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郑天容便差人将郑天宇和丁香找来,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善良的人,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别人好过。
结果来人的回报让郑天容大吃一惊,郑天宇和丁香竟然都不在客栈,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他二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郑天容悲愤交加,难道他们竟然撇下她跑了?而且连张纸条都不留,她欲哭无泪,她都有些什么亲人啊!
不过转念一想,郑天宇不像是那么背信弃义的人,就算他真跑了,丁香也肯定不会走的,于是郑天容怒气冲冲的去找陈昊,质问道:“是不是你捉了我五哥他们?”
陈昊当时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他长眸对身旁的近侍一眯,近侍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近侍走后,陈昊才转过身,对郑天容的出言不逊并不生气,而是看着郑天容,微带促狭的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捉了你的五哥?”
“我在陈国就那么倒霉惹到了你,不是你会是谁?”
“那好吧,我告诉你,不是我。”陈昊淡淡的说,说完又转过身,继续慢悠悠的剪起花枝。
郑天容微微一愣,陈昊是九五之尊,的确没必要骗她一个小丫头。
她看了看陈昊的背影,就欲转身离开,突然听到陈昊淡淡的说:“以后在人前,要称朕‘陛下’,知道了吗?”
郑天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过分,她对陈昊微微一拜,“是,陛下。”
郑天宇和丁香的失踪让郑天容暂时打消了逃亡的心,他们在这无亲无故,更不可能与人结仇,应该不会有事,倒是郑天容,既然做了陈昊的私人大夫,早晚请脉就成了为人臣子的分内事。
郑天容第一次替陈昊诊脉时吃了一惊,没想到陈昊年纪轻轻,外表看起来很强壮,肺部却不是很好,而且看样子似乎是陈年顽疾,就比如现在,他昨天在水里泡了泡又淋了一场雨后,今天就开始咳嗽了。
“陛下,您肺部不好,就应该要多加注意,怎么还能淋雨呢?”郑天容没好气的说。
陈昊挑眉看了看郑天容,“昨晚要不是救你,我会下水?郑天容会淋雨?”
郑天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该提提哪壶。
郑天容开了药方,让莺儿拿去照着方子煎药,莺儿现在是郑天容的婢女,郑天容正努力把她训练成自己的好帮手。
“陛下,可否告诉微臣,您这宿疾,是怎么得上的吗?微臣弄清楚了,也好对症下药。”
陈昊没有回答,他开始沉默,沉默到郑天容心跳加速,冷汗直流,他才终于不再折磨郑天容,不过他不是回答郑天容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陪朕去西湖。”
“这时候?”郑天容刚来替陈昊诊脉时,天上乌云已经开始纠结,遮蔽住了阳光,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雨了。
“就是这时候。”陈昊不由分说,站起身。
陈昊的单独行动已经让他属下习以为常,侍卫牵来两辆骏马,就目送着他二人离开了行宫。
陈昊骑马骑的极快,郑天容奋力追赶才没有落下,这一路上,郑天容内心无比挣扎,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绝好的逃跑机会,可她最终却没有这么做,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陈昊的一个眼神,那么孤独,那么凄清,她心中有丝不忍。
身为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也非常人能忍受的吧。
赶到西湖时,天才下起雨来,寻了一处亭子避雨,郑天容怕马匹淋雨,便将马匹也绑在亭子里,陈昊看了眼郑天容,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风雨中的西湖,郑天容没法,也只好一脸哭丧的站在他身后。
这时的西湖,与晴天下很是不同,别有一番意境,上次来一心找朝颜,根本无暇欣赏,望着烟波浩渺的西湖的陈昊,似乎又变成了郑天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仿若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子,看着他的背影,郑天容觉得他很忧伤。
等到暴雨停了,晚霞挂满天空,陈昊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只有时不时的咳嗽才让郑天容知道他还没有石化,郑天容看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便壮起胆子走到他身旁,轻声说:“这里湿气太重,请陛下保重龙体。”
陈昊这才回过神,看了看郑天容,却又有点晃神,和她在一起,总让他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他点点头。
回去的速度很慢,而且一路无语,郑天容又饥又饿,走的很是郁闷,好几次都恨不得给陈昊的马来几鞭,好让它跑快点。
回到无双宫,体贴的莺儿帮郑天容留了可口的饭菜,郑天容饥肠辘辘,一下扒了三大碗饭进肚,莺儿在旁看了啧啧称奇,“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一顿吃了我一天的饭食。”
郑天容正在喝茶,一口水含在嘴里,噗的喷了出来,哭笑不得的说:“肚子实在是饿了,真不好意思,让莺儿见笑了。”
莺儿掩嘴轻笑,然后便开始收拾碗筷。
郑天容站起身,打了饱嗝,摸出素帕,抹去嘴上的油渍,看到帕子,她再一次想起高孝瓘,分别时间越长,他在郑天容心中的印象竟然越清晰。
就在郑天容对这帕子感春伤秋之际,一个在陈昊寝宫服侍的小婢女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郑医官,陛下抱恙。”
郑天容一听心里就在狂骂,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这个陈昊,真是任性,任性就任性,偏偏还拖累她!
