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了,珂尔基每天除了与承瑞、承瑾骑马射箭,便到这家茶楼来坐着,希望能再次看到那美貌的书生。但是,他每天都是失望而归。有时他甚至想,那会不会是他的一场梦?
呆呆地端着已经凉掉的茶,突然,他眼睛一亮,心不由得狂跳起来:来了!是他!那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柔弱书生!他同那天与他作伴的男子一起,仿佛一朵柳絮般轻飘进了茶楼。珂尔基急忙向楼下招了招手:“小兄弟!恭候多时了!”
来兮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正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名叫阿珂的白衣少年。他依然飘逸潇洒地坐在那天的位子上,赤色的双眸闪烁着满溢的喜色。
“你在楼下等我。”低声对赤豹说了一句,来兮便独自上楼去,坐在那少年的对面,微微一笑:“当日匆匆而别,未能深叙,深以为憾,所幸今日再次幸会兄台。”
“我天天到这里等你呢!”珂尔基并不讲究这些虚礼,十分直爽地说。
“这么说,你天天到这茶楼来?最近茶客们有没有议论些什么新鲜事儿?”来兮假装不经意地问。
珂尔基倒了杯茶递给来兮:“好像在说什么科举殿试的事吧,在评论今年的状元郎,好像叫什么风liu?”
“沐流风!”来兮大声纠正着。
“对,沐流风!”风啸笑了笑,“大家说他文章作得好,人又英俊,堪称人中龙凤。茶客们还说,若在往年,新科状元早就被高官重臣抢先纳为乘龙快婿,可惜今年平安王选妃在即,大家都想把女儿送上王妃的宝座,竟没有半个大臣想把女儿许给这状元郎沐流风。”
来兮甜甜地笑了,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得意:“这样更好,那些所谓的名门千金们,哪个配得上沐流风?”
“你认识他?”
“我们自幼便常在一处淘气,算得上两小无猜了。”来兮说。
珂尔基将折扇打开,摇晃着笑了起来:“两小无猜?这个词,好像是用来形容青梅竹马的吧?你们两个男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实在是……”
来兮脸略微一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娇羞的神态映入风啸眼中,他觉得心中徒然一动,一丝莫名的感觉从内心最深处荡漾开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在牵扯自己的神经?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心狂跳个不停?珂尔基自问没有断袖、龙阳之好,但是怦然心动的感受是怎么回事?
突然,有人高叫了一声:“小妹!”
来兮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一变,急忙打开手中的折扇挡在面前。
“藏也没用!看背影就知道是你!”一个俊逸的布衣男子走上前来,一手拎起来兮的衣领,一手夺下她手中的扇子。
来兮被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一脸狼狈地低下头去。
“啪”的一声,抓住来兮的那男子觉得迎面有什么暗器袭来,急忙把头一偏闪避,但那暗器来得实在是太快,虽然他反应已经够迅捷了,那暗器却还是擦着脸颊飞了出去,深深嵌入了柱子中,原来是一根筷子。他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痛,丢下来兮伸手一摸,早已滴下血来。
“阿珂不要!他是我二哥!”来兮见珂尔基一击之后又拉开架式,急忙叫道。
珂尔基这才住了手。
“你怎么这么顽劣?病刚好就跑出来玩?真是胆大包天!”月惊云又气又急,他这个任性的妹妹,在娘家时便时常扮了男装混出府来玩,没想到嫁到了王府、成为王妃之后竟还不知收敛。
来兮绽开甜甜的笑容:“二哥,人家觉得太闷嘛。”
“你可真是……”月惊云气得说不出话来,又看向珂尔基,“这个武功很高的兄台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阿珂。”
“阿珂?”月惊天打量着珂尔基,“兄台如此年轻,竟有这么深厚的武功修为,实在是佩服。”
珂尔基站起身来抱拳:“不知公子身份,冒然出手,请见谅。”
“你不许胡闹,赶快回去!以后不许再出来乱跑!如果让爹娘知道你现在还这么淘气,肯定要气死的!”月惊云看向月来兮,
来兮满口答应着,撒着娇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不过这一次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了,哪能急着回去?好二哥,我再坐一会儿就走!哎,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来喝茶啊?”看月惊云也是刻意穿了平民百姓的粗布衣,必是不愿引人注目。
“我和几位朋友约在这里喝茶。好吧,你再坐一小会儿就马上回去!再让我看到你跑出来玩,看我怎么打你!”月惊云步入旁边的包厢内。
来兮望着二哥的背影,作了个鬼脸,真没想到二哥会来这里,这下自己的女儿身份可是被拆穿了。
珂尔基盯着她的脸,玩味地看着她:“他叫你,小妹?”原来她是女儿身!难怪,世间哪有那么柔美的男子?
