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暗暗笑道,果然是耐不住性子,稍稍逼一逼,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红靥见青黛一脸深不可测的神色,也顾不得那么多,就说:“前几日,皇上因为金钿一事大发雷霆,你可知道?”
青黛笑笑,淡淡地说:“知道。”
红靥一脸诧异,又不便多问,青黛也故意卖关子,不肯说透。红靥只好压着好奇,耐着性子问道:“不过,这件事过了之后,皇上并未对太子怎么样,你可知道?”
青黛说:“知道。”锦圭是个话篓子,每每得了什么消息,就着急忙慌地跑来青黛这里絮叨,不管青黛愿不愿意听,都一厢情愿事无巨细地叨叨个没完,临了还要发一番如此这般的感叹。
红靥又是一惊,接着说:“据我的判断,皇上之所以对太子眷顾有加,多半是因为对已故陈贵妃的情分,皇后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走这招险棋。可如今,几日过去了,皇上并未有所举动,倒是让人摸不准。”
青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若无其事地继续把玩着手指,把自己那双微黑的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红靥一把甩开青黛的手,怒气冲冲地说:“就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把宝全押在了皇后身上,皇后若是失势,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青黛慢悠悠地说:“太子妃不是没有怀疑你嘛,你慌什么?”
红靥狠了狠心,说:“事到如今,我还没什么好瞒你的,那盒金钿,是我偷出来,交给皇后的。太子表面若无其事,其实也是玩的一招暗渡陈仓,太子已经怀疑是东宫内人干的,这几日,正在加紧盘查。”
到底是交了底了,青黛暗笑道。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撂撂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正因为这个,姐姐才在东宫里夹着尾巴做人,八面玲珑,上下讨好,生怕怀疑到自个身上。”
红靥咬咬牙,说:“是!”
青黛又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吭。
红靥顿了顿,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别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打小就最擅长揣摩人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皇上你是见过的,事情的前前后后,你又知道的周密,你就帮帮我吧!太子一日查不出,一年还查不出?况且,这种事,我又不能跟旁人说。我如今就像是火炉子上烤的鸭子,寝食难安哪。”
青黛等的就是这句话。
权势如刀剑,不仅能伤了他人,更能伤到自己。红靥铤而走险,四处讨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一旦太子查出真相,纵然对皇后不能怎么样,对付一个小小的红靥,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红靥着急地满脸通红,青黛一下子想起小时候姐妹两个上山玩耍的情形。红靥偷偷拿了娘贴身戴的玉坠,却不小心砸碎了。看着满地的碎片,当年的红靥也是这副神情,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眼睛里噙着泪。青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后宫的争斗,本来就是本糊涂账,谈不上谁对谁错,青黛不想害人,更不想被人害,唯一的期盼就是置身事外,全身而退,可如今红靥置身火坑,哪里能见死不救?
青黛定了定神,握着红靥的手,说:“姐姐,你我姐妹一场,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你争我抢?不如我们姐妹了结了这些事端,早日回家侍奉娘去吧。”
红靥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是我不对,不该撺掇着娘带你出来。我答应你,待平息了这场事端,我帮你解了锦仪那边的局,我们回乡下去。”
青黛黯然地摇摇头,说:“锦仪为人谨慎多疑,我既知晓了他的秘事,就断然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罢了,先说眼前这件事吧。”
红靥喜出望外地探出脑袋,青黛附在她耳朵上,把自己几日冥思苦想的结果竹筒子倒豆子一般告诉了红靥,红靥听得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正说话间,小厮打起帘子,端进热气腾腾的几个热菜,青黛食欲大开,也顾不得女子的斯文,捋起袖子,夹了一块白里透红的猪头肉放在自己的小碟里。
酷热的午后,花陌刚刚午睡起来,丫鬟们卖力了扇着扇子,可屋里的空气就像是凝结住了的蒸汽,吹到身上的,还是热风。正烦闷间,听到屋外有人哈哈大笑着,咚咚迈着大步直往这厅里来。
“皇兄,真是好劲头,这大热的天,还有这番雅兴。”是千诚中规中矩的声音。
“哈哈,好日子是天天要过的,热有热的好处,凉有凉的好处,何必因为这毒日头坏了过日子的雅兴?”
“皇兄真是雅人,日日笙歌,夜夜醉酒,日子过得风光无限啊。”
只听得来人一阵得意的笑声。
花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叫丫鬟端来一盆刚打上来的清凉的井水,百无聊赖地把一双xiu长嫩白的手泡在里面。不一会工夫,千诚和锦仪就说笑着进了厅堂。
锦仪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地分外精致的小丫鬟,一身素净的衣衫,浓黑的头发挽成高高的两个发髻,上面插着做工精细的珠花。花陌撇一眼那价值不菲的珠花,又见小丫头虽然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端着食盒,一双描画地乌黑溜圆的眼珠子却是不时偷偷瞄着锦仪,眼睛里透出一股压不住的喜气,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锦仪笑着叫小丫鬟把食盒打开,里面装的是却是一大盆堆得高高的酥山,碎碎的冰块上面,缀着爽口的梅子,浇着浸得冰凉的红豆沙。一股清凉扑面而来。
花陌顿时胃口打开,接过丫鬟递的汤匙,舀了一大块,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嘴里却是不肯饶人:“我看这小丫头的珠花,倒像是宫里的样式,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小丫鬟腾地一下红了脸,又怕花陌说她是偷窃而来的,顿时窘地手足无措。千诚也看出了端倪,抽身坐下,笑嘻嘻地盯着锦仪。
锦仪嘻嘻一笑,说:“大热天的送酥山过来,路上赶得急,出了一身臭汗。这倒好,还招来怨了呢。”
花陌撇撇嘴,说:“看把你急的,我说的丫头,没说你,你插什么话?莫不是,真的是你赏赐的?哎呦,王爷待下人,可真是大方,这样一朵珠花,恐怕是要值这丫头好几个月的月钱吧。”
锦仪大大咧咧地翘起腿,说:“行了行了,别绕弯子了,本王爷就这么点子爱好,难不成,还犯了王法了吗?”
花陌吃了几口酥山,周身的燥热早已消退不少,拈起一块丝帕,优雅地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又挥挥手叫下人退下,连跟着锦仪的那位受宠的小丫鬟也屏退。这才懒懒地说:“我看你呀,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