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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云飞坐在一张桌前埋头记账,投到墙壁上的他的影子沉静的有些疲惫。店铺早已上了门板,屋内黑漆漆的,灯光昏暗,云飞看的有些吃力,眼皮涩沉沉的,抬头方见烛台上的蜡烛已快燃尽,云飞合上账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腰硬板板的,隐隐一阵胀痛传来。自打跟了罗掌柜的来了睿城,不知不觉已有十多天了,因着店铺里生意甚好,每天进出货物繁多,白日忙里忙外的不得闲,记账盘货只能等到晚上,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铺子里新来的伙计干的活总是最多最杂的,云飞本就是个生手,又是掌柜的亲自从湖州带了来的,干活时自是处处谨慎,有那脏活累活拼了命的干,生恐被人看轻了去。这些日子实是累的不轻,不过自持着年轻力健,硬撑着罢了。

胡乱洗漱了方上了床去睡,就闻一阵风声吹打的窗扇簌簌响动。云飞一向怕热,虽然春天的晚上仍是风凉,却总要将那窗子开着半扇方才睡得安稳,同睡的小伙计多不习惯,再说铺子里有那货物,开着窗子怕有那贼人进来,是以云飞一直想求罗偊南让他独自在后院阁楼上的仓房里睡,这样晚上记账清货也不会打搅了旁人,罗偊南倒是应允了,只是还没抽出空来归置,今日原本同睡的小三子有事回家去了,云飞便将一扇窗子大开着,见起了风,方走过去欲关,猛地里一阵大风将那窗扇咣当一声合上又马上弹开来,吓了云飞一大跳。正纳闷这春日里哪里来这般大风,窗外蓦地里一声霹雳,只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竟是打了一个春雷。伴着雷声雨点一颗颗掷下来,石子落水般拍打的屋上瓦片劈劈啪啪一阵乱响。云飞傻了眼,呆立半响,忽的像被针扎了似的窜了出去,方出了门又马上弹了回来,一把扯下了壁上挂着的一盏气死风灯,点亮了急匆匆再次窜了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云飞提了灯,直奔后院,那里有中午刚刚卸下的两车面粉并数十捆布帛没来得及搬进仓房,阳春节气哪里会料得到下这般大雨,只在上面粗粗盖了一层薄毡以遮浮尘。云飞抓起一捆布帛扛在肩上便往仓房里跑。雨越下越大,又急又快,只听得盆泼般的水声哗哗直响,天地间一片水雾茫茫。灯早就被雨水浇灭,雨帘扑打的脸上生疼,云飞根本睁不开眼睛,只凭着直觉来回奔跑,感觉自己如一匹被追赶的负重的马,那雨帘便是抽打在身上的皮鞭。好几次撞在门框上,滑倒在雨地中,最后没有了力气,拖拖拽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将最后几袋面粉弄进了屋内,自己也和袋子一起瘫软在了地上,像一匹脱了力的马儿般只剩下出的气了。

好像自己一人在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尽头的林间穿行,身边到处都是高大耸立直指苍穹的木罗树,遮天蔽日,依稀的一点光亮像萤火虫在一闪一闪,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好累好累,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欣喜若狂的跑上前去掬了一捧,入口却是浓浓的苦苦的味道,身边到处溢满着这令人窒息的味道…..不,这不是木罗树的味道,那幽幽淡淡又沁人肺腑的味道…..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一只软软的手在轻轻抚mo自己的额头,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小时生病后丫头青儿刚刚用银匙哄自己吃了药,又把纤纤玉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一试还热不热,伴着温柔的笑:“瞧,吃了药可不是就好起来了,姐姐没有骗你的。”自己果就感觉神智清爽了一些,身子也不再烦躁闷热了,头也似乎不再那样痛……“青儿姐姐,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走……”是自己在喊吗,青儿果然真的没有走,她说过舍不得自己这个弟弟,是的,准是太太想了法子,青儿可以不走了。好像看到娘在笑:“我的飞儿长大了,娘赶明儿就把青儿指给你如何?”眼前是青儿绯红娇艳的脸…….终于放心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缓缓的睁开眼,屋里静悄悄的,环顾四周甚是陌生,显然不是在店里,心里一阵奇怪,不知自己是躺在哪里?墙上是太阳斑驳的影子,灰灰的没有生气。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只剩了黑黑药渣的汤碗。挣了一下,身子还是虚虚的没有一点力气,烧却是退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撑着爬起来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却是凉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方觉的饿了。正想挣起身子去找一点吃的,门吱的一声开了,跟自己一起做工的小三子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了,见了他喜道:“你可醒了,饿了吧,来,先把这碗粥喝了。”

