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一路人出了宫,照例引起窃语无数。
景偌倚着车壁养神,忽而怀恩走过来,“王爷,府门口站着个女子,挡住去路了。”
“什么人?”
“好像是从浬阳来的,为了见王爷在府门口连守了几天。”
景偌冷笑了,“直冲过去,看是她的身子骨结实还是我的轿子结实。”
怀恩俯首,退下了。
墨离在石狮子旁边站了近一个时辰,脚都快麻了,这才看见一顶十分骚包的紫绒大轿抬了过来,慌忙起身挡在石阶最下方。
“停住!我要见王爷!”
怀恩走过来,打量了她几眼,“姑娘快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这位大人,我不是来胡闹的,我真的是有事要求见王爷!你就让我见见吧,一会儿就好!”
景偌见轿子停下,知是怀恩管闲事去了,于是皱了眉,掀开帘子来看了看。日光底下的石阶上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身平常打扮,既不妖艳也不魅惑。
“这年头什么货色也敢往王府里冲了吗?”他懒洋洋吐语。旁边的怀靖忙道:“依属下看,这女子倒不像是来攀龙附凤的,也许真有急事也未定。”
景偌冷哼,却是也不怎么着急,就那么看着阳光下两人在那里较劲。
墨离百般地哀求怀恩,怎知遇见的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说干了喉咙还是不肯放行。到了情急处,她便叹气道:“看大人的样子也不像个不讲理的人,我母亲如今被扣在坏人手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换成是你,你难道不会着急吗?”
怀恩被堵得无话可说,弄急了只一句话:“总之这是王爷立下的规矩,不能因为你而破例!”
“你简直就是顽固不化!”墨离气急了,指着他道。
景偌瞧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招来怀恩:“你去跟她说,你们谁也不准放她进门,三日之内有本事进得了我府里,我便见她。”
墨离见怀恩突然被唤了回去,也不由追随着他的背影望了望,只见那紫轿窗口里有个束着金冠的男人探出了头来,绝美的脸上一道黑印堪堪好落在眉间,衬得很是有些妖娆之气。
“姑娘,我们王爷说了,三天之内你有本事进我府门,王爷便见你。”
怀恩跑过来传话。
墨离指着那轿子,“刚刚那位就是静王爷殿下?”
“不错!”怀恩已经很没好脸色了,“姑娘快让开吧!否则我真不客气了。”
※※※※※※※※※※
第二日夜里,宫里突然传来消息,淑妃娘娘病殁。顿时朝野上下沸海翻腾,言及这位娘娘死时腰身如鼓,有怀喜之相。
静王于早朝请旨,请奏于淑妃娘家父兄皆官升两级。皇帝准奏,加赐恤银千两,良田三十顷。
下朝后礼部侍郎、吏部尚书并京兆尹等人均随景偌到了王府。
“淑妃娘娘之父当年曾当面顶撞王爷,王爷今日竟不计前嫌为其请命加官,真是令下官佩服!”吏部尚书刘远谄媚俯身。“往日那些官员只说王爷是何等执法严明,却妄顾王爷体恤下官的情分,当真是罪无可赦!也只有下官们这些人,才能明白王爷的苦心哪!”
景偌换了常服,默然半刻,倚在榻上挑眉,“你这意思,莫非是拐着弯责怪我不懂得恩待下属?”
刘远立时色变:“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只是……”
景偌冷笑。
旁边礼部侍郎常钦过来解围:“王爷,刘大人的意思是淑妃之父理应前来答谢王爷,怎料今日在朝上竟是连个感激之语也无,着实让人生气!”
“果然是礼部侍郎,说起人情世故,你是比谁都懂!”景偌目光冷冷扫过常钦脸上,“只可惜你们两位没什么人在宫里头,否则,本王将来为你们的外孙筹谋划策,岂不是省心得多?”
此语既出,刘、常二人当即跪下。
景偌也不在意,拈起丫环新呈上的西域葡萄塞进口里。
“京兆尹,你有何事要奏?”
一直未出声的京兆尹段平这时上前,弯腰到底禀道:“禀王爷,下官所奏之事与京中治安有关。”
“说来听听。”
“近来京中出现多起冲撞官府的事件,对方都是江湖中人,每次作了案便仗着武艺超群而逃跑。后据下官搜集情报得知,大部分皆为‘龙门’所为,但‘龙门’具体座落何方,下官追查了数月却是一无所获,所以请王爷示下,此案是否交与大理寺办理。”
“‘龙门’?”景偌将葡萄停在空中,“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段平道:“回王爷,此门派向来少现于世,据说是个神秘组织,里面情报、制毒、杀手等各分堂一应俱全,个个武功高强,貌似不好对付。其门主也从未露过面,出来办事的皆为其门下弟子。”
“怀靖。”景偌拿起帕子仔细地擦手,“听见了?”
“是!”怀靖点头:“属下这就去查!”
景偌站起,披着宽袍背手走到厅下,“此案交由大理寺去办,你从旁协助,并加强各官府的禁卫。”
“下官遵命。”
段平弯腰退出。
景偌低眉扫了扫旁边跪着那二人,嗤道:“你们也起来吧!淑妃的丧葬规格按皇上的旨意严格办理,不得失了分寸。”
“是!……”
二人顿即相搀着站起,深作了个揖之后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鼎炉旁景偌百无无聊地弹弄起新点起的香片,眉间露出些疲色,方才的意气已荡然无存。
怀恩走上前,“王爷可是累了?”
他默默摇了摇头。
怀恩想了想,又道:“多日不曾召晚晴姑娘入府了,眼下无事,倒不如请她来奏一曲,就当散散心。”
景偌手指勾住炉耳,唇角这才漾开一抹柔和来,“也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