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离筝下榻的客栈,好好地睡了一晚。
清晨醒来,云笺睁着眼睛,又有些出神。从床上起来,离筝还躺在软榻上沉沉地睡着,长长的羽睫覆在干净的皮肤上,很好看。云笺在软榻边上坐下,一直盯着离筝。
离筝的睫毛颤了颤,他慢慢张开了眼睛,一双眼睛中眼珠如龙眼核一样纯粹。
“醒了。”云笺开口,脸上是浅浅的微笑。
离筝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坐了起来:“下楼吃些东西吧。”
云笺点点头,乖巧地跟在离筝身后,离筝给了她一种独特的安全感,不像祝煕砚那样仿佛是她的另一半,亦不像沈凌,只是单纯觉得那么干净、安稳。也会不去想祝煕砚,这样的感觉,很清新。
此刻的云笺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顾盼神飞,离筝看着云笺,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苍白的纸人,脆弱得仿佛吹弹可破。
叫了早饭,云笺的脸上漾开浅浅的笑:“你不怕?”
“怕什么?”离筝吃着东西,颇为冷淡地回应。
云笺挪得更挨近离筝,低头从下往上看离筝:“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离筝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当云笺的气息碰触到他的时候,他的睫毛颤了颤:“离开。”
“只是离开?”
“嗯。”离筝继续吃着食物,“除了离开还能怎么样?”
一抹浓浓的哀愁泛起在云笺的心头,是啊,除了离开还能怎么样呢?云笺的脸上的笑意全部都消去了,又仿佛是刚下楼是那个苍白的纸娃娃了。她安静地吃完早饭,跟着离筝上楼。
离筝是个远行的商人,行李却只有简单的一个包裹,他提起包裹,就带着云笺去结账,云笺看着离筝,把手送到他的手里,离筝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往外走。
云笺知道,这样的一个动作只是对互相的一种信任。
还没等他们迈出客栈,客栈外已经层层叠叠地站满了官差。
云笺挨着离筝,把身体的力量倾斜到离筝身上,离筝没有动容,冷漠的眉眼仍旧冷漠。
“你们想往哪儿去?”为首一名官差冷笑着开口。
离筝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云笺的手的力度更大了些。
“在天子脚下杀了那么多人还想往哪儿跑?!”嚣张跋扈。
云笺低下头,天子脚下是吗?她原来也享受如天子一样的待遇不是吗?
“如果不想死,就让开。”离筝淡淡地开口。
为首的官差微微倒退了一小步,如果调查没有错的话,昨天应该就是这两个人单打独斗杀了整个客栈的人,那么现在虽然他们人手不少,但也还是危险的——
官差正了正身:“好啊,杀了人还这么嚣张!”
云笺依偎着离筝,薄薄的眉微微蹙起,眉间的纹路那么让人心疼。远远地,祝煕砚在人群之后,他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笺。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几天没有见,为什么她就变得这么憔悴?还有,这杀人案是怎么回事?几乎是一夜醒来,福来客栈的灭门惨案就震惊了整个京城的人,真的是她吗?
云笺敛下睫毛,面纱下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开口,却是百媚生:“谁说我们杀了人?”
“有人目击了你们从客栈里出来,而且为什么你原本住在福来客栈,在福来客栈灭门以后,唯独你一个人出来了?”
“可是,你觉得我像是能杀人的人吗?”云笺无辜的模样很让人生怜。
的确,官差不得不否认,当看到云笺的时候,他的确是被震惊到了。
“你杀不了人,你身边的可以!”官差指向离筝。其实离筝也让他很是咋舌的,他是中靖国来的大客商,京城里恐怕没几个不知道的,他有钱有势,为什么还要杀人?原来揣测是情杀,但是也不至于要杀掉整个客栈的人啊。
“他为什么要杀人?”云笺说着说着,脚下突然踉跄了一下,她紧紧挨住离筝,离筝松开握着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好让她站稳了身体。
云笺的眼神直直对上了人群中的祝煕砚。眼眶倏然就红了。她低下头,将自己深深埋进离筝的怀里。
离筝,对不起。她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害怕一思考就是祝煕砚,希望是她看错了吧。
祝煕砚的眉微微蹙了起来,转向一边的小文子:“小文子,回府。”
“是,少爷。”小文子应和。这少爷也真奇怪,几天前一脸兴奋地出门找新娘,昨天晚上突然回来,说是累了,先回来修养几天,害的老爷大动肝火,几乎要操持家法了,还好被夫人劝了下来。
祝煕砚迈起脚步,真可惜,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借她避风的人,原来是他,现在是那个男子,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中靖国来的离筝没错。她还真会挑,幽居深宫那么久,一出来就能马上结识这么一个人。是不忍心利用他了吗?还是他不值得她利用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看着自家少爷越走越偏离相府的方向,小文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少爷,你不是要回家吗?”
祝煕砚微微蹙了蹙眉:“是吗?我说过要回家吗?”
“少爷!”小文子一把拉住他,“你怎么了?打从回来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祝煕砚微笑:“什么是奇怪?什么又是不奇怪?”
小文子语塞地看着祝煕砚,急得拽着祝煕砚就要回府。
祝煕砚摇摇头,跟着他一起回府。
不出所料,母亲水儿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水儿虽然年逾四十,但是五官清秀大方,经过岁月的洗刷,仅仅只是添加了一份沉敛和柔媚,全然看不出其年龄。
“熙砚,回来了?”水儿的微笑很美。
小文子靠边站好,他就一直很羡慕少爷一家人,据说老爷年轻时候器宇轩昂,是不可多得的大帅哥,而且才高八斗,是个社稷人才,而夫人年轻时候则是个神秘的武林人士,据说倾城倾国,性情古灵精怪,两人结合以后又生下少爷这么个俊朗的儿子,真是好基因都让他们一家给占了。
祝煕砚挨着水儿坐下,径自倒茶:“嗯。”
“这皇上赐下的婚事,你不喜欢?”水儿挑眉,神韵迷人。
祝煕砚不表态:“孩儿没福气。”
“是吗?”水儿撇撇嘴,“可是我怎么看你像是有了心上人一般?”
水儿说话向来直接,她的儿子自然也明白她的脾气,于是他也只是苦笑:“有了又怎么样?”
“不是那个公主?”
祝煕砚敛下睫毛:“心上人死了。”
“死了?”水儿不可置否地看着祝煕砚,“熙砚,如果你不喜欢公主,娘不逼你。你爹那里你好好说也不碍事的,就是皇上那里可能难办些。”
言外之意,他们两位家长是支持他的。祝煕砚感到一丝温暖,敞开怀抱将娇小的母亲纳入怀里:“娘,你的意思熙砚懂。”
水儿的眼中泛起笑意:“熙砚,要知道,想找个喜欢的人并不容易,想和这个找到的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更不容易。你爹和你娘,当年也是很费劲才能最后成亲生下你的。”
“所以我来得不容易,所以我得好好活,是吗?”祝煕砚笑着调侃水儿。
水儿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了,他小时候还会认真听,现在就当笑话一样听过去了。但是他的确来得不容易。
水儿愤愤地扯了一下祝煕砚的耳朵:“臭小子,敢拿这个取笑娘啊?”
祝煕砚无辜地撇撇嘴:“娘啊娘,你最疼熙砚了!”
说着就松开水儿迅速地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