云飞看了一眼托盘,见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还有一只蝶儿盛了渍好的甜酸乳瓜,一只蝶儿是时新的蔬菜,绿油油的,看了胃口大开。

云飞端起米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又拿起一只馒头大口嚼着,感觉身子有了一些力气,见小三子在一旁瞪着眼睛看,方想起来问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小三子听了嘻嘻一笑:“还好,我还道你烧糊涂了呢。”将盛菜的盘子往前推了推:“三天没进点东西了,差点没让你吓死。”

云飞将头从碗里抬起来,嘴里塞满了馒头鼓鼓的像个大蛤蟆,讶然道:“我睡了三天了?”“是啊,你一点都不记得了?那天早上怎么敲门也不见你出来,大伙儿急了从后面翻墙进去就见你躺在地上,脸红红的,一模额头烫得像热锅子,煎了药灌下去全吐出来了,罗掌柜的请了济生堂的坐堂郎中来重新开了方子吃了方才好些了,只是人一直昏昏沉沉的,谢天谢地现在总算是缓过气儿来了!”

小三子叽叽呱呱说了半天云飞还是没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罗府呀,见你病的厉害,罗老爷说店里人多闹哄哄的,怕你休息不好,叫把你移到府里后院来将养两天,再说吃饭喝药的府里头有人照顾也方便,只是离着远了见不着你大家伙儿都心里不踏实,这不下午铺子里有了些空闲,我来瞧瞧你,打厨灶上过正碰见小涛子要给你送饭呢,我就接过来了,可巧你也醒了,要不又得再端回去。对了,刚才厨子还说给你炖着鸡汤呢,我去转端了来给你喝。”说着站起身,云飞忙一把拉住了;“我不过是累着了又受了点凉,躺两天就没事了,哪里要人这般伺候?又是药又是汤的,没得让人嫌烦。”

小三子道:“你的身子这般虚,不好好补一补怎么行呢?再说你又是因了店子里的事才病倒的,便是吃些好的也是应该的,你可别傻了,就是天天儿的喝鸡汤才几个钱呢,那一大批货就值多少银子?你就安心养着吧。”说着一阵风般出去了,不一时就端了一只青花瓷锅子来,打开来竟是满满的一锅子,一时间屋子里充溢着鸡汤的香味。

小三子笑道:“这鸡汤是大小姐让灶上炖的,还说今儿你若再不醒就给你请大夫瞧病呢,你小子真是个有福气的,连大小姐都这般上心。”

“哪个大小姐?”云飞听得莫名其妙。

“当然是咱们干活的大掌柜家的大小姐,不但人漂亮,难得还有副菩萨心肠,娶得她的那家子真是烧高香了,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瞧你小子这眼气劲儿,好像你见过人家大小姐似的。“

小三子瞪大了眼:“难道你没见过?”

云飞头也没抬:“人家是小姐啊哪能随便让人看?”

“就是上次在花园….你还说啥轻罗小扇的那个啊。”

“唔,就是她啊。”

十多天前刚从湖州回来,因着捎带来的几件东西要搬到府里后院厢房里,云飞和小三子曾从园子里过,老远瞧见两个女子打回廊处过,一个丫鬟打扮,另一个一身淡色衣衫,在朱漆亭廊、繁花浓绿的映衬下十分清爽悦目,手上执了一柄团扇,当时云飞随口说了句:“好一个轻罗小扇。”其实当时心里有一种挪揄的意思:像这般天气凉爽的时候,是用不着扇子的,但时下大户人家的女子便是冬日也喜欢执扇,半是风雅半是遮羞。但也只是惊鸿一瞥,一晃间眼里便只剩下衣衫一角。

“可不就是她,说是大小姐其实这罗家也就她这一位小姐,听说娶她的那户人家也是独苗一个,前儿刚刚金榜提名,不但是家大业大,人也长得好的很,跟罗小姐是天生一对,两家还是世交,也在这城里。你说人家的命咋就这样好呢。”

云飞把碗放下,淡淡一笑:“你打听的还真够仔细的,又不是你娶媳妇儿。”

“你好点儿就来劲了不是?整天做活累个半死还不让过过嘴瘾?对了,人家罗小姐好歹也算对你不错吧,你可得谢谢人家。”

“我穷小子一个,拿啥谢人家?”

