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很久之后,翠儿才敢再次的向车窗外看去,但见冬日的夜色,果然来的早,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是夜色朦胧,前前后后的看去,也看不出到了那里,路上更无个行走的人。不过对于此时的翠儿来说,无论再去到何处,都比静静的停在那尸体遍地的那树林里好,只要先离了那尸体横卧之地,就算是现在走的路上黑灯瞎火,没有半个人影,但只要知道马车是一直在向前行驶的,总就可以暂放下心了,想想看,在这夜晚之中,寂无人声,前前后后尽是些刚死的新尸,那样的情景,就是让翠儿现在想一想,她都觉得从心里到身上渗的难受。
翠儿这般想着,在车窗外看到久,直到被风吹得有些受不了了,见看不出个所以然,车外的寒风在这冬日的夜晚里又愈发的刺骨,这才放下帘子,转过头来,就见纤纤已将小婉的头细细的挽了起来,正自收拾梳子,不时的向小婉头上看去,知道纤纤心里还在记着小婉头上的那枚银针般的东西,便说道:“小姐不必过于担心了,自从小婉姐姐发病以来,我们都不曾注意到她头上的这个东西,虽是小婉姐姐因此变得痴呆,但我想,只要能够找到小姐听到的那位无名长老,取下这东西来,说不定小婉姐姐立时便能痊愈啊!”
纤纤见说,叹气道:“都怪当时太粗心了,让小婉受了这许多的罪,也不知道那位无名长老是否能够识得这像银针一般的东西的用处,就算是识得了,看这般细小的东西,竟能扎得如此之深,那下手之人内力非一般人所及啊。如若再将它取出来,只怕内力还要再强上五分才可。”
“这是为何?”翠儿听了,不解的问道。
“扎进去尚且不宜,如若再吸出来,你想,你般东西,又是扎入于头部之中,”纤纤说着,担心的看了看小婉,小婉却依旧是呆呆的,看来她上的那个东西封住了她的心神,所以对外界之事,根本像是隔绝了一般。
翠儿见说起了内力武功,心里一动,想起了白天之事,便道:“小姐,今日的事真是让人心中害怕,那叫王老五的车夫竟真不是个好个人,看他一路上都十分的殷勤,谁又想到他只是为了换得我们的信任,见我们都不防备了,将我们拉到了这无人之处。看他当日那自找上门来的样子,我们早就不该上他的这趟贼车。”
“实是我们当初急着赶路,而且,我也确实没想到,何守才这个小人会对我们家这样的记恨。听他那话,竟似要将我们白家之人赶不尽杀绝。从今日的情形看来,只怕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寻找报复我们白家的机会,可能当初我们一出府,便已是被他盯上了。”
“对啊,小姐,你还记得我们出府之后的那天夜晚,门外凭白的一声响,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捡到了一枚铜钱的事吗?是不是也跟这个何守才有关?”
“嗯,”纤纤点点头,接着说道:“当时只是想不明白,现在想来,只怕是那日我们在房中讲话之时,那何守才可能就在门外,或着不单是在门外,可能还想搞什么花样,有人为了警告他,用那枚铜钱击中了他,铜钱落地之时,我们听到了响声,而何守才在我们出门前的间隙趁空跑了,所以我们出门之后,只见到了那枚铜钱。”
翠儿听纤纤这般说,很是有有理,但还是不太明白的对纤纤道:“可是小姐,那又是什么人会这般的帮我们呢?想想看今日的情形,如若不是暗中有人出手,只怕我们真是麻烦了。”
纤纤听翠儿这般说,也说道:“是啊,今日领头的那个何守才,原是跟我们家有些过节,落到他手上,我本是存了必死之心的,我白纤纤就是死,也不会任由他这样的小人糟蹋,侮辱我们白家的家风。”说着,顿了顿道:“只是不知,后来究竟是何人救了我们。”
“小姐,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也只是看到了两条黑影闪过在林中闪过,然后便是一地的尸体。”翠儿说着,神色竟有些神往:“刚进府做小丫鬟的那会儿,平日里常听得一些老仆人讲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讲书,那里面常说到一种侠士,武艺极高,能上天入地,而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姐,难道我们也遇到了这般的人物不成。”
纤纤初时还在认真听,听到后来,不觉笑道:“那不过是书中所说之话,再说,如若真如那书上所讲,那些侠士都是云游四方的人,我们又何德何能,让老天这样的眷顾,刚好遇到危险之时,被他们遇到而出手相助呢?”
