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仪听了这不阴不阳的话,也不生气,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千诚有几分着急,见花陌脸上悻悻的神色,忙打圆场说:“皇兄啊,公主是诚心为了你好,公主多次跟我说过,皇兄皇弟中间,就你和她最友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脾性相投,公主的心思,你该知道的呀。”
锦仪听了这话,有点愧疚地叫了声,“公主。”
花陌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好不容易母后才对你有点好感,觉得你是个能成事的人。这倒好,没出几日,又弄来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这让母后知道了,成何体统?我说你,离了女人就不能活了吗?”
锦仪这才明白过来,花陌原来是为这事怄气,不觉一笑,语气轻松了好多:“公主原来是为这事,这有何难,这丫鬟是涵章新近从她姨姥姥家买来的,二八芳龄,娇嫩些,模样也称不上闭月羞花,不过有那么一股子秀气,弹琴书画,无一不能。我这几日闲来无事,不过是让她唱唱小曲,消遣消遣,打发时间。公主要不喜欢,下次不带她来就是了。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动气呢?”
锦仪说起那小丫头来,顿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花陌一听他并未意会自己的意思,轻描淡写,说的话也不上道,顿时真的动了气,恼怒地说:“一个戏子刚送走,又来这么个小丫头!太子那边蠢蠢欲动,母后日夜忧心忡忡,你倒好,正事一点都不操心,还闲来无事,听什么小曲,算是我自作多情,白操心,自讨没趣,你走吧!”说着,眼里流出几行清泪,腾地一下站起来,推推搡搡就要把锦仪往外推。
千诚连忙上前阻拦,一边把花陌扶着坐下,一边又说锦仪:“公主说的是正事。有多少皇子皇孙想攀公主这根高枝,公主都不搭理,偏偏对你,是十分上心。说白了,还不是惦记着小时候的情分。如今,宫里头是这情势,太子摆明了要跟皇后娘娘对着干,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皇上还在着呢,太子就敢跟皇后这样,要是哪一天皇上要真走了,这皇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花陌听着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锦仪赌气似的坐回到黄梨木的太师椅里。
千诚又说:“公主你也真是,好好的,发什么脾气。皇兄要不是关心你,哪会大热天的送什么酥山过来?有道是礼轻情意重,你看看你,人家一进门你就来了那么两句,这不是拂了皇兄的一番美意吗?再说了,皇兄虽说不大操心宫里头的事,可也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就要挨你的训。到底是王爷,以后说话,可不要那么没轻没重的。”
千诚虽说是武将,舞文弄墨的功夫不高,可到底不愧是第一聪明人,一番话说的情深意重,训了锦仪训花陌,说的两个人哑口无言。又有意勾起儿时的情分,说得花陌和锦仪脸上讪讪的。
屋里一阵沉默。
千诚见状,又笑着用胳膊肘捅捅花陌,说:“宫里传了好消息过来,你不是还要专程找皇兄过来商议吗?怎么皇兄来了,你倒成了哑巴,只字不提了呢?”
花陌用帕子拭干净眼角的泪,没好气地说:“对了,母后差人过来传话,说父皇那边有消息了。”
锦仪自然知道指的是金钿一事,立马来了精神,连忙问:“什么消息?”
花陌见锦仪正正经经地说事,心里马上高兴了几分,嘴里却还是不肯让步,硬邦邦地说:“能有什么消息,还不是说陈贵妃金钿那件事?”
千诚见花陌卖关子,就笑着说:“快说吧,要不,看把皇兄急得,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
锦仪不好意思地用手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热汗。
花陌看出锦仪也为这事着急,心里暗暗高兴,这个人到底还是可以拉过来的,虽说不是多能干精明,可到底和自己有几分情分,是信得过的。再说了,心机城府太深的,母后和自己也是不敢用的,千里马虽好,可弄不好一旦脱了缰,那就弄巧成拙了。
花陌压低声音说:“母后说,皇上迟迟没有动作,并不是一味相信太子,只是念着陈贵妃的旧情,下不了手。”
锦仪惊愕地问道:“不是说,父皇已多日未召见眉山学士,对这事十有八九是信了,怎么还会对陈贵妃有留恋之情?”
花陌得意地笑笑,说:“这你们男人就不懂了。男女之间的情分,最为脆弱,也最为深厚。陈贵妃早年为父皇吃了那么多苦,父皇心里总有愧疚之心。所以,陈贵妃入宫之时,虽说人老珠黄,可父皇依然宠爱有加。那后宫三千佳丽,包括我们的母后,都是跟着父皇享福,哪个为父皇吃过苦?只有陈贵妃一人,是为父皇吃过苦的女人,自然在父皇心里的位置,就和他人不一样了。”
锦仪半疑半信地盯着花陌,说:“说了半天,还是说那陈贵妃的好,人都死了,情分还在,早知道这样,我们何必费这半天劲,白折腾?”
花陌早料到锦仪会这么说,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司征那一张面团似的白胖面孔,就逐字逐句地把司征的原话说了出来:“父皇是个性情中人,纵然陈贵妃有千般万般不好,父皇念着旧日的情分,也宁愿相信这些个不好是无中生有。可如今,父皇既然信了陈贵妃与眉山的事,心里定然难熬,可心里还存着一份情分,死了的人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就是这份念想,维系着太子,也是父皇对陈贵妃最后一份情分。”
锦仪幽幽地说:“这么说,父皇那边不是风平浪静,而是,隐而不发?”
千诚神秘地笑笑,说:“现在,只差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锦仪若有所思地说道:“能参透父皇这点心思的人,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来皇后娘娘身边还真是不乏能臣谋士。”
花陌也无心把话说穿,只淡淡地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母后放在太*中的自己人。”
锦仪心里一喜,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皇后放在东宫的细作还是能安然无恙,看来皇后的实力和计谋不可低估。可花陌既然无心说破,自己也不好一直问下去。只是,锦仪不知道,这样的能臣谋士其实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自己从未认真留意过,也或许是那人太过精明,藏而不露,锦仪看不透而已。眼下想这些长远的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想到这里,锦仪接过花陌的话头,说:“不需要惊天骇浪,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计谋……”
花陌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母后已做了安排,就看皇兄肯不肯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