“也是。”

“好了,我也吃饱了,烦你把碗送回去吧,我想再歇会儿。”

“得,你好好养一养吧,这读书人身子骨就是不如咱结实,咱就是个劳碌命,等闲连个病都不待见咱。”

云飞被逗笑了:“哪有咒自个的?我瞧你小子不但皮实还皮贱呢。”

小三子嘿嘿笑着端了盘子走了。

吃了东西,又退了烧,云飞酣酣的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时觉得身子已是舒服多了,只是浑身还是倦怠乏力,看来这次倒是着实病的不轻,才来了这几日正经活儿还没上手呢就倒下了,心下正懊恼间,听得有轻盈的脚步声来到门口,门外进来一个人,定睛看时依稀认得正是罗家大小姐。

云飞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的呆坐着。

“你好些了?”

罗嬗猛然见他醒坐着,亦是吃了一惊,转而见了他的面色,知是病无大碍了,心下高兴。又见他吃惊惶恐的样子,不由好笑起来,不由自主偷偷伸了伸舌头;“我还以为你没醒呢,怕吵着你就没敲门。”

云飞定一定神,赶紧笑道:“谢谢大小姐的鸡汤。让大小姐费心了。”

罗嬗笑看着他,一双眸子黑如点漆:“人病了总要好生调养才是。我听二叔说了,想不到你那般能干,说话倒是文绉绉的。”

云飞脸红了:“我以前念过几年书,让小姐笑话了。‘

“喔,那你为啥不在家好好上进,反要出来干粗活呢?”

“我….我爹是私塾先生,所以逼着读了几年书,但我不是这块料,跟爹闹翻了出来的。”

“你倒爽快”,“罗嬗笑了:“恐现在后悔了吧?想不想回家?”

云飞摇摇头:“我宁可干粗活,也不愿意读那些劳什子书去博功名。”

待得说完方觉失言,忙道:“我一读书就头痛,恐一辈子都会名落孙山。还是正经讨生活才是。”

罗嬗一笑:“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只是你爹恐要失望了。”

云飞听罗嬗如此说,甚是感激她善解人意,遂说话更加规规矩矩:“我几位兄长都甚努力,我爹不会太失落的。”

“这样倒是甚好。”罗嬗点一点头。

此时一阵风儿从敞开着的门外吹了进来,云飞打了个寒噤。罗嬗见状伸手将衣裳拿过来要给云飞披上,云飞忙躲闪着,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不敢烦劳大小姐,我……我身上很脏。”

谁知罗嬗扑哧一声笑了;“我当然知道你身上很脏。其实刚来的时候你更脏,就像一只泥猴子一般,那洗帕子的水都是黑的。对了,你肩上的伤还痛不痛?有没有换过药?”神情甚是关切。

罗嬗说一句云飞就愣一下,罗嬗的话说完云飞的脸已变得惨白,勉强笑了笑道;“都是小三子告诉你的?”

“小三子?这几****没见过他呀,”随即恍悟,委屈的一撇嘴:“是我给你擦洗的啦,你当时烧得厉害,我用凉水浸湿了帕子给你敷在额上的,顺便给你擦了擦,太脏了,后来还给你敷了药呢。”

云飞险些要昏晕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

“看见你病得那个样子,以为你要死了呢,再说是你拉着人家不让走的,我怕你有事才……你真是忘恩负义,现下把你救活了你就神气起来了,还说甚么授受不亲了,真是好心没好报。”罗嬗恼道。

“我……我拉着你?”云飞被她一阵抢白弄得晕乎乎的,半响才反应过来不相信地问。

“当然。”罗嬗理直气壮:“你还一直叫什么小青小青的,是不是你媳妇啊?”

