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绝对没料到陶来庄一案会有漏网之鱼,也没料到这只漏网之鱼竟是整件事的幕后操纵者,更没料到这个人会是杨曦和。没错,绑架素月的主意是曦和给盘公子策划,就连那张字条也是曦和利用三皇子以前写给她的书信临摹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参与了陶来庄惨案,但桢素月和这件事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曦和早把此事禀明了父亲,大将军恨海难填,表面上虽不动声色,暗地里早命人盯着桢、江两家,一旦这两家出了什么为非作歹之事,让他抓住了小辫子,绝对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大将军像是一只匿在草丛里的吊睛白额老虎,随时会跳踉出来,将他们活吞下肚。
桢、江两家真是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素月的事早弄得两家乌烟瘴气,且还在不知不觉中严重地得罪了大将军,大将军正对他们虎视眈眈,伺机公报私仇时,好死不死又有人向官府告密说江家犯了欺君大罪。问这告密者是谁?就是江蕊珠的乳母沫氏。这沫氏自被江家扫地出门后,一直认为人家亏待了她,真是越想越不甘心,闲时在家喝了几口闷酒,被丈夫孩子激了她几句,一时就让怒气冲昏了头,又兼喝了酒有了熊胆,竟飞也似的跑到衙门去击鼓告状,将江家十八年前发生的一件秘而不宣的事一股脑儿给抖了出来。
问这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往下看。
话说那个时候,江夫人和沐夫人姑嫂两人都怀了身孕,江员外一家还未迁入京都,桢员外的事业又刚刚起步,根本无暇照顾妻儿,于是就送江夫人回洛都的娘家去养胎。后来沐夫人于江夫人之前,先分娩生下了一个女儿,在不到一个月间,江夫人也分娩了,生的也是个女儿,谁知江夫人生产后竟患了一场大病,出不了门,下不了床,一直服药调养了三四个月,才渐渐恢复了过来,而在这三四个月间,桢家的小姐就由舅母沐夫人来照顾。
说到这,看官该问,人家帮着照顾外甥女并没错呀,怎么就如沫氏说的犯了欺君之罪?再往下看。
当年沐夫人一生下孩子,便交由沫氏来喂养,但在江夫人也生下女儿后,江员外却让沫氏暂时先家去,让沐夫人亲自来带这两个孩子,而平时除了他们夫妻两人,也不许别人靠近两个孩子,别人都说他们对这两个孩子太过小心了,只有沫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原来江员外让沫氏家去了一段时间后,还让她回来帮忙带蕊珠,而细心的沫氏不久就发现这个孩子不是江家的孩子,原本沐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的右手背上是有一颗胭脂痣,但蕊珠的右手背却光滑溜溜的,刚开始沫氏还以为是胎记自己消失了,直到她看见了素月的手,才确定了真相。其实混淆族群血统早是件司空见惯之事,不少富裕的水族人因不愿自己的后代屈于卑微,常常会将自己的子女寄养在贵族人家,以获得贵族身份,户部受了贿赂后,也不会去追查这种事,因此以前沫氏也没想过要去告发江家。
现在开了天窗,整件事曝光了,最吃惊的是桢员外夫妻俩,只是如今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只能进天牢去数算了。大将军甚至还将淮都沐家也抄了,把三家都下到监里,准备一齐处死,但后来在皇后娘娘施压下,不得已将沐家的人给放了,但仍没收了财产,又将桢员外夫妻及桢蕊珠流放到西海的荒岛,至于江员外夫妻及江素月,大将军一再坚持要将他们一家三口斩首示众。本来混杂族群血统罪不至死,但是大将军又给他们加了一条重罪——企图混杂皇室血统。
玄武已让人八百里加急往平都去找三皇子,但玄武清楚三皇子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赶回来,所以他自作主张,准备在斩首前去劫天牢。他让朱雀从大将军那偷了出入天牢的令牌,想乔装入天牢,将江家三口劫出来,但在他率人到达天牢时,天牢早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大将军一心想至江家于死地,担心明天会有人去劫法场,于是提前让人往天牢放了火,想活活将他们烧死,幸而桢家一门大小已经出发去了西海,如今不在牢里。