她长叹一声,提着药箱就跟着婢女匆匆往陈昊所住的寝宫奔去。
郑天容才走到陈昊寝宫门口,就被陈昊贴身侍奉的婢女敏儿一把抓住手,敏儿看到郑天容,差点痛哭流涕,“郑医官,你可总算是来了。”
“陛下呢?”
“在里间呢,陛下不知怎么突然发了脾气,不许奴婢们靠近。”
郑天容立刻提着药箱冲了进去,进了内间,陈昊靠在龙榻上,看到郑天容进来,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滚出去。”
郑天容要是听他的,她就不是郑天容了,郑天容直接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径自走到他身边,将药箱往龙榻前的檀木雕花案几上一放,拿起他的手就开始替他诊脉。
陈昊看着郑天容,眼中像要喷出火,“朕再说一遍,滚出去!”
郑天容一听脾气也上来了,什么杀不杀头全被抛诸脑后,头脑一热,呛声道:“微臣身为陛下的御医,有职责照顾好陛下的身体,陛下如此任性只会让自己病情加重,对微臣没有任何实质影响,如果想让微臣离开,陛下可以撤去微臣的职务,或者将微臣拖出去喂狗。”
陈昊被郑天容劈头盖脸说了一通,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只是怔怔盯着郑天容看,郑天容忙着给他做检查,干脆视若无睹。
“你这样皱着眉很丑!”他看了郑天容半响,终于开口。
郑天容突然一阵恍惚,这句话,郑天容也曾经对一个人说过,想起当时的情形,郑天容忍不住傻笑起来。
“你笑什么?”陈昊的声音将郑天容从回忆里捞起来,郑天容立刻收起笑容,继续替他检查。
陈昊不仅发烧,还咳嗽的厉害,郑天容用金针刺穴替他暂时止了咳嗽。
郑天容收拾好药箱,便对陈昊说:“陛下好好休息一下吧,微臣要去替陛下煎药,先行告退。”
“你不许离开。”陈昊沙哑着声音说,“药让奴才们去煎,你就坐在我身旁。”
谁叫他是皇帝呢,郑天容虽然一肚子不满,但也只能哑忍,写好药方,交给敏儿,让她去煎药。
陈昊见状才肯阖眼,过了一会便沉沉睡去,郑天容坐在陈昊身旁,睡着的陈昊就像个孩子,看到他,郑天容又想起那个人。
药煎好后,郑天容便唤醒陈昊。
陈昊醒来,一眼见到郑天容,见她真的没有离开,心里莫名的很高兴,“你真的没走?”
郑天容翻翻白眼,“陛下不许微臣离开,微臣怎么敢擅自离开呢。”
陈昊任由郑天容扶着他坐起身,喂他服下药,喝下药躺下后睡意渐生,很快陈昊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夜郑天容就守在陈昊身边,郑天容要来了两坛烈酒,将酒兑了水,不停的替陈昊擦拭身体降温,到了下半夜,他的体温才恢复正常。
折腾了一宿,郑天容累的趴在龙榻边睡着了,醒来时陈昊也正好醒来,郑天容连忙问他:“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陈昊睁开眼,看了看郑天容,声音依旧沙哑着说:“好多了。”
这次他拒绝了郑天容的搀扶,自己坐起身,不过当他看到自己松开的衣服时,俊脸竟然微微红了,他连忙掩上衣服,那样子好像被郑天容调戏了一样,“你……你……”这次轮到他说不出话。
郑天容强装镇定的说:“微臣是为陛下擦拭身体降温。”郑天容心里哀嚎,拜托,她又不想看他身体,怎么说她也是个黄花闺女好吧!
陈昊目光复杂,叹了口气,“算了,你先退下吧。”
郑天容对他拱拱手,立刻提着药箱飞快离开。
在杭州待了两天,陈昊的病已经基本痊愈了,一行人便起驾开始回宫。