“是。”来兮浅浅一笑,柔美得胜过春风拂过的柳枝。珂尔基不由得失了神,想象着如果换回女装,她该有多么妩媚、多么风情万种!
“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之前如果有失礼之处,不要怪罪我才好。”知道了她的性别,珂尔基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
来兮又是一笑,皓齿映着粉色的朱唇,像白云映着晚霞:“因为男装出来方便些,所以先时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倒是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好美啊,珂尔基的眼眸流连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不舍离开:“有谁会忍心怪罪一个这么美的姑娘呢?”珂尔基本是个潇洒不羁之人,此刻陶醉在这份惊心动魄的美丽之中,言语间有了些许戏谑的成份,带着隐隐的挑逗色彩。
来兮将清澈的眼波大方地迎向他的赤色眼眸:“公子真会讲话。”
珂尔基也笑了,像是漫天飞舞的樱花般飘逸。
“公子,不像是京城人氏。”
“我是……燕赵人,世居山海关。”风啸端起茶杯,瞥见她杯中的茶还一口未动,便问:“是不是不喜欢喝龙井?”
来兮摇了摇头:“其实,我从来都不喝这种茶,我一向都是把花瓣风干后烹制饮用。”
“花瓣也能喝么?”珂尔基十分好奇。
“当然。许多花都是可以吃的,比如桂花,比如玫瑰,所以,也当然能喝了。”来兮说。不仅能喝,不仅好喝,而且还美容养颜,滋阴补气,喝得遍体生香,喝得肌肤如雪,喝得气色温润,喝得腰身纤细。
来兮想了一想,开口问:“恕我冒昧,公子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珂尔基没有生气,却神色间添了一分悲凉之意,长叹了一声,道:“这,可以说是一种病吧。与生俱来、代代相传的疾病,甩不掉,治不愈,注定了纠缠着我直到终老。”
听出他话中有话,却不便深问,来兮便抱之以微笑:“看公子一副洒脱飘逸的风骨,没想到也有摆脱不掉的烦恼。”
珂尔基笑了笑,似有无数说不出的苦衷。
他们谈了很久。珂尔基说起自己的家乡,说起那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开满的片片芦花,说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在雪原中架着雄鹰追逐狡猾的野兔,说起横穿村落的那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
来兮静静地听他说着,凝视着他带着几分邪异的俊美容颜,无限神往。她很想去看一看那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很想去采摘轻白得如云似雾的芦花,很想去在寒冷的雪地看猎鹰抓住肥硕的白兔,很想到那条浅浅的小河中捉一条调皮的鱼儿。
气氛愉快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太快。
不能不走了,赤豹已经上来催了三次。来兮站起身来:“公子,恕我有事在身,不能相陪了。”
她要走了?珂尔基怅然若失,却又不知该如何挽留:“……什么时候再来?”
来兮笑道:“这可说不准。公子也已经知道,我每次都是偷偷跑出来的。”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一面?想见她的时候要去哪里找她?总不能一直在茶楼里守株待兔吧?珂尔基不舍地追问:“可以问姑娘的名字吗?”
来兮灿然一笑:“我叫……月灵儿。”说完,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