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乙弗娘娘的马车才行驶到了城外西南郊的不法寺。它建在一处层岩较为突出的半山腰上,朦胧看去,就像整个寺庙悬在了半空中一般,极是巍峨轩昂。
花想容才下了车,迎面就是一阵风雪簌簌而来,身体跟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秋儿和莹儿在旁,连忙拢了拢她身上的白狐披肩,道:“郡主,山上的风凉,千万别吹坏了身子啊。”说完,转身从车上寻来一件外袍加在了她身上。
天色已暗,周围连绵的山色渐渐阴郁,再加上这愈下愈大的大雪,衬得眼前整个世界亦如一幅浓墨泼洒而成的山水画卷般,叫人心神悠远,不由赞叹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两侍女一边一个扶住乙弗娘娘也跟着下了车,乙弗娘娘望了一眼,淡淡道:“真是一处幽静修行的好地方。”一行人等正打量着,忽地,一声沉重的钟声响起,惹得头顶松枝上的积雪,应声而落。
不法寺的大门微微开启,两个年纪尚轻的小尼姑走了出来,打量了几眼他们一行人之后,很快对着乙弗躬身道:“您就是出宫来的娘娘吧。请随我来,我们主持师傅已然恭候多时了。”
乙弗闻言略施一礼,双手合十道:“有劳了。”花想容跟着也点一点头,之后,便扶过乙弗一同随着小尼姑走进去。
不法寺原本就是一座古寺,寺里面的除了正殿以外,其他地方都由于年头久远,显得有些破旧。
两位小尼姑领着她们绕到寺庙后方的厢房,虽说是用来待客的厢房,却不过是几间略显低矮的平房,引得进屋一看,出了墙壁有些潮气的水痕之外,倒也算得上整齐干净。一张长方形的卧铺大炕上面有叠好的棉被,四角围边的木桌上摆着一口茶壶和几个茶碗,桌子旁边有两条长木凳,东面的墙角里有一个用来盛水的大水缸,和几只水桶摆放得整整齐齐。
有一位小尼姑开口道:“这是寺中为娘娘准备的住处,几位施主,先把将随身带来的物品收拾一下,然后歇一歇脚。一会儿,我在带几位去见主持师傅。”说完,她们两人就离开了厢房。
花想容这时,瞧着屋中简陋的置备,不由担心,乙弗娘娘她要怎样在这里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而且,她还怀着孩子。
花想容转身对秋儿道:“你去煮一壶热水来沏茶,也好给娘娘暖暖身子。”
秋儿闻言马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出了屋子,乙弗这时已由贴身的侍女扶到了大炕上去坐下,其中一个侍女机灵的先用手去摸了摸,不由皱着眉,连忙对着乙弗道:“娘娘等一等,这炕上还是凉的,不能坐。”
乙弗闻言,不得不再次费力的直起身子站起来。莹儿瞧见,连忙将木桌旁的两条木凳合在一起,然后,把床上的棉被捧过来铺上,道:“娘娘,坐这儿歇歇吧。”
乙弗微微一笑,便慢慢坐了下来。她抬头,瞧见站在一边的花想容,开口道:“妹妹,陪我折腾了一天,也过来坐坐吧。”
花想容上前的几步,微笑道:“臣妾不累。”
乙弗含笑拉过了她的手,只道:“你不要像在宫中那般拘谨,以后,你我二人姐妹相称就好了。”
花想容闻言,不由道:“这可使不得,....”她还没说完。乙弗皇后就打断道:“我和你投缘,一直彼此爱护,情同姐妹,眼下我的位分已经没了,就不要在唤我娘娘。而且,说句实话,你若是能叫我一声姐姐,今日,我反倒觉得开心些。”
花想容微微沉吟,片刻之后,道:“姐姐。”说罢,她反握着乙弗的手,接着道:“这里如此简陋,我实在不放心,姐姐以后该要怎么生活下去。”
乙弗只淡淡一笑,回应道:“不要担心,这里虽然不比宫中的种种,但对我来说,纵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在身,也不如能这般安稳清净的过日子,来得好。”
正说话间,那两位小尼姑推门进屋,道:“请几位施主随我们去正殿,住持师傅已在等着了。”
花想容连忙扶起乙弗,微笑道:“有劳了。”
正殿中的香火旺盛,香油味极重,花想容和乙弗闻都不惯这有些刺鼻的味道,一时间竟轻声咳嗽了起来。
不好的是,殿中此时寂静,这几声咳嗽显得甚是响亮,几个盘坐的尼姑也不由闻言转过了脸来,打量着她们两个人。
这时,其中有一位,年纪略长的尼姑神情和蔼,道:“乙弗娘娘,你来了。”
乙弗娘娘走了上前,由于她的身子不便施礼,只得俯身道:“见过主持师傅。”
这时,一位小尼姑将蒲团摆到了她的面前,好像在示意她要跪坐在这上面。
花想容见此,皱了皱眉,明知道,乙弗娘娘的身子不便,还这样摆架势跪个什么?心中虽然不悦,却也得温言道:“主持师傅,娘娘现在的身子不便跪坐,还望师傅见谅。”
主持师傅将视线转移到了花想容的脸上,和颜悦色道:“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自是不必跪坐的。”
说完,她自己也从蒲团上起身,接着道:“贫尼法号德鉴,是不法寺的住持。几日之前,贫尼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得知,娘娘有幸要到我寺带发修行。虽说,娘娘您本是千金之躯,地位尊贵。但有些话,贫尼今日不得不讲。您既入了我不法寺,以后自然要与外面的种种红尘是非一并远离,而娘娘您也要明白,您再不是宫中的千岁妃嫔。此时此刻的您,不过只是名一心向佛,遁入空门的俗家弟子而已。所以,以后的日子,我不法寺中的戒律您自然要守,戒规您也自然要记。”
说到这里,德鉴的视线落在了乙弗凸起的肚子上,温言道:“不过,娘娘现在还怀有胎儿,所以,暂时能熟悉一下本门的戒律戒规就可以了。等到娘娘腹中的胎儿生下以后。再正式开始跟着贫尼修身佛法,觉悟真如。”
主持德鉴停顿了一下,道:“听闻娘娘,素朴仁德,母仪天下。那娘娘以后就随了贫尼的弟子辈用‘德’字,从今日起,娘娘的法号就为“德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