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张楠是个调皮可爱活泼好动的孩子,天生对马有种特殊的喜好。六岁时,她不仅独自骑在小马驹的背上奔跑,而且能领会动物的肢体语言。她的梦想是希望自己长大后,可以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最棒的女骑手。
为了实现女儿的宏伟目标,张远东不惜花重金从英国购买了一匹纯血马;同时大肆征占土地圈建巨型的跑马场。作为远东财团的主席,无论工作多累多忙,都会亲临现场进行督察,施工中容不得半点的差池。由此可见,女儿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纯血马是17世纪在大不列颠培育成的一个伟大的马种,通过人工配种,以达到人类所要求的素质:速度、气量和体形。达雷阿拉伯、哥德尔芬阿拉伯和马亚利土耳其是纯血马的三大祖先。它是世界上速度最快、身体结构最好的马匹,勇敢、敏感、个性倔强,血统为热血。体高1.50米至1.70米,躯体干燥结实,四肢修长,身体各部位棱角分明,线条清晰,轮廓流畅。它的美不单表现于外表,更表现在它充满活力的运动一刻。幼驹在出生后数小时便能跟着母马自由运动,成年的马匹时速可以达到60公里,一步便可跨出4、5米。目前纯血马创造的1000公尺的世界纪录是54秒,这个速度并不比一辆国产汽车的启动速度慢多少。因此,被世人称为“活的艺术品。”
自从拥有了纯血马,除去上学吃饭睡觉的时间,张楠几乎都是在马场上度过的。通过长达九年的专业指导和训练,她可以自如的表演策马奔腾、倒挂金钩、单腿挂环、镫里藏身、马颈横乘、飞马拾花篮……真是人如雄鹰,马似旋风。
林枫是她的业余老师,任职于某高级马术俱乐部。刚刚三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皮肤黝黑健硕,谈吐风趣优雅,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这些独特的异性魅力对于处在朦胧期的少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在长期近距离的接触中,她越来越迷恋和依赖这个比自己大15岁的成熟男人;并且,深陷于师生恋的感情漩涡中,无法自拔。她眼中的他,是完美的化身,是古希腊的神,是她身上的一根肋骨,是她的唯一。甚至潘安,宋玉,兰陵王,卫玠都无法跟自己的所爱相媲美。
晚饭的时候,张远东关心的问:“小楠,最近训练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很累?若是身体吃不消,就别硬撑着!”
“没事,我能行。坚持就是胜利!”
“那就好。我和你妈都希望你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其他的不敢奢望。”
“难道你们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马术冠军吗?”
“当然想!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每个父母的心愿。但是,成功并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必须要付出数以万倍的艰辛和汗水。依你的年龄和经验来说,不管是赛场上还是社会上,都稍显稚嫩。所以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以学业为重。”
“爸,你女儿聪明着呢!门门功课都不低于98分。”
“是吗?”
这时,张楠放下碗筷,极其认真的说:“纠正一下,对于天才的智商,您不应该用疑问句,而是要用肯定句。”
“好。我女儿是最棒的,老爸永远做你坚实的后盾。”
“不许反悔。拉钩!”
“行。拉钩就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瞧你们父女俩!连小孩子们的天真的游戏都搬到了饭桌上。”
“妈,您的思想真的落伍啦!这叫童心未泯!”
“哦?看来咱们家,只有我一个人随着时代的步伐在前进在衰老。而你们不进则退,甘愿做低龄化的儿童?”
“妈,那请您唱一首《摇篮曲》,催我们入眠!”
“好久没开嗓啦!状态不佳,改天吧!”
“爸,看见没?大牌就是大牌,气场果然不俗!”
“嗯!当年在戏剧的舞台上,你妈的扮相比任何人都俊俏,那眉眼一抛,兰花指一挑,就把我的魂全部勾走啦!”
“哎哟,不好,酸倒牙了!”说着,张楠故意的捂着右边的腮帮子,“你们尽情的回忆过去。我回房间疗伤!”
“你这孩子!”