云飞几欲羞死。

“我本想给你送些饭来吃的,怕你还睡着先来瞧瞧,你既已能走动就自己去厨房吧,挑些喜欢的补一补。”罗嬗轻轻松松的转了话题,好似根本就没看见云飞惨白的脸。

云飞一阵眩晕,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在这位大小姐面前犹如一个呆瓜:“大小姐,不必劳烦了,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反正我已告诉孙管家了,这几日厨房都给你留着饭呢,吃好一点病就好的快一点,听二叔说你还会做不少稀罕物儿,我才得了几只树根的花插,还等你给我雕琢雕琢呢,你可不许找借口推脱。”

云飞知她是怕自己不去才故意这样说,心下感动,忙道:”我去就是,谢谢大小姐,小姐有甚吩咐云飞无不从命,绝不敢懈怠。’

罗嬗笑了,一脸的满意神色:“这就是了,以后使唤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那幽幽的香气渐远渐淡,云飞脑间忽觉一阵空白,半响方才回过神来,身上已是汗湿,不由苦笑:自己还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紧张讷言过,像罗大小姐这样率真的女子以前还真没见过。

虽然早晚仍然觉得凉气袭人,但那春日里的风最是醉人,昨日还似梅残玉靥香犹在,柳铂金少眼未开,今日已是绿云冉冉锁清湾,响彻东西岸。轻轻拂过便已是绿了满眼。雪珠饭后被太太打发人叫去问个话儿,回来见罗嬗犹自懒懒的倚在绣几旁,便道:“看才吃了饭停食,后园子几处花儿开得正好,何不去逛逛?我瞧你这几日竟只是倦怠。”

说着便动手拉罗嬗起来。罗嬗只得随他。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往后园子里去。

果然开得好花儿,那片怡红快绿直盈盈晃入人眼,罗嬗看了一回,终觉有些累了,又是午后,春日的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正想进亭子里坐一坐,就见几只蝴蝶飞过,那翅子在空中被太阳光一照好似透明一般,惹得罗嬗兴起,执了扇子跟随扑打。蝶儿也好似是好玩的,一上一下只是绕着亭子飞转,转的罗嬗气短,干脆停了手站住观看。忽听得有脚步声自垂门外传来,转眼见云飞信步走来,见了罗嬗停住了脚,显是不知罗嬗在此,犹豫了一瞬笑道:“不知大小姐在这儿,我来的唐突了。”

罗嬗见他穿着石青的衫子,并没套外头大褂,虽然春阳和煦,终觉太过单薄,瞧他脸色在满院子繁花绿树的映衬下愈加苍白。因着他这次病的甚是不轻,总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所致,罗偊南有意让他将养些时日,正好因着准备操办婚事,府里头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账目繁多,孙管家一人忙不过来,也要添个人帮忙,便着他这几日且不必回店子里,只在府中给孙管家搭把手。罗嬗早听孙管家说他这两天并没在厨房进食,虽他自己说去厨房要溜着点儿自己不习惯,但罗嬗知他必是不愿吃厨子的瘪才不肯去的,心下倒觉他甚是傲性,也不好点破。只是看他干活很是拼命,又恼他不知爱惜自己。只这般想着就一时没有做声,云飞见了,只道自己打扰了,忙转身欲走,不妨却差点撞到雪珠身上,雪珠瞪着他道:“作甚么蛰蛰蝎蝎的?也不怕碰倒了人!又不是平日没见过的要回避!”

罗嬗斜睨着她道:“就你那凶巴巴的样儿谁还敢在这儿呆着?岂不要看你脸色?”

雪珠只是虎着脸冲着云飞:“既来了,自是这会子柜上刚吃了中饭歇手儿,你又忙着回去作甚?”见云飞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呆站着到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我瞧你手里拿着只萧,定是会吹曲儿的了?左是闲来无事,何不吹来听听?也算是给我陪个礼了。”

罗嬗旁边忍不住笑道:“人家何曾得罪过你?要给你陪礼!”

云飞陪笑道:“姐姐既然吩咐了,自然无不从命。只是我吹的不好,恐有辱凊听。”举起萧来放到唇边:“不知姐姐要听什么?”