翠儿听得,也不由得笑了:“原来小姐也听过这样的侠士书啊。我只是这样的想一想罢了,看他们身影不现,便可让那几个坏人毫无还手之力,我真真的觉得,只有那故事中的侠士可以相比了。”翠儿赞叹的说完,又道:“而且小姐,你方才说小婉姐姐头上的那枚东西,可拿内力吸出,看今日救我们的人,只怕也是武艺高强,内力雄厚,如若他们出手,小婉姐姐是否可以有救啊!”
纤纤听翠儿说完,摇摇头说:“可惜我们并没有看到他们,就是想求他们帮忙,也是没有机会啊。”说着,不禁想到为小婉打听了一路的治病先生,虽是知道了个无名长老,但其实也是并知道他住在那里,不过是个镜里看花,现在觉得那两位救命之人或许也可以帮小婉,但无影无踪之人,还是个水中望月。正想着,就觉得马车前方有了亮光了,纤纤忙向车外看去,转头高兴的对翠儿说道:“翠儿,你看前面有了灯火了。”翠儿听了,也忙探出头了看,果见马车的前方,不再似之前走的路那般没有人烟了,远远的几处灯火,二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侍走的近了,却原来正是平常所走的官道,再看那先前远远的便看到的灯火,竟是早上走之前留宿过的客栈。纤纤这才觉得悬着得心放了下来。二人将小婉扶了,高高兴兴的进得店来,只觉得竟像是又回到了人间一般。……
又是一个深夜,京城,寂静如水的湘王殿,便衣的湘王静静的坐于正位上,听两位刚刚赶回的黑衣属下的汇报。
“你是说白纤纤去了洛城?”湘王问道,听到纤纤离开了京城,去了那样远的地方,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似乎自己的心也跟着纤纤去了那个很远的地方。为何心中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不正是自己,下命逼纤纤离开的吗?只是,为什么要去那么远,自己心中,只是想让她离开沈家,离开那些她不应该牵进去的是是非非之中啊,谁知,她竟是走了这般远!湘王不由得看向洛城的那个方向,殿外黑蒙蒙一片,又怎会又千里之外,纤纤的身影!湘王只觉得心中的失落又深了一层,收回了目光,听那两位属下回话。
“是,王爷。我二人自处理完那几个人的尸体之后,一直跟着她到了洛城的边界,因那里是楚南飞的地盘,我二人怕被看出身份,便先行回来向王爷汇报。”
楚南飞,与自己并称四大公子的楚南飞,他会见到纤纤吗,湘王心里犹豫,纤纤那般的女子,那个男子会不怜爱,那发誓只取一瓢饮的沈明轩,不也在有了包惜弱那样的绝色佳人之人,又对纤纤有了情愫吗?一种说不清的担心涌了上来,湘王摇摇头,随口问道:“那纤纤可是一直男装打扮?”
“是,王爷,想不纤纤姑娘那般女子,打扮了男装,竟也是有模有样,路上竟也没人看破,只不过因那何守才早就认识纤纤姑娘,一路跟踪,伺机报复,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事。”说完,二人将过程又详细的向湘王汇报了一次,听到何守才侮辱纤纤的话语,湘王的手不由得紧紧的握了起来,纵使自己再不动声色,但听到有人竟然这样的打纤纤的主意,湘王的心中,还是不痛快极了,甚至,他有种很心疼纤纤的冲动,他真想现在就去找回纤纤,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保护她,爱惜她,为她遮去所有的风雨,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再不知岁月的流逝。纤纤,湘王在心中轻轻的呼唤着纤纤的名字,那是多么美的女子,那是多么圣洁的女神,那是自己心中最重的女人,那是真正牵动了自己一生柔情的女人,只是,这样自己心中如此重要的女子,却要让那个狗奴才用那般的话侮辱,像他们那样的人,就是看一眼纤纤,都是对纤纤的侮蔑啊,湘王的脸冷了下来,声音却依旧是波澜不惊:“那何守才确实是死了吗?”