……
躺在床上,张楠辗转反侧,满脑子充斥着林枫的身影,“他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温柔的?大方的?还是妩媚的?或者……只是或者……要是我表白,他会有怎样的反映?高兴?惊讶?还是反感?或者……仅是或者……”思考许久,她干脆坐起来,“不行。再这样折磨自己,我非疯了不可。明天周六,我一定要从他的嘴里得到准确的答案。”
东方的天空刚刚泛白,张楠顾不得吃早点,就催着司机送她去跑马场。此刻,她的心跳加速,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赴约的恋人,既兴奋又害怕。
趁着训练的间歇,张楠抚摸着马的鬃马,很随意的问:“林老师,你这么优秀,不会还没有女朋友吧?”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这么深奥的哲理性回答,我不太懂。”
“世界上用得最普遍的名词是朋友,但是最难得到的也是朋友。若生活中能够结交几个头脑和心地都很正直的严正的朋友,是一件幸事。美好的友谊是我们哀伤时的缓和剂,激情的舒解剂,是我们的压力的流泄口,我们灾难时的庇护所,是我们犹疑时的商议者,是我们脑子的清新剂,我们思想的散发口,也是我们沉思的锻炼和改进。所以,好朋友可以让快乐增倍,悲伤减半。虽然我的朋友圈子里的女性不少,但是到目前为止,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处在第三层阶段。直白的说,比朋友近一步,比爱人远一步。”“就没有让你心动的?”“有啊!马是我最温顺的伴侣。”这番话,让张楠的心里一阵阵的窃喜,“那……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孤单?觉得寂寞?毕竟动物就是动物,它缺少人类细腻的情感和充沛的语言细胞……”说着,她羞涩的低下头,“我们学校里的才女和靓妹很多。老师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作为将来的结婚对象,你欣赏哪种类型的?能否说来听听?”
林枫回头看了看她,扑哧一笑,“饶了我吧!你这桩媒做的太无厘头,一准儿泡汤。因为与未成年少女交往,立场不坚定,可是要犯大错误的。”
“那从我爸的公司里给你挑个年龄相仿的白领丽人,怎么样?”
“哎!我说楠楠,你小小年纪怎么像爱情专家?恐怕是言情小说和泡沫剧看多了吧?虽然,女孩爱做梦的天性,无可厚非。但现实总归是现实,那些不切实际的童话般的幻想,会干扰你对真相的判断。”
张楠撅着嘴,不服气的说:“我都快18岁啦!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
“听老师的话,在你还没有踏入社会之前,把飞出去的心收回来。先做好两件事,除了训练,就是好好学习。”
“那可以……偷偷的谈恋爱吗?”
林枫语气突改,严厉的说道:“不可以!”
“真凶!”
“以后你会明白的,我是为你好!”
张楠用双手捂着耳朵,拼命的摇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那好吧!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接着训练。”
“老师,我……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假如……我……”张楠犹豫了一会,接着自嘲的说:“算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些。反正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没说怎么知道?”
“假如我爱你,你会等我长大吗?”这句大胆的话,张楠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她害怕被拒绝,被鄙视。万一不小心传到了父亲那里,也许会砸掉老师的饭碗,从此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酸,猛地把头扭过去,飞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肚,一提缰绳,胯下的马驹撒了欢儿似的往前跑,顿时消失在安静的橙色黄昏中。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在短短几十年的生命中,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该爱的时候就去爱,不要压抑自己。如果爱上,不要因为羞涩,就轻易的放弃机会;莽撞,可能使你后悔一阵子;怯懦,却可能使你后悔一辈子。
若不是当年,在最关键的时刻打起了退堂鼓。说不定,张楠的生活会以全新的幸福状态呈现在众人的羡慕声中。然而,阴差阳错的缘分,结束在她大学毕业的前夕,也就是林枫的新婚之夜。
“如果泪水可以用滴来计算的话,那么伤口就可以用厘米来衡量。我为你流过的泪,能够淹没整个世界;我为你受过的伤,能够支撑整个地球。但是现在,你变成了别人的合法丈夫,无情的剥夺了我公平竞争的权力。林枫,你太残忍啦!回忆的胶片随意倒退,我却再也唤不回,曾经属于我一个人的老师。”张楠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我不要其他人!”