雪珠一嘟嘴;“哪这许多废话?随便你。”

云飞不再多言,吹了一曲《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之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提断肠句。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箫声清越低回,悠扬婉转,罗嬗的眼光略过朱漆廊柱、雕花围栏,瞧着那一大片开得正浓的杜鹃,眼睛似微风吹过嫩柳,烟雾朦胧中泛着水水的波光,闪过,又暗了下去。

一曲吹完,雪珠见罗嬗静静站着,眼睛看着远处并不出声,她平素也听罗嬗吹过萧,却没听过这只曲儿,虽觉好听,但雪珠与这上头实是知之有限,不知如何评判,亦不知罗嬗是否喜欢,又见云飞已收了萧,因笑道:“曲儿已听过了,你既是读过书,想来必也会吟诗作对的,今儿景色正好,何不也说两句听听?“说着眼珠一转,瞥了罗嬗一眼,笑意盈盈:“大小姐才刚扑蝴蝶来着,你且说那几只蝶儿现在在作甚?猜出来便有好意儿给你!”因云飞其时正背对着亭子和花丛,雪珠是以故意难他。

罗嬗见雪珠调皮,只觉好笑,心内也隐隐想看云飞怎样回答,在一旁亦不出声阻拦。

云飞摆手道:“我粗人一个,哪敢大小姐面前班门弄斧?姐姐只别取笑我了。”

雪珠不依不饶:“今儿不出个彩儿,休想迈出这园子去!你以为这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回头去问问孙管家可有这等便宜事?”

云飞只得应承,略一沉吟,便吟道;

“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卷燕迟。夕阳芳草小葶西。问纳履,见十二个粉蝶儿分。一个恋花心,一个馋春意。一个翩翩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赶过杨花西园里睡,一个与游人步步相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欢嫩蕊,那……那……“

雪珠听得痴了,怔了半响方道:“我的天!怪道旁人说你有些学问,这一小会儿功夫竟做了好大一首词。”

云飞笑得嘴角勾起:“我哪有恁般能耐会做这个?这是旁人做得曲儿。”

雪珠只是咂舌。

罗嬗忽道:“十二只蝶儿,还有一只在作甚?”

云飞脸儿忽的红了,支吾着不肯说。

罗嬗再三追问,云飞只说忘了,神态愈加不是,罗嬗先见他不说只觉好奇追问,后见他的窘态细细一想,蓦地脸儿亦已绯红。

雪珠见了二人的样子甚是奇怪,虽不知就里,但她本就是个聪慧伶俐的,隐约亦知那一句必是甚叫人尴尬的句儿,忙扯罗嬗赏花,边问云飞;“原来竟有这般好段子!平日里也常听小姐吟诵的,好似没有这般有趣。方才你说这是甚人做得曲儿?”

“这原是寻常百姓配上曲子唱的,所以说的直白,难登大雅之堂。大小姐自是不会看这些。我也只是闲时解解闷子罢了。”

罗嬗点头道:“其实这样虽俗却让人觉得别有风味。像有些曲儿太过华丽倒觉得有繁复之嫌了。”

罗嬗两只眼睛犹如一潭碧水,清澈透明,云飞只觉似能一直进到自己心里,唇边不觉绽起一抹笑:“大小姐说的极是。我亦是这般想。不管是什么词曲,只要应承心中之意,便虽简犹奢。写这曲儿的赵岩,本是宋丞相赵葵的后代。曾在太长公主宫中应旨,后退居江南,终生潦倒,长与赋诗。因不得志,终日饮酒,醉病而卒。写景咏物,倒最是构思新颖。可惜传世不多。”

“这些我竟是第一次听说,等闲书中是看不到这些的。”罗嬗喜的道;“你只管捡有趣的说些来听可好?”

那边雪珠早看中了一只斑斓凤翅的蝶儿,只是扑打不着,急得叫二人快来帮忙来捉。只见那蝶儿上下翻飞,袅袅婷婷,直如故意逗人一般,蓦地里一个后转,直往这边冲来。罗嬗方才要拿扇儿去挡,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云飞手里早擒着一只蝶儿。

云飞将蝶儿递给雪珠,见耽搁时辰不少,便告辞回去。

罗嬗雪珠二人也沿着园中的碎石花径,并没走垂门,转到抄手游廊那头往院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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