怎么写!”我大声反驳,有什么好嚣张的,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他拍了两声,台下陆续走来几位“评委”,李睿言大声道:“这五位,才是武陵真正才子,云大才女可曾听过?”说着逐一介绍“郭才子,赵才子,苏才子,周才子,宋才子。”
“宋才子?”我涣散的元灵一下聚集起来,那个宋才子,不就是宋子齐,好啊,怪不得昨日没来,原来给李睿言收买了。
看到他我气不打一处来,平素那些爱慕、敬仰之情尽皆灰了大半,“姓李的,你说比什么?”我横眉怒视李睿言。
“云姑娘既然文武双全,那我们就比音律,画艺,及武艺如何。”他傲然道。
“悉听尊便。”他那幅骄傲模样,十足欠揍,李睿言啊李睿言,你也太小看我了。
第一场音律,两个丫头各抱上一把精制瑶琴,设于台上,我与李睿言相对坐与左右两侧,而宋子齐离我只有两步之遥,我余光扫视,他竟装作不认识一般,宋子齐,我不奢求你与我说话,可你为什么连一个眼神也不给我。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让泪留下,免得李睿言笑话。
周才子高声叫道:“第一场比试开始,二位自选曲谱,由云姑娘开始。”
我试拨琴弦两三声,然后弹奏起诗经名曲《采苹》,这首曲子我自幼便弹奏,如今十八余载,自然是行云流水,入木三分。
曲终,台下传来阵阵掌声,我明显看到几位才子对我表示赞同。
“到你了。”我挑衅地目光直逼李睿言。
他微微一笑,纤长指尖轻挑琴弦,正是当时风靡一时名曲《乱舞》,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切如私语,初时让人提心吊胆,而后又使人心旷神怡。
高手!我暗暗佩服,不禁为自己捏了把冷汗,看样子我输定了,难道真的要给这无赖公子当一辈子丫头吗。
第一场比试结束,四位评委议论纷纷(宋子齐依然冷酷端坐一旁),最终一致以我琴声婉转,动人心弦为由胜出。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是我赢了?李睿言明显比我厉害百倍,他们怎么?莫非……一定是齐哥哥故意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