“楠楠,忘了我吧!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你知道吗?我一直爱着你!没有你,我的生活一片荒芜。”
林枫在电话的那端,沉默良久,“别再任性啦!人总要往前看。今天是我人生的新起点,希望能听到你的祝福,行吗?”
“违心的话,我说不出来。”
“那……我祝你将来找个好老公,永远幸福!”
“我幸福你高兴,你幸福我却痛苦。”
林枫心里一阵酸楚,并感到自责,因为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昔日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懂得爱与被爱,懂得恨与被恨,“楠楠……你没事吧?”
“生不如死,算不算正常?”
“人生不售来回票。不要以感伤的眼光去看过去,因为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好好对付你的现在。现在正握在你的手里,你要以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气概去迎接如梦如幻的未来。”
张楠苦涩一笑,凄美的让人心疼,“可惜我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我只想要真实简单的爱……”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竟然簌簌的流下来,“好好善待你的妻子,善待你生命中最美丽的相遇。不要让我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果快乐可以赠送,我愿意收集起来全部送给你。希望这些快乐可以抵消你的苦痛,而我会站在彼岸继续为你采撷快乐。”
“既然不能在一起,何必埋下相思的种子?也许在时间的荒野里,它会随时生根发芽甚至熊熊燃烧。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更别说无法控制的感情?还是就此告别吧!不要说再见,永不再见,对彼此都好。”
虽然电波很快的消失,但那份早已植入心房的感情树,却自顾自得生长,枝条互相的纠缠着,蔓延到身体的各个器官,一丝一缕总关情。
夜雾在暗夜里弥漫,黛青色的天空渐渐的渲染为橘黄、橘红。一弯冷月幽幽地散出清晖,洒向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张楠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背上,遥望着远方的牛郎织女星。此刻,林枫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显得可笑又可悲。“他结婚了,新娘却是我不认识的女人……该祝福还是该嫉妒?今晚酒宴过后,新人们要步入洞房……心爱的他和陌生的她牵手相拥……然后呢?良宵一刻值千金……”她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情景。其实,是不敢想。
瞬间的思绪,让她的脾气变得暴躁起来,黝黑的血马也在她的驾驭下疯了似的往前跑,不停的跑……“我干嘛要吃干醋?莫名其妙。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他不要我,是眼拙,错把美玉当成顽石。这样的坏男人,我还不稀罕他呢?可是,我为什么恨不起来?我为什么忘不了过去?为什么忘不了他?”
就在这时,一束烟花怒放在空中,短暂而强烈的光芒刺伤了马儿的眼睛,它仿佛受到了惊吓,身体剧烈的抖动,随后昂起头,前蹄腾空,直立了起来;接着,重重的顿地,扬起一阵阵的沙土,烟雾般包裹着她的身体抛向夜的尽头……
当张楠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色彩单调的病房里。“我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她的心中疑问重重,而每一个疑问她都无法自己回答。于是,她用双手支撑着身体,从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奏效。两条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听使唤。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抚摸右腿,接触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裤管,“我的腿?我的腿呢?来人啊!医生,你们把我的腿弄到哪里去了?我的腿呢?你们还我的腿……还我的腿……”她拔掉手上的针管,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张远东和妻子闻讯跑进来,抱起跌倒在病床前的女儿,低声的哀求道,“小楠,听话,好好地配合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爸,你快点告诉我?我的腿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这群披着白大褂的刽子手、大骗子、恶魔……把我的腿给弄丢啦?”