大火肆虐,嚣张地吐着舌头,红焰腾腾,将那天牢烧得处处通红,火趁风威上九霄,把天也照得红焰辉煌。牢里号哭之声震天动地,空气中有皮肉烧焦的气味。
玄武叫苦不迭,他手下的那帮人虽个个骁勇善战,但见到此等炽腾的烈火,也不由都心生胆怯,不过别人是身包胆,玄武他却是胆包身,并不畏惧这火,再加上他一心要保住素月的命,早奋不顾身冲进了火场,发了疯似的找素月,起先是喊:“桢小姐,桢小姐。”最后索性叫道:“月儿,月儿!月儿!”喊得声嘶力竭,但他的声音还是被囚犯们的号哭声给盖了过去,突然远远的听见有人应了他一声,玄武惊喜若狂地赶紧往那里寻去,身上有好几处被火烧伤了也不顾,拼死拼活往前冲,终于找到了被困住的素月,连忙拔剑劈了锁,踹开牢门,拉着素月就要逃命,素月却扯住他说:“先救我舅,先救我爹娘。”玄武看了一眼已被浓烟呛晕的江员外和沐夫人,说:“来不及了,顾不得他们了。”说着也由不得素月愿不愿意,硬是将她拖了出来,这时一根被烧塌的柱子朝他们砸了过来,玄武想都没想就抱住了素月,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子下,任凭那柱子狠狠砸到他身上去。玄武被砸得吐了口血,忍痛挣扎着将柱子挪开,素月见他身上的衣服被火点着了,连忙用袖子裹着手去扑打他身上的火焰,玄武索性将外衣脱了下来,在地上狠狠踩了踩,把火灭了,又把那衣服盖在素月身上,横抱起她,冲出火场去,外面的人上前来接应,正要护着素月离开时,突然从周围冲出了一批伏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大将军这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早让御林军躲在一旁候着,玄武他们要是救不出人则罢,一旦救出了人,就让御林军冲出去,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玄武现在也只能带大家杀出重围,到底寡不敌众,战士们接二连三,牵五挂四的倒了下去,但这些人的牺牲却为余下的人拼出了一条血路,玄武带着素月,率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落荒而逃,而御林军却仍在背后穷追猛打,看来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御林军是不会罢休的。大家灰头焦脸,盲目地跑啊跑,最后让御林军给赶到了悬崖边,前无退路,后有追兵,玄武等人也已疲惫不堪了。
素月想,他们若不是为着保护自己,凭他们的本事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横竖是个死,不如自己自行了断,断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杀出重围去。素月把心一横,对玄武道:“你告诉他:愿如双黄鹄,羽颓难相随。愿如影追身,月坠影难成。”说完揽裙举身跳下了悬崖。玄武根本就来不及拉住她。玄武冒白刃突围后,曾到悬崖下边去找素月,并且也找到了她的尸体,这是后话。
且说江素月跳崖这一天,三皇子整日坐立难安,这时平都的暴乱已被镇压下去了,他和裕王(筠公子)也商议好翌日就班师回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就是惴惴不安,慌得手几乎要打颤,他不断在帐里走来走去,而且越走越快,晃得裕王两眼昏花,裕王最后受不了了,躲了他出去。三皇子心慌得都快跳起来时,突然有一只玉兔子闯进了军帐,三皇子有些讶异,走上前来看时,那玉兔子却又消失了,他的心顿时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哇”的一声,喷出了血来,这正是江素月命丧悬崖之时。
而这一天恰恰是女儿节,正应了那老者的话:好防十八女儿后,命到穷时缘已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