“是,”虽是湘王声音平静,但二位属下已是听到了其中的微微怒意,听得湘王这般问,也不知这般是否妥当,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回话说道:“当时我二人实在觉得他那番话太过侮辱纤纤姑娘,索性将他杀了。”湘王听到了肯定的何守才已死的回话,点点头,既然是对纤纤有报复之心的人,便绝不能让他再活在这个世上,想当初,就有人报这个何守才因被白家赶出,出于报复跟当今皇帝的几个近臣走得很近,不想他如此心狠,不但要对付白家,竟连纤纤这样白家已出嫁的女儿都不放过。哼,湘王不由得冷笑了几声,抓去给你们当陪睡丫鬟,这般下三滥的事都能想出来,似纤纤那般玉洁冰清的女子,只怕宁死也不会受此侮辱的。想到这里,对何守才的死倒不由得又有了些惋惜,这样痛快的让他死去,真是太便宜他这个小人了。
看到湘王默不出声,两位属下也不敢出声,只管低头站着,一会儿,才听湘王说道:“那便罢了,这般的小人,杀了便也杀了,如若不杀反而后患无穷。之后便再无事吗?”
“是,于行路途中只有那何守才作梗,此事之后,便是一路平安了。”两个人这才出了一口气,心想也是,何守才那样的人,杀了不过让自己的刀变脏了,洗了便是,不杀难道纤纤那样的姑娘白让他如此欺辱吗,二人虽是接了湘王之命保护纤纤,时日不多,但见纤纤姑娘气质,早是心中折服。杀了何守才,既是为纤纤除去了后患,也算是给纤纤姑娘出口气。何乐而不为。
湘王听说,点点道:“既是已平安到了洛城,也便罢了,听说那楚南飞也是个人物,他管辖的地方,治安只怕比今日这鱼目混珠的京城要强上几倍了,他的地方,我们目前也不方便进入。你二位的任务完成很好,先下去吧。”
“是!”二人齐声应道,顷刻间,静如水的大殿又只剩得湘王一人了。
看到二位随从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湘王的心中,却又浮上了纤纤的身影,
“那人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看到了。”
纤纤那日睡在自己怀中的神情言语,仿佛又像是在耳边,在眼前一般。
缓步走来,湘王转到了大殿角落里的书橱旁,那上面悬挂的一幅美人图中的美人,裸露的两肩,一双恼怒的眼晴,不是纤纤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画这幅画,也不知自己为何,每当自己一个人留在大殿的时候,总要在这里站很久,纵使自己已有了正妃和从妾,在静悄悄的夜晚,更多的时候,湘王还是愿意这样静静的站在纤纤的画像前,尤其是今晚,在知道纤纤走了那很远的洛城之后,湘王只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了他一人般的孤独。
“纤纤”湘王在心中唤到,就像是纤纤站在自己的面前,“你走得真远,纤纤!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呢?”湘王在心中叹道,“只是想让你离开沈家这个是非之地,你为何竟连京城也不愿待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湘王的手轻轻的抚上了画中的女子,可她不会笑,不会说话,也不会生气,只是在画中一动不动,如果是真的纤纤站在这里,自己这样轻浮,她又该生气了吧。
湘王想到了那日纤纤被他玩笑的话说的脸面通红的那幅模样,嘴角不觉翘了起来,她就是这般一面之后,就不能再相忘的女子啊。
湘王想着,又轻轻抚了抚画上那女子光洁的脸,“洛城吗?”湘王冷笑道,“即使是洛城,总有一天,我也会让它属于我,而纤纤,居住于其中的你,我也一定会让你属于我,真正的属于我!”
执事的太监无声的进来,手中托着王府里该到夜里待寝的妃子名单,湘王摆摆手,执事的太监便又无声的退下了。湘王的目光又看上了画中的纤纤,喃喃的说道:“纤纤,总有一天,我要你如画中的女子一般,这样每日每夜的陪在我的身边!纤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