“小楠,别闹啦!大家都是为你好。在那种危急情况下,要不是医生果断的截肢,恐怕连你的生命都保不住。”
“死了该多好!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截去我的腿?现在的我,跟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舞不能跳,马不能骑,就连最起码的行走能力都丧失了?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在我们身边,爸妈就知足了。”
张楠苦涩一笑,“可是……你们能守着我照顾我一辈子吗?没有了健全的身体,没有了活动自如的右腿,所有的梦想都变成了五彩的泡沫,一吹即破。”
“爸想好啦!给你订购全世界最好的假肢……”
“钱有时并不是万能的。虽然,它能改变很多,却又有很多东西买不到。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不可能回来。即使安上假肢,又能怎样?我宁愿全肢全鳞的死去,也不愿身体残缺的苟活。”
主刀医生走进来,坐在她的床前,意味深长的说:“小姑娘,不要那么悲观!天没有塌下来,地球依旧还在转。你听说过南非的奥斯卡.皮斯托瑞斯吗?他生下来就缺少腓骨和踝骨,出于对身体保护的需要,他不得不在11个月大时截掉膝盖以下的腿部。这位留着短短的金色卷发的小伙子,从不认为自己属于残障者,因为体格正常的运动员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他曾经是名橄榄球和水球运动员,甚至拒绝把车停在残疾人车位。五年前在一次橄榄球比赛中膝部受伤,从而进行跑步式康复,没想到就此挖掘出短跑天赋来。每一次接受电台的访问,他都充满自信的说,‘我从小就喜欢体育,尝试过各种不同的运动项目,甚至像拳击、水球等等。但最终发现自己在跑步上更有优势。’也许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他走上跑道仅仅一年之后,17岁的皮斯托瑞斯穿着‘豹式刀片式假肢’旋风般的成名。2004年,他转型成为一个职业运动员,100米和200米的短距离跑步是他的主攻项目。在经过短短三周的专业训练后,他出人意料的刷新了他所在的T43/44级别的200米世界记录!短跑训练不过两个月,他便在100米中跑出了11秒51的成绩,将原12秒20的记录远远甩在身后(目前残疾人100米世界纪录是他创造的10秒91)。同年,他出战2004年雅典残奥会,并取得100米铜牌和200米金牌。因此,他被教练比喻为‘没有二档的五速引擎’。从2006年开始,他神奇般地参与到健全人的比赛中,并一举夺得南非国内田径锦标赛400米跑的银牌。2008年9月9日,他以11秒17的成绩,夺得了北京残奥会男子100米T44级冠军。人们把他称之为现实版‘阿甘’、‘刀锋战士’、‘世界上跑的最快的无腿人’,甚至是残奥会上的地球飞人博尔特。所以,一个人的身体残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扭曲和精神的残疾。既然逃避不了现实,就要坦然接受。奥斯卡的成功经历告诉人们,只要敢于面对和藐视困难,敢与命运去抗衡,残疾人和健全人一样能够驾驭命运,能够创造出生命的奇迹。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面对挫折,坚强的站起来,用自己的毅力、勇气和智慧扬起自强的风帆,驶向胜利的彼岸。”
“谢谢您!真的……我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反正,这么激动人心的故事对我触动很大。您的安慰和开导,让**看到一缕灿烂的阳光。”
“这就对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在医院里,每天醒来透过窗户,都能看到下面形形色色的病人。我的心里会感觉很闷很沉重。我想回家,可以吗?”
“原则上是不可以。但考虑到你的情绪波动比较大,持续下去不利于伤口的愈合及身体的全面恢复。换一个环境就是换一种心情,是新的开始。
“对!小楠,为了方便你养伤,爸特意在东坝奥林匹克花园购买了别墅,全部的装修设计都按照你的规划,童话般的梦想来完成。通透的落地窗和威卢克斯天窗,白天能够洒进阳光,夜晚能够数到星星。”
“好美!我真想去看看。”
“等着,爸马上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
生活在一夜之间骤变,孤独的灵魂犹如潜藏在深海的某个角落沉睡了百年,该忘记的终究会忘记,即使记录下来,也只是沧海一粟。
幸与不幸没有什么标尺可言,思想决定意识,意识储存能量;同时,两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最